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张开的嘴,只好又闭上。 说着没事,却不见沈安合的身影。 他眉头紧皱,转头看向躺在软塌上昏迷不醒的商苑,身上还裹着沈安合的外袍,衣衫上还染上了沈安合的鲜血。 见此,他轻叹一口气。 安神药下的极重,等商苑醒来恐怕也是第二日了。看着商苑被安置好,孟汝杳便离开去了孟杲卿的房间。 一直等到天色蒙蒙亮,孟杲卿才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她站在门外,孟杲卿有些意外,旋即问道:“你怎么在这儿?怎么出来的?” 她并未回答,抬头看着孟杲卿,眉头紧皱:“哥哥昨晚去哪了?” “去暖阁弹琴了。”孟杲卿低头避开孟汝杳的视线,随后从袖中将钥匙拿出来,打算将门上的锁给打开。 孟杲卿有意隐瞒昨晚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也问不出来,转头看着孟杲卿的背影,将昨晚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昨晚苑姐姐险些遇害,哥哥知道吗?” 闻言,孟杲卿的动作一顿,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与此同时,锁头打开,他推开门便走了进去,孟汝杳紧随其后。 瞧着孟杲卿一言不发的样子,她秀眉紧蹙,有些急促地问道。 “哥哥难道就一点都不愧疚?” 孟杲卿坐在桌案前,拿出干净的布帛,轻轻擦拭昨晚的琴,淡淡道:“我只是给她弹琴,我没想杀她。”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险些因你而死①。” 她有些着急,坐到孟杲卿的对面,抓住孟杲卿擦拭琴弦的手,微微用力,加重语气道:“哥哥若你真心喜欢苑姐姐,便真心待她,莫要日后后悔,若不喜欢,便不要招惹。” 闻言,孟杲卿微微用力将自己的手扯了回来,抬头看了她一眼,语气略带上丝丝讥讽:“不过是一个铜臭之女,怎么会是我要找的人。” 孟汝杳抿了抿唇角,有些气急:“哥哥!你这般说便是觉得苑姐姐除了出身,样样都比过你了。” “现如今人人皆身陷囹圄,出身又如何!” 是啊,出身又如何? 孟杲卿眸光闪了闪,划过一丝落寞,就算他是皇子又能如何? 孟汝杳情绪激动,还想要劝孟杲卿几句,但突然病发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死死攥着脖颈处的衣服,却始终喘不上气,脸色很快便憋得发紫。 见此,孟杲卿顿时慌了神:“杳杳!” 他连忙站起来,将孟汝杳打横抱起来朝着江月令的屋子跑过去。 她一边努力平复心情,调整呼吸,一边死死攥着孟杲卿的衣服,颤声道:“哥…你答应我,永远,永远别利用苑姐姐好吗?”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孟杲卿此刻完全慌了神,不管孟汝杳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满心焦急地将人送到江月令的房间。 与此同时,商温刚将江月令送回来,瞧着孟杲卿急匆匆地抱着孟汝杳跑了过来,看清楚怀中人的脸色之后,他顿时也慌了。 “渺渺她怎么了?” 然而,孟杲卿并未理会他,绕过他朝着屋内跑去。他转头循着背影看过去,正巧孟汝杳抬头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担忧着急,一个歉意内疚。 看着江月令的手从孟汝杳的脉搏上撤了下来,孟杲卿连忙问道:“杳杳她怎么样?” “六公主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无法根治,只能慢慢调养,我已给她服下药,待会就好了。”江月令站起身来,叮嘱道:“六公主情绪不能激动,更不能惊到她。” 孟杲卿轻轻点头,江月令叮嘱的这些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今日…… 看着孟汝杳并未大碍,商温这才松了一口气,从门口处离开。 等到孟汝杳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就只看见一片翩然离开的衣角,她抿了抿唇角,抬头看着孟杲卿。 “哥哥既然答应我了,那便不能食言。” 孟杲卿眸子暗了暗,旋即点头。 —— 等到商苑醒来之后,天色已经大亮。 她睁开眼睛,从未睡得这么踏实,一晚上的刀光剑影,她的脸色倒是比昨日要好。 初儿从门外走进来,此刻还后怕着。 “小姐,你不知道昨日有多危险!要不是沈大人及时赶到,小姐就危险了!” 闻言,她微微皱眉,对于昨晚的事情她一无所知。 “昨晚怎么了?” 初儿将昨晚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她低头看着裙摆上的血迹,此刻早就干涸了,黑褐色半点也找不到鲜红的模样。想起沈安合,眉头越皱越紧,她满脸担忧道。 “他现在人呢?” “应当在自己屋里。” 话音落下,商苑起身便朝着沈安合的房间走去,连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初儿在后面快步跟上。 “小姐。” 她微微侧头,脚步却不缓半刻。 “刺客可抓住了?” “昨晚等到衍之赶到的时候,沈大人就已经将刺客制服了,现在就关在暗室之中。”想起那刺客的惨样,初儿此刻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轻嗯了一声,眼神冷了冷。 主仆二人一问一答间,便到了沈安合的房间,她抬步走进去,正巧看见沈安合半躺在床上,江月令刚刚离开。 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不过也有了一丝血色。 瞧着商苑走进来,他忙扬起笑容道:“阿姐。” 她坐到床畔处,满眼担忧地看着沈安合,视线落到沈安合被层层绷带包裹的肩膀上,眉头紧皱。 “疼吗?” ---- 作者有话要说: ①原句出处:“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晋书.列传三十九》
第25章 接风宴 沈安合摇摇头。“江公子已经给我上过药了。” “流了这么多血哪有不疼的。”瞧着沈安合苍白的脸色,她又心疼又生气:“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情,你别往前冲了。” “那阿姐下次能别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吗?”他看着商苑,认真又小心地询问。 她低下头,没回答也没办法回答。 见此,沈安合眸子黯了黯,旋即问道:“那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姐总能告诉我吧?” “昨晚我累了,便在暖阁歇下了。” 昨晚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都不见商苑醒来,怎么可能只是单纯地睡着,沈安合不死心地再问道:“难道不是那孟杲……” 然而,沈安合话还未说完,就被商苑给打断了。 “与他无关。” 与此同时,白林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走了过来,瞧着面前这一幕,他站在门口一愣,不知道自己是进去好,还是避开好,便提醒了一句。 “公子,该喝药了。” 沈安合没有理会,倒是商苑转过头来:“给我吧。” 她转身从白林手中接过汤药碗来,拿起汤匙轻轻吹了吹,便递到沈安合的嘴边打算喂药,但沈安合却抿起唇角,全然没有要喝的意思。 “阿姐喜欢他?” 闻言,商苑一愣,旋即回道:“只是青睐。” “只是青睐?”沈安合的语气有几分不信,因为商苑看着孟杲卿的眼神实在是过于欢喜了。 商苑轻叹一口气,随后笑道:“你这个年纪脑子里想的是不是都是男欢女爱?” 这句话就像是戳中了沈安合某种开关一样,脸色赧然,低下头支支吾吾好一会都不敢抬头看商苑。 “没,没有。” 看着沈安合这幅被戳中心事的样子,商苑笑了笑,随后伸手抬起沈安合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男欢女爱又没什么丢人的。” “你若看上哪家姑娘便告诉你,我给你备上一份厚厚的聘礼。”她再次拿起汤匙,递到沈安合的嘴边,微微抬眉。 “聘礼我已经许出去了,现在可以喝药了吗?” 沈安合张开嘴浅抿了一口,有些心不在焉的。 将汤药喂个干净之后,商苑这才抬步离开了沈安合的房间。刚一踏出房门,眼里的温柔便褪去一些。 她转头朝着初儿问道。 “孟杲卿昨晚去哪了?” “昨晚五皇子绕着庄子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初儿如实答道。 她轻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想找便让他找吧,不找仔细一些怎么能证明我的清白。” 初儿皱眉,不赞同道:“小姐昨晚不应该喝下那杯酒的,太过冒险了。” “就是睡了一觉,又不是什么毒药。” “孟杲卿自己送上门来,我总不能让他唱独角戏。”说罢,她叹了一口气,似是在惋惜什么。 随后抬步朝着暗室的方向走去。 三年了。 她自从来到下陵城之后,大大小小的刺杀便没有断过,但每一次还不等他们盘问,刺客便服毒自尽了。 这还是第一次,抓到活的。 这山庄久不住人,这暗室的大门给生了锈,只是单单推开便无比刺耳了。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不让裙摆沾染上地上的脏水,朝着暗室深处走去。 黑暗一点点吞噬她的身影,直到融和在一起。 暗室中那人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有些慌张,身子不免颤抖,引得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响动,反而让商苑很快便找到了他的所在。 她拿出火折子将墙角的白蜡点亮,借着昏黄的光线,看见了那个被铁链捆住的刺客,下巴已经被捏碎了,现在正鲜血淋漓地挂在脸上。 这底下的暗室阴冷,地面有积水,她今日又穿了浅色的衣服,故而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担心染上一丝一缕的脏污。 那人看着她走过去,原本有些慌乱的眸子逐渐变得平静,随之麻木。 “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听到她的问话,那人并没有反应。 她也不着急,反而放轻放柔了语气:“你没有妻儿吗?你不想回去见他们吗?只要你回答我我就放你走。” 那人依旧没有反应,麻木的眸子仿佛是一汪死水,不会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虽然那人没有回答,不过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有妻儿。 那便是有人精心培养的死士了。 死士是不怕死的。 她抬眸看着那人,如水的眸子里是如夜色般漆黑浓郁的墨色:“我不会杀了你的,反而,我将你关在这里是在救你。” “你用生命为他们保守秘密,可他们若是知道你还活着,定会第一个冲出来杀死你。”她轻声道。 “我被刺杀过许多次,我知道那种面临死亡的恐惧,尤其是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 商苑的语气轻又柔,循循善诱道。 “死士也是人,没有人会不怕死的。” 一番话说完,死士的眼睛中依旧毫无波澜,半点反应都没有给她。商苑也不着急,反正人已经在暗室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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