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玉落跟着五名嫔妃进到主殿,跪在蒲团上。 为首的是翎贵妃,乃此次随驾里位分最高之人,其余人分别是惜妃、苑妃,和两位美人。 少的一人是新晋的余答应,想必昨夜颠鸾倒凤,这会儿还在皇帝的龙床上。 姬玉落望着惜妃,露出沉思。 晌午过去,第一场祈福才堪堪结束。 这些养在深宫后院的女子都是娇花,这么一跪仿佛蔫儿了,由侍女扶着才能勉强起身,脸色也只是勉强维持着平和。 从庙殿鱼贯而出。 “惜妃娘娘。” 惜妃正要迈下台阶,闻言顿步,回过头,一时间险些没反应过来。 实在许久未见了。 初见姬玉落时她还风头正盛呢,真是时过境迁,惜妃眼里有片刻的落寞,淡淡道:“是霍夫人啊,你也来了,霍大人怎么舍得让你跟着受苦。” 姬玉落小心下着台阶,目光盯着脚下,浅笑道:“是我离不开他,自请前来。” 这话惹得惜妃看过来,好不羡慕。 就在这时,姬玉落忽地顿步,她深吸一口气,无奈缓缓道:“娘娘。” 她这声实在郑重其事,连惜妃都忍不住跟着停下,面露疑惑。 “霍府的后宅娘娘想必也有所耳闻,并不比后宫轻快多少,男人么,惯是喜新厌旧,同为女子,臣妇心中实为不忍,娘娘打算就这么听天由命吗?” 她的声音不重不轻,低低缓缓地,连语调都没有起伏,可每个字仿佛都戳在惜妃的心肺上,她先是生怒:“你——你胆敢嘲笑本宫?” 姬玉落道:“怎么是嘲笑,我的境遇不比娘娘好多少,可我如今站在这儿,娘娘不想听听我的招儿?” 惜妃拧起眉头,霍显那一院子的莺莺燕燕她自然听说过,说实在话,她确实很好奇姬玉落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见她有所松动,姬玉落笑了一下,倾身上前,掩唇在她身边低语几句。 只见惜妃一个愕然,脸色绯红:“你这——” 姬玉落却很平静,歪头道:“皇上这些年在宫里拘惯了,寻常章法他也见多了……他是腻味了皇宫,才想法设法来一躺九真庙,娘娘何不把握住机会?” 惜妃已经冷静下来了,说:“半山腰那个山洞,是从前文皇后命人凿出的,临着瀑布山溪,确实是别有一番韵味,但山里,总归不是很安全,万一……” 姬玉落缠着撮发,捋了捋,道:“锦衣卫早就排查过这座山,有什么不安全的,行宫之外,娘娘还能找到可躲开其余嫔妃之处?” 惜妃细眉微蹙,那自然是没有了。 九真庙四周山水环绕,再没有别的住所。 她说得没错,皇上在龙椅上,却不得自由,平日连主事的能力都没有,是故他心里藏着野,他就爱那些不入流又刺激的东西。 那个山洞石壁上还绘着神佛图像…… 惜妃越想越热,拿眼瞥了下姬玉落,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道:“你……为何要帮本宫?” 姬玉落朝她微微提起眉头,低声说:“皇上日日呆在行宫,可苦了我家夫君了,臣妇也是有私心的。” 惜妃“咳”了声,说:“我……我想想。” 姬玉落观她神色,料定她已有打算,唇间划过一抹淡笑。 如今兴南王节节败退,萧骋不日定要反京,眼下正是为谢宿白造势的大好时候,但一山不容二虎,有人上场,就要有人下场。 顺安帝,该退位了,他注定看不到京都的风起云涌。 但他又必须退得清清白白,不能让任何人逮到猫腻,从而以此诋毁谢宿白,否则这将成为他继位的阻碍。 而早在来九真庙之前,姬玉落便从沈青鲤那儿拿到了九真庙四周的地图。 锦衣卫和禁军事先布控,清理了山中的野物。 但只要有一条,一条漏网之鱼。 祈福之际与嫔妃深山幽会,却不慎落入野物口中…… 嗤,便是朝廷也没脸追究。 姬玉落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然而回过头,却是一个咯噔。 霍显身着铠甲,领着一队锦衣卫,就站在石阶下看着她,目光在她和惜妃之间徘徊了一阵,似在揣度。 姬玉落蓦然撞上他的目光,竟有一瞬心虚,她与惜妃告别后,朝他走去,说:“你怎么在这儿?” 霍显道:“巡守。” 他巡守之处在皇帝的行宫,此处有禁军布防,用不着他操心,但他对姬玉落隐隐有些不放心。 来的路上就眼皮直跳。 适才看她安分地从庙里出来,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她和惜妃,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交情? 他看着姬玉落,道:“我送你回去。” 回到厢房,霍显不能久留。 待姬玉落过问了萧元景后,霍显才离开。 萧元景出身神机营,护驾自然有他一份,今日他就被留在行宫,带着禁军守在东西门外,正是…… 正是这里,是女眷住所通往行宫正门的必经之路。 霍显与同样一身铠甲从这儿走过的萧元景面面相觑,他神色略有一变,引得萧元景多看了他两眼。 很快,霍显便调整好神情,拱手道:“萧大人。” “霍大人。”萧元景也还以一礼,才迟疑地走过。 霍显看向萧元景的背影,姬玉落明知道萧元景身兼护卫要职,是不必前往祈福参拜的,没在九真庙见到他并不奇怪,只需稍稍一想便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何至再问? 霍显往前走几步,又忽然折了回去。 那厢,姬玉落送走霍显后,便有个巡守的禁军晃到她眼前。 那人生得其貌不扬,姬玉落确定自己没见过。 直到他压低嗓音道:“玉落小姐。” 姬玉落稍怔,她在来之前找过沈青鲤,这就是沈青鲤说的办法? 但谢宿白在军中是有安插人手的,禁军里也有他的人,就毫不意外了。 她扫了眼四周,将人带往回廊角落。 那人从怀里掏出血袋,说:“山里的大型野物都由锦衣卫和禁军驱自西林,严加看守,卑职做了些手脚,眼下那些野物不知溜去哪里,小姐若要上山,还请保重。” 姬玉落难得露出真心的笑,“多谢,你叫什么?” 那人拱手道:“卑职苏放。” 姬玉落颔首,“趁这会儿没人,赶紧走吧。” 苏放离开后,姬玉落回到内室,翻出了压在枕下的地形图,仔细看过之后,与碧梧道:“若有人寻我,说我身子不适,睡下了,不见人。” 碧梧不敢多问,忙应下是。 碧梧面露忧色,只想缓缓叹气,然而这口气尚没能舒出,就被忽然推门而至的霍显吓得猛地一呛,“姑、姑爷?” 霍显皱眉:“她人呢?” “她……她……” 碧梧捂嘴闭眼,自暴自弃地垂下头去。
第81章 行宫回廊小径曲折环绕,每隔几步就有禁军重兵把受,姬玉落正大光明从中走过一路行至宫殿侧门,今日看守侧门的是锦衣卫,要比禁军好说话。 领头的正是上回那个叫刘五的。 刘五对她亦是恭敬,拱手道:“这个时辰,夫人要出去?” 姬玉落颔首,面露郁闷,叹气道:“今早祈福时,帕子落在九真庙了,上头绣着小字,我得去找找。” 刘五摸了摸脑袋,应道:“那卑职遣两个人陪夫人去。” 姬玉落道:“不必了,就在不远处,四处都是禁军和锦衣卫,不碍事。” 刘五没再坚持,因庙殿就在行宫前头,拐个弯的距离,周遭又都是眼睛,能出什么事,他大手一挥便放行了。 姬玉落出了行宫,却没往九真庙去,她在假山后头等了一会儿,直到禁军换防的间隙,趁四下无人,疾步往山上走去。 惜妃是个爱争风吃醋的性子,费尽心思随驾到了宫外,就不可能没有动作,她总不甘心这十天半月就看新人霸占皇帝,自己只能寄愁于山水? 这行宫之外,只有文皇后当年留存的石洞了。 说是石洞,实则打造得巧夺天工,金碧辉煌,洞顶有瀑布直流而下,在山洞入口处垂下一道水帘,打湿了轻盈的白色纱幔,半圆的山水石屏立在当中,再往里,桌椅软榻,一应俱有,似宫殿般精致。 石壁凹凸不平,但也经人打磨过,是以墙面平滑,并不比容易划手。 这里视野开阔,向远眺望,能将整个九真庙及宫殿收入眼帘,又依山傍水,是夏日观景的好去处。 不得不说,文皇后是雅致人儿。 平日此处无人,但里头隔三差五就有侍女归整拾掇,是故很是整洁。 姬玉落沿着屏风环绕一圈,姿态闲散地在软榻上稍坐片刻,活络了脖颈,才从没有水帘的边隙走出去,她打开苏放给的血包,往鼻尖一嗅。 不是寻常的血,应当是加了什么,血腥味儿比寻常血还要冲,且十分粘稠,是野物喜欢的味道。 她回望着山路,琢磨地形,将附近的捕兽夹损毁,又沿着石洞撒了一圈血。 最后将那废弃的血包丢到陡坡,手里免不得沾了点血。 姬玉落眉头一皱,垂着眼,不耐烦地将血渍一点一点擦去。 倏地,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树叶摇晃。 她抬头望去,先是看到了方才那个刘五,以及那被灌木遮挡,只露出一角的红衣。 姬玉落这回是狠狠蹙眉了,他……怎会找来? 不能就这么撞上去,若是霍显在石洞瞧见她,事后定会起疑,再命人仔细排查。 几乎是立即,姬玉落闪回树影里,往另一条小径走去。 刘五本该换守回房歇息,谁料靴子还没脱下,霍显就找上了他。 细问之下,方知夫人迟迟未归。 刘五这才紧张起来,一个大活人,怎么会丢了?况且行宫外是深山密林,林中还有暗洞密坑,万一出个好歹,他得以死谢罪了! 刘五跟着霍显走了半圈,急道:“都怪卑职,该着人陪夫人同去的,否则也不至于……可这山上,你当真看见夫人进来了?” 他问的是从九真庙附近换守下来的锦衣卫,那锦衣卫忙道:“这……卑职也没瞧清是什么人,只回头瞥了眼,是和女子,当时正值换守,还以为是哪个上山采摘野果的侍女,便没多在意。” 山上野果甘甜,有些从城里来的侍女觉得新鲜,确实会结伴同来。 闻言,刘五头更大了,“大人……” 霍显反而是最不心急的一个,别人担心姬玉落一介弱质女流,在荒山野岭将遇不测,可他知道,这点自保的能力姬玉落还是有的。 唯一让人生疑的是,好端端,她往山上跑什么。 霍显揉了揉眉,道:“行了,分开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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