话未说完,荷枝突然一哑,便见太子转向她,手掌环过腰间,将她拉近。 “还有呢?” 太子声音低沉,催促道。 荷枝脸色泛红。书房中一向还有风侍卫在……她瞥向那处,却见风侍卫早已不原处。 荷枝的腰际贴上他的下巴,浑身一震,又试图躲避似的后退。 “殿、殿下……” 声音娇弱,听上去极其可怜。 慕容仪这才放过她,转而将她抱在腿上,便察觉到她身子瑟缩一瞬,又努力保持平静。 平日里一听她喊“殿下”就欢喜,原以为真是如此。今日一见,他才知道原来她依旧这样怕他。 慕容仪心中有些不满,但在触及她后腰的那瞬莫名消失,又叹道:“母后那边孤来处理。” 雨在两个人谈话的间隙淅淅沥沥地下下来,殿中微冷,慕容仪这才发觉,她的手臂上沾染着丝丝凉凉的雨点。 心一下子软了下来,慕容仪转而道,“孤记得你能认字。” “去将书架上的《诗经》取下来。” 荷枝迟疑一瞬,便小跑着到书架前,曾经整理书时把书房里的书都摸过一遍,因而她很快找到。 拿到书后,荷枝将书放置太子身前的案几上。 书面挨着案面的那一瞬间,太子开口道,“你来念。” 荷枝犹豫地打开书,粗略地扫了一眼,瞬时犯晕。 “念吧。” 眼见太子催促,荷枝不得已将目光落回书页,艰难地辨认,“关关……后面,奴婢不识得。” 荷枝合上书,声音渐弱:“还是风侍卫来吧。” “不必。”慕容仪伸手将书接下,认真道,“教你。” 他将书脊捻在手里,口中嚼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荷枝不知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眼神中有些无措,心中将那些音节重复几遍。 到了嘴边,却又顿住。 念不出来。 慕容仪察觉,问道,“怎么了?” 荷枝叹了一口气,垂着眼睫道:“奴婢不懂。” 慕容仪将书搁在案上,勾了勾手指,闷声道,“不懂事小,无心事大。” 此话一出,荷枝便惊了一下,连忙道:“奴婢不敢。” “罢了。”慕容仪的指尖落空,兴致缺缺,“就到这里吧。” 荷枝将书页收起,重新起身,走回书架。 心中犹如一块巨石积压,荷枝蓦然回首。 从她这处正好能太子侧身而坐,修长的指尖捏着秀气的眉峰,长袖垂下,露出一截玉白的手臂。 荷枝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虽也纤细,却难与他相较。 她捏着书脊叹了一口气。 后一句话,她半猜半认,也能猜出一二。 可她不敢想殿下为何要这样做。 书脊抵在心口,犹如千斤巨石,压抑地人喘不过气来。 太子殿下是她除了师父外,真正接触的第一个人。朝夕相处,她不知何时早已对殿下起了依赖,她原本没想过离开。 等太子娶妻之后,兴许能分得一二分怜惜,赐一个位份。 那么之后呢? 等到太子拥有新欢,又或者等他失去兴致,给她一块角落让她待着,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来看她。 荷枝心知自己做不到。 她一向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可一旦有人伸手碰到了自己的东西,脑袋中的警铃便会大响。 偏偏……她对殿下也产生了这样的心思。 这种想法一旦生出来,除非完全割舍,否则便如一道丝线无时无刻在她的心底磋磨,一阵一阵地生疼。 荷枝摇了摇头,舍掉脑袋中的想法。 她将书页抚平,一踮脚,再将它塞进书架。眼神在书脊上逡巡片刻,心中默叹。 既然不懂,又何必强求? “荷枝。” 太子的声音传来,惊了她的思绪。荷枝迅速回到案几前,听候吩咐。 慕容仪眼皮也不抬,敲了敲桌面:“硏墨。” 荷枝应从,一窥他的脸色,见他还戴着墨绸,不禁起疑。 慕容仪的脸色看不出高兴与否,只道,“方才教你的话,写下来。” 荷枝一噎,老老实实回答,“……奴婢不会写。” “那就学。”太子毫不客气地反驳,冷声道,“只怕你无心。” “奴婢不敢。” 荷枝便规规矩矩从笔架上取了一只狼毫,蘸了墨,刚一提笔便在白宣纸上落下一块墨点。 她额间生汗,去看太子殿下。 后者懒洋洋地靠在梨花木椅上,似笑非笑地抿唇。 即便隔着墨绸,荷枝还是感觉好像全被他看穿了。 “……奴婢去取书。” 慕容仪抬手止住她,笑道,“方才谁许你放过去的?” 荷枝身形一顿。 方才……是太子殿下说“就到这里”,荷枝便以为他不要这个书了。 的确是她多想一步。 荷枝耷拉着脑袋,“奴婢知错。” 她的反应尽在意料之中,慕容仪朝扬扬下巴,道,“手伸出来。” 荷枝刚搁下笔,递出的手心刚一被他碰到,太子便拧起眉,“不是这只。” 换了只手,慕容仪捏着她的掌心,故作淡然道,“另一只手继续写字。” “第一个字。”慕容仪将手掌垫在她的手下,另一只食指轻点掌心,划下笔画,“孤写完,你就在纸上写。” 她的手太软,以至于慕容仪不敢下重力道,写完一字,便停下等她。 写到难的字,荷枝的眼神便凝在太子地手指上,不敢分心。 刚一下笔,腕骨处微末的温度便让她晃了一下神。 慕容仪在她脆弱的手腕摩挲,唇角不自觉勾起,“下一个字。” 荷枝连忙道,“殿下……” “专心。”慕容仪提醒她,展开她蜷缩的手指,写下一个字。 荷枝一面受着掌心的酥麻,另一只手攥笔有些发颤。 写完第一句,她暗自松了口气。 荷枝收回手掌,忙不迭道,“殿下,该到午膳的时间了。” 太子的笑容便僵在嘴角,反问道,“不想写了?” “不……不是,奴婢不敢。”荷枝连忙解释,“奴婢不敢耽误殿下用膳。殿下先去用午膳,奴婢继续写。” 太子稍加思忖,道,“你先抄一遍再去用膳。” 荷枝连连答应。 太子一走,荷枝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去书架里取了书,管它认不认得,全照着画一遍。 从前师父教她做绣工的时候,向来只让她看一遍。荷枝问第二遍的时候,师父便会蹙起眉来。 她最怕师父皱眉,不论学什么都会偷偷练很久。 原想借着殿下不在时多偷看几眼,没想到还没认完,书房的门一开,荷枝心头一震,连忙将书藏起来。 荷枝低下头避着风侍卫的目光,听见太子缓步走进门中,“风朗,看看她写的如何?” 风侍卫的目光落得极快,荷枝来不得做半点反应—— “丑。”他简单评价。 “……” 荷枝惊愕地看着风侍卫,脸色发白。半晌,默默将方才胡乱抄写地纸张折叠起来。 宁静地书房中忽然有一声低笑,荷枝茫然地抬头,看见太子掩饰似的收敛笑容。 荷枝感觉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抿着唇角将桌面收拾干净。 “小厨房做了清茶酥饼,你去尝尝。”慕容仪故作淡然道,“回来继续写。” “是。” 荷枝应下,一出书房便飞快地跑了。 慕容仪坐回案几,将眼上的墨绸解下,便在案几上摸索,手背触到一本书。 他一拿起来,风朗便道,“是《诗经》。” 慕容仪唇角一勾。 没想到她趁他不在偷学。 她写字入不了风朗的眼确实在他意料之中。毕竟风朗自幼受训,唯有各方面都极其优秀,才会被送到太子身边做贴身侍卫。 而她,毕竟是长在冷宫中的小宫女,能识字便已难得。 只要她有心,教一教也无妨。 荷枝用完午饭回到书房,太子便让她在一旁呆着。 风朗取了书来念,荷枝也懵懂地听着,听不懂也不敢问。太子还不时提问,叫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整一个下午过去,荷枝已是腰酸背痛,更不如站着。 到了晚膳时分,终于听见太子十分满意地道:“今日就到这里。” 荷枝才松了一口气,又去筹备沐浴事宜。 这差是越来越不好当了。 也不知是今日看久了书还是怎的,晚上她早早得便犯困,强撑着精神。 太子一说就寝,荷枝心底便乐开了花似的,手脚轻快地服侍他睡下。 慕容仪转手拉住她的衣袖,平静地道,“今日外头凉,睡在里面吧。” 荷枝的睡意顿时惊飞了。 按理说,她不是第一次上太子的床榻,可不知为何,每一回她都极害怕睡在太子身边。 好像靠她越近,心口便会不自觉发紧。 荷枝应下之后,一面脱掉外裳,一面在心中自我暗示。 不过又如平日里那样,殿下晚上要出去,又或是要召见其他人,她只要闭眼,睡到天亮就好了。 这样想着,荷枝很快爬上软被,刚一躺好,便见“哗啦”一声,锦帐落下。 太子将软被掀过她的肩,就着蚕丝的锦被将她环住。 荷枝稍一偏头,便与他的墨色眼绸相贴。
第32章 烛火未熄,荷枝清晰地瞥见锦帐上透印出来的花纹,反应过来后有些茫然:“殿下?” 她一动不动,慕容仪安心地闭了一会儿眼睛,用眼绸碰了碰她的后耳:“解下来吧。” 荷枝一抬手,便感觉腰腹间一阵疼痛,指尖顿了一下。 许是今日坐的太久,伤着了。 她迅速回神,将结扣解开。 太子没由来地问,“不喜欢写字?” 荷枝下意识摇头,又强调,“……喜、喜欢的。” 慕容仪眯了眯眼,“孤见你似乎并不乐意。” “奴婢只是不会……”荷枝连忙解释,“下回再也不这样了。” 见她着急,慕容仪一时勾了唇角,“不如请个先生,好好教你写写字。” 荷枝一时怔楞,殿下这是在嫌弃她么……? “算了。”慕容仪想了想,“不如在书房腾个地盘,免得你上哪儿躲懒。” 荷枝红着脸辩白道,“奴婢不会躲懒。” 许是因为靠得太近,她的声音显得细里细气,让慕容仪心上一软。 沉闷的低笑落在荷枝耳边:“知道你不会。” 感觉被他调笑,荷枝没由来地有些郁闷,但不敢发作,只是抿紧唇瓣。 慕容仪收敛了笑容,十分认真道:“再一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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