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昱此时正打算把咬了一口的点心放回盘子里,听到毛毛的话,伸出去一半的手停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去,继续一口点心一口茶水地吃着。 看到褚昱和萧安都吃完了点心,张子鱼问道:“怎么样,这点心不错吧。” 萧安点头说道:“嗯,这枣泥馅的糕点真不错。” 褚昱看了一眼神情充满期盼的毛毛,也说道:“这点心吃着尚可。” 毛毛得到大家的肯定,开心地从腰带里翻出一串彩色手链说道:“姐姐,这是我自己用丝线编的手链,送给你。” 张子鱼接过手链,手链由红、黄、蓝三色丝线编成‘之’字形,虽然样式简单,但编织整齐,显然是用心做的,便戴在手腕上说道:“嗯,这手链很好看,姐姐也很喜欢呢。” “那今日我再编一条,明日送给哥哥。”说完,端着空盘子欢欢喜喜地回了厨房,张子鱼看着褚昱空了的茶杯,好奇地问道:“褚昱,您吃的是什么馅的?” 褚昱眼也没抬,淡淡说道:“咸菜馅的,还加了些盐。” 难怪难怪,张子鱼心里暗笑,却又对褚昱这番小心意有些刮目相看,萧安却是一脸惶恐:“公子,是萧安疏忽了。” 褚昱摆了摆手,显然也没放在心上,一眼瞥见张子鱼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赞赏,心里又有些微微的满意。 吃过早饭,大家都无事可做,褚昱回了自己房间,张子鱼也回了自己房间,坐在窗前看雨滴打在杜鹃花上,正想着京师不知道有没有下雨,师母身体不好,一到阴冷的时候就容易犯咳嗽,现下自己不在京师无法照料,心里更是担忧。 临近黄昏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外面的行人渐渐多了,街上也开始热闹起来,张子鱼吃了晚饭,本打算出去逛一逛,又觉得自己出去也得先和褚昱讲一声,刚到门前,听到里面有说话声,知道褚昱房里有人也不便打扰,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等着。 客栈面前的街上除了店铺外,许多摆夜生意的小摊此时也出来了,卖烤肉的,卖糖水的,演皮影戏的,卖灯笼的,倒显得比白天还要热闹,张子鱼看得入神,以至于褚昱站在她旁边的时候都没有发现。 “你找我?”褚昱问道,也不看她。 张子鱼没料到他在旁边,倒是吓了一跳:“我本想告诉你一声就出去逛逛,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找过你?” 褚昱依旧不看她,说道:“我刚听见门口有脚步声停了一会儿,脚步声又轻,猜测应该是你,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么?” 张子鱼说道:“本想出去逛逛的,可是站在这儿等你的时候,才发现下面街上的事情也很有趣。”她手一指街上卖绿豆汤的老妇人:“那位大婶看着挺老实的,其实舀出去的每一碗绿豆汤她都要偷偷加半勺水,那绿豆汤味道不知道有多淡,”又一指卖炒瓜子的中年男子说道:“那位卖炒瓜子的摊主倒是实在,每次称完瓜子都要再另外送一些,可惜他的秤做了手脚,遇到看着好骗的客人就拿空心的秤砣称,看着凶恶的客人就拿实心的秤砣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卖了十次瓜子,倒有七次是拿的空心秤砣,竟也没有人怀疑他。” 褚昱盯着摊子看了一会儿,果然如她所言,便说道:“你倒看得仔细,你出门在外都喜欢这样探究别人吗?” 张子鱼点点头说道:“从小就爱这么干,你想啊,我师父师母到处占卜算卦靠的是什么,不就是‘察言观色、打探消息’八个字,比如说一个人来算卦,你得跟着他的神情变化来猜出他心中所想,猜对了他神情自然是高兴的,猜错了他有了怒气那还得想办法把话圆回来,而打探消息也很重要,我们初到一个地方,总得打探下这个地方的人情世故吧,甚至于哪座山上有哪座庙,庙里供着哪些菩萨都得知道,这样才好算卦的时候说出一二,指点那些或求平安、或要消灾、或求姻缘的客人去那个地方求神拜佛,要不然我师父难道还真能是神仙转世,百卦百灵。” 褚昱微微一皱眉:“这岂不是在骗人。” 张子鱼叹口气道:“其实这世间人若要得到心中所想,都得靠自己努力才行,其他无论神仙还是菩萨都不能帮他们,他们或许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太多无奈和忧愁压在心里,只能靠相信神明来略微排解心中的不如意,也算是一种自我慰籍吧,所以,我师父师母与其说是为他们指明出路,倒不如说是倾听他们的心事,安抚他们的心魂。” 褚昱倒没想到这一层,看着张子鱼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不知道她是想念师父师母还是悲悯世人皆苦,自己竟生出了一些怜惜,而后又自嘲恐怕自己也是因为感慨世人之苦所以才生出了这异样的心情。 楼下,毛毛和他父母正走出客栈,显然是已经忙完了客栈的活计准备回家了,毛毛一手牵了父亲一手牵着母亲,蹦蹦跳跳地走着,父母都慈爱地看着他,幸福的背影湮没在人群中,就如同他们周围的其他人一样,努力活于世间,平凡而又美好。
第5章 观音图 第二日下了楼,张子鱼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早点有热的稀饭小菜、千层糕、包子花卷等等,奇怪的是,除了稀饭小菜,其它的味道都和昨天吃的完全不一样,而且外热内凉,像是从外面买来重新热过的,难道厨房出了什么问题? 张子鱼唤了老板过来打听厨房是不是今日有什么事,老板也是一脸愁容,还带着悲伤神色,言语愧疚地说道:“今日厨房里仓促,没有准备什么好早点,请贵客勿怪,只是这也是无奈的事情。” 褚昱和张子鱼对看了一眼,张子鱼继续问道:“我们倒不是说这早点有什么不妥,只是关心贵客栈是否遇到什么问题了?” 老板踌躇了一会儿,然后叹口气道:“倒不是小店有什么事,只是厨房里做事的王氏夫妇遇到天大的难事,哎,也是苦命啊,今日一早王氏夫妇就托人来说,早起就不见了毛毛的踪迹,想是昨夜在家被人掳走了,所以现在全家都又急又乱,街坊邻里都在到处找人。” 毛毛,想起昨日那眼含星光的小男孩,张子鱼也担心起来,焦急地问道:“怎么会,昨天还好好的,难道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强盗是专门抢小孩的,便是拐卖人口也不至于大晚上跑到别人家里去偷孩子吧。” 老板又是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哪里是拐卖小孩,恐怕是观音菩萨又在找善财童子吧。” 这哪儿跟哪儿,怎么还扯上观音菩萨善财童子了,老板也知道他们不明白,就从头将其中的缘故讲了出来。 原来,从两年前开始,城里就陆陆续续丢了五六个小男孩,小的五岁,大的不过八九岁,都是深夜被人带走,早上家里就找不到人了,而且小孩子的房间里都留下了一幅观音图,后来就有了谣言,说是观音菩萨要渡化凡间的小童去当善财童子,只有丢失孩童的家里人不愿意相信,找人的找人,报官的报官,但是到了最后,人没有找到,官府也没了下文,就此不了了之了,没想到这次厄运就降到了王氏夫妇身上,王毛毛不见了踪迹,房间里也留下一幅观音图,王氏夫妇平日里极是疼爱王毛毛,现在恐怕是心都要哭碎了。 张子鱼以前跟着师父师母到处占卜算卦,自然知道世间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王毛毛肯定是被人掳走的,不知道现在是否身处危险,得赶紧找回来才行,她决定去王氏夫妇家里看一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褚昱听了她的想法,倒是没有反对,带了萧安和两随从,其他人都继续留在客栈了,向老板问了王氏夫妇家的位置,一行五个人就出发了。 转过了三条街,到了东北城边上的棕衣巷,这里都是做各种劳力活的人家聚居的地方,房子也大多是黄泥墙茅草顶,王毛毛家就在最里面的一间房,房子前面已经围了不少人,王氏夫妇正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眼睛都已经哭肿了,手里拿着一幅画纸,旁边劝慰的人也跟着垂泪。 围在院子里的人见到褚昱一行人,都很是奇怪,也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让他们进去,王氏夫妇自然是见过他们的,虽然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却莫名升起一丝希望,也就勉强站起身说道:“两位公子小姐,我家孩儿丢了,若公子小姐有些门路,请千万帮我们找回毛毛,我们全家一定不会忘记两位的恩情。”说完,就要下跪。 张子鱼赶紧扶起他们说道:“毛毛是个好孩子,一定会平安的,事情的经过我们已经知道,现在来就是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王氏夫妇眼泪又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将手里的画纸递给张子鱼说道:“这就是留下来的观音画像,我们平日里敬奉神明,却不是想把孩子也供奉出去,若是真把我们孩子收了去,我们可怎么办啊。” 褚昱问道:“你们可有报官?” 王氏夫妇点了点头,而后又说道:“报官又有什么用,那些往年丢失的孩子,又有哪个是找回来的。” 张子鱼接过观音图,只是很简单的一方白纸,画着白衣观音像,左手拿着杨柳枝,右手持着净瓶,既没有装裱,也没有上轴,她知道自己对书画的造诣不高,横看竖看也看不出所以然,就将画像递给了褚昱。 褚昱接过画像看了一会儿,又细细摩挲了画纸,又将画像放在鼻端嗅了嗅,而后对王氏夫妇说道:“这幅画像有些古怪,请让我带回去慢慢研究。” 王氏夫妇点了点头,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了,而后一行人就和王氏夫妇告了辞回了客栈。一回客栈,张子鱼便和褚昱进了他的房间,急切地问道:“你是不是从画像里看出什么问题了?” 褚昱将画纸展开放在桌子上说道:“这纸质洁白光润,如银光凌霜,应该是上好的澄心堂纸,并且这画纸比陈年的画纸更为洁白,应是今年新产的纸,而这画观音像的墨,墨色浓黑,隐隐泛光,应是加了珍珠粉制成的松烟墨,这松烟墨里还加了麝香防腐。” “所以这纸和墨都很贵是吧?”张子鱼大概听了个明白。 褚昱说道:“这样的纸和墨,在宫里倒不是什么上等货色,但既然能在宫里用的东西,想来在民间应该也价值不菲。” 张子鱼心里有些不屑,想着民间有些好东西你们宫里也看不见呢。不过,现在这种时候,她没有心思调侃褚昱,只关心毛毛的下落,因而说道:“既然这澄心堂纸和墨都是昂贵的东西,想来定兴县应该也没几家纸张铺卖得起,依你所说,这纸张是今年的新纸,这才不过四月,店铺里买卖这种纸张的交易应该不多,普通人家买不起,那买家肯定非富即贵,店主应该都记得。” 褚昱点了点头,而后让萧安去吩咐一半随从,让他们在城里假装买家,打听一下哪些纸张店里卖这样的松烟墨和新产的澄心堂纸,张子鱼心中着急,也不回自己房间,就和褚昱一直坐在他房间里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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