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欢胸口蓦然一酸,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吗?” 齐岷没看她,见她站稳,松开手。 “没有。” 虞欢沉默。 那边再次传来辛益催促登船的声音,虞欢赶在眼眶发酸前转身,迎着海风,走向甲板前放下来的木梯。 及至登梯,却听得身后的脚步声没停。 虞欢疑惑回头。 齐岷仍然没看她,目光在前方。 “送你。” 作者有话说: 欢欢:说句“不舍得”会要命? — PS:没有入宫情节,公路文,所有矛盾全部路上解决。 (掉落小红包) —
第44章 ◎“你还可以再冒犯一次。”◎ 齐岷要护送虞欢回城,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想过的事。 辛益眼看他二人前后脚地登上船,欲言又止,林十二没亲自来接人,齐岷放心不下可以理解。 当然, 就算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也没有阻拦的余地。 希望就此一别后,他二人彻底大路朝天, 各走半边吧。 辛益无声一叹, 叫上张峰跟自己跟上去,以备不测。 辛蕊杵在旁边, 目送着甲板上那抹熟悉的身影,眼眶被海风吹得又痛又涩, 掉头往观海园里走去。 程义正看见, 举步跟上来, 不及靠近, 听得辛蕊讽刺:“你是跟屁虫吗?” 程义正一愣,步伐没变, 脸色冷淡而倨傲:“你爱拿自己当屁,我也没办法。” 辛蕊眼泪涌得很厉害,伸手在脸颊上一抹, 程义正看得分明,眼底阴郁更深,又透着被伤后的落寞。 “三心草。” 程义正出声喊, 辛蕊没停。 程义正又喊大名“辛蕊”,辛蕊还是没停。 园外高耸入云的古树被风吹得飒然作响, 婆娑剪影在彼此衣服来回簌动, 程义正嘴唇紧抿, 朗声道:“六娘!” 辛蕊双腿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绑住,停在古树底下。 程义正肃然道:“他不值得你这样。” 辛蕊又抬手擦脸,深吸一气后,仰起脸道:“关你什么事?” “你说关我什么事?”程义正冷冰冰的,抬着眼,“老子喜欢你,你不知道?” 辛蕊肩膀微震,脸仰得更高,却又被叶隙间渗漏下来的阳光刺痛双眼,泪水流得更凶。 程义正走上来,从怀里掏出一方白底的丝绸手帕盖在她脑门上。 辛蕊拿下来,看见手帕边角绣着一株生机蓬勃的绿草。 * 浪声起伏,大船驶离海岸,烈日底下,一片阆苑琼楼慢慢缩小成模糊的一团黑点。 虞欢手肘抵在甲板栏杆上,伸手挽了挽鬓角发丝,转头看向身侧的人。 齐岷凭栏而立,剑眉底下的眼睛像藏在茂林里的黑曜石,鼻如悬胆,薄唇微抿,侧脸轮廓完美得无可挑剔。 察觉到虞欢的目光,齐岷淡声:“看什么?” 虞欢不太敢确定,想问便问了:“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齐岷放在远处的目光微凝,看过来,似想了一下才道:“王妃最好别再招我。” 虞欢眉微挑,不解其意。 “怕你后悔。”齐岷转身走开,语气听着半是认真,半是敷衍。 虞欢跟过来,道:“后悔什么?” 齐岷不再回答。 虞欢伸手拉住他小臂。 甲板上有船工在忙碌,辛益、张峰离得也并不远,齐岷略看一眼被虞欢抓住的小臂,掀眼看向她。 海风吹着船帆,虞欢巴掌大的小脸被鬓发拂着,并没有再追问,只是希冀道:“陪陪我吧。” 似怕表达得不够明确,又补充:“我想要你陪陪我。” 齐岷默然,看着她的眼睛,想起先前在屋里听到的那一声“不喜欢”、“无聊吧”,五味杂陈。 既然不喜欢他,为何又偏要来招惹? 既然只是无聊,为何每一次又演绎得这样认真? 齐岷感觉喉咙在发紧,胸腔里也像是被抽走了什么,窒得难受,他很想甩开小臂上的这只手,可是又诡异地贪念着这一刻能够跟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齐岷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慢慢地变得不再受自己控制。 比如这一刻,他根本不听使唤的身体。 比如下一刻,他的回答。 “风太大,”海浪哗然,齐岷听见自己说,“回舱吧。” * 二人的船舱在顶楼,单间,窗户半开着,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景。 虞欢爱吹风,爱看海,挨着靠窗的位置坐下,齐岷没靠近,在舱中环视着陈列的物品。 虞欢等他看完,拍拍旁边的座位,示意他过来坐。 齐岷略一犹豫,没拒绝。 并肩落座后,虞欢以手支颐,胳膊肘抵在案几上,不再看窗外的海,又开始看齐岷。 齐岷拨弄着案几上的茶具:“看不腻?” 虞欢摇头,道:“没人告诉过你,你长得很英俊?” 齐岷道:“有。” 虞欢本来只是随口一问,闻言又莫名有些吃味,闷声道:“谁啊?” 齐岷检查完茶具,抬眼,直视着虞欢:“你。” 虞欢微愕,随后想起来,那次在贺云枱府里做客时,她面对齐岷关于为何在席间看他的质问时,就当面夸过他英俊。 往事骤至心口,携以莫名的怅惘,和清晰的离别在即的伤感,虞欢努嘴一笑:“你都记得啊。” 齐岷看着她的笑,没接茬。 虞欢道:“你会一直记得吗?” 齐岷不答反问:“你希望我记得吗?” 或许是他不再以“王妃”相称,虞欢压在心底的那份隐痛愈发强烈,她感觉自己有点想哭,于是又笑起来。 “希望。” 齐岷看着她两靥一跃而逝的梨涡,眼底暗流涌动。 虞欢移开眼,看回船窗外的大海,借以调节微微泛红的眼圈,便欲说些什么岔开话题,舱门突然被人敲响。 齐岷哑声喊进,舱门开后,一身着灰黑短衫、体型微圆的船工走进来,手里捧着一盘刚沏的茶,恭敬道:“二位贵人久等,这是刚沏的蒙山龙雾,请贵人慢用。” 齐岷不说什么,那船工用余光偷瞄他一眼,见他不动,便又说道:“蒙山龙雾不宜久放,二位快用吧。” “放着吧。” 齐岷漠声,船工不便再催,转身离开时,瞥见虞欢拿起了一杯茶。 船工窃喜,却见齐岷伸手把茶杯从虞欢手里拿走。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齐岷忽然扣住虞欢手腕,拉起她跌坐在自己大腿上。 船工狐疑,很快走至舱门处,关门时,趁势回头看过来。 虞欢撑着齐岷的胸膛,诧异地看着他,不及发问,听得他在耳边低声道:“茶不干净,先别喝。” 虞欢一愣,很快又听他说道:“帮个忙。” 话声甫毕,虞欢后肩被微微一拢,齐岷假意抿了一口茶后,转头贴过来,覆上虞欢唇瓣。 虞欢心脏瞬间停滞,愕然地瞪大眼睛。 舱门外,船工意外又鄙薄地看着这一幕,见齐岷竟在用嘴对嘴的方式给虞欢喂茶,冷哂一声后,关门离开。 海风吹在耳廓,漫天金辉仿佛奔泻的潮水,齐岷覆着虞欢的唇,闭上双眼。唇瓣相贴的触感有点湿软,也有点微凉,是那天夜里海风的味道,于他而言,陌生又熟悉。 齐岷知道这是在做戏,是在等舱外的脚步声走远,可他也知道他是在假戏真做,是在借这莫须有的名义越轨,还回那一场湿濡的海风。 可是,风可以还,风里的悸动呢? 许多压抑多时的贪念、欲念很快被唤醒,像失控的潮水拍打着心岸礁石,齐岷如挣扎在海底的溺水之人,在濒死前一刻挣出水面。 “冒犯了。”齐岷眼底晦暗,声音乃是前所未有的低哑。 虞欢胸脯起伏,嫣唇微翕着,瞪大的瞳眸里映着齐岷隐忍而冷漠的脸庞。 舱外的脚步声已消失,心脏却仍在胸腔里轰然激跃,血液似凝固于脸颊,烫得叫人声音都微微发颤。 “……没关系。”虞欢微笑,想哭的情绪莫名更强烈,“你还可以再冒犯一次。” 齐岷松开的手指又收紧,胸腔炙烫,忽然间,竟不敢再看虞欢的眼睛。 “以后这些话,留给该听的人吧。” 虞欢微震,眼眶泪光氤氲。 * 却说那船工离开后,避开锦衣卫及春白,径自溜至底舱后头的一间舱室里,向那身形瘦长、皮肤黝黑的船家道:“老大,事成了!” 船家正在桌前不安地踱步,闻言两眼一亮:“当真?那领头的可是锦衣卫的一把手!” 船工不屑,上前把先前在舱里看见的情形道来,鄙夷道:“我人都还没走呢,他俩就在窗底下亲得火热,一口茶我喂你,你喂我,别提有多缠绵了!” 船家耸眉:“看来城里的传闻不假,这个指挥使,果然是老早就跟燕王的女人勾搭上了。” “可不是,要不怎么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船工嘿笑两声,得意道,“茶里足足下了一整包蒙汗药,够他俩睡个两天三夜的,等人醒来,咱该办的事也都办成了。” 船家点头,想起先前卖家交代下来的事,思忖道:“事不宜迟,咱们得尽快动手!” 船工用眼神示意舱外,道:“可外面还有两个锦衣卫,该怎么弄?” 按照原计划,他们假借林十二的名义来接人后,船上便只虞欢主仆,谁知道齐岷这厮硬要跟上船来,跟来不算,还要领着两条尾巴。 船家摸着桌角,道:“先把上面那俩扔进海里,再向锦衣卫求救,让他们下船救人。” 船工微愕:“扔海里?那岂不是要出人命?” 船家看他一眼,冷道:“你以为,咱们为何要冒着风险来接这一单生意?这买卖,本就是奔着人命来的。” 锦衣卫指挥使固然官大,可要是落水而亡,又能被查出什么?多半是尸首都溺在这茫茫大海里,从此杳无音讯。 至于他们,有了丰厚的酬金,又何必还留在这风浪里讨生活?天下之大,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拿定主意后,船家道:“快,顺便去通知李四他们,都机灵些,等锦衣卫下船救人后,便取弓箭准备,务必要让他们有去无回!” 船工领命,心一横后,朝舱外行去。 这艘福船隶属于登州周家船号,船家乃是在这片海域行走多年的老江湖,底下养着的一帮船工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自家兄弟。从船家那里领命后,船工很快找来兄弟李四,如此这般叮嘱一通,便另领了一个体格健壮的兄弟前往顶舱。 大船已航行至大海中央,晴日悬空,四下波光接天,更无一艘船舶,正是杀人的最佳时机。船工悄声探至顶舱舱外,贴着门板细听片刻后,眼角闪过精光,便欲推门入内,忽又想起什么,向同伴交代道:“一会儿你先把那男的扔海里,女的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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