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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姐不是自己平安回来了吗？” “那是因为我遇见的并非歹人，而是个……”虞欢想起那少年的模样，心波微微一漾，道，“呆子啊。” “呆子？” “嗯。”虞欢翻开话本下一页，娇声道，“呆子，疯子，傻子。” “……”春白更困惑，走上来，悄声道，“小姐，那天夜里掳走你的蒙面人究竟是谁呀？” 春白并没有瞧见齐岷面容，只是看见了一个戴阎罗面具的少年，人很高，声音有点冷，可是眼睛很明亮。 虞欢道：“齐岷，字映浦，奉天府人士，今年十八。” 春白意外道：“是小姐认得的人啊？” 虞欢不语，目光凝在话本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齐岷在深巷尽头摘掉面具、自报家门的一幕。 月光皎洁，那少年的眉眼，竟像是情郎入梦一样映入自己眼里。 虞欢很早以前便有个浪漫的梦，梦想能在一个灯火璀璨的夜晚，邂逅一位心仪的少年郎。那少年不是父亲挑的，不是继母选的，而是她在自己的生命里遇见的。便如话本里所写的那样，金吾不禁，灯市如昼，有情人一见倾心，互生情愫，历经波折后，终成眷属，相守白头。 今年元宵，虞欢趁着虞承、杜氏等人在宴厅里欢聚，领着春白往外溜，本以为可以有一段美丽的邂逅，谁知遇见的会是这样一个放荡孟浪、屡出狂言的人。 什么“欢欢”，什么“不记得我了”，什么“你是我的妻子”……要不是看他那一张脸生得极好看，虞欢可真想把手里的荷花灯砸在他脑袋瓜上！ “小姐？”春白见虞欢不语，又叫一声。 虞欢凝神，耳鬓一阵发热，扔开手里的话本，不快道：“什么破书，尽写一些骗人的故事。元宵外出根本不会遇良人，只会遇见满口狂言、莫名其妙的痴汉！” 春白收起被扔掉的书，见虞欢怒容，忙安抚道：“小姐莫恼，所幸这次有惊无险，下次我们不再乱跑了！呃，便是乱跑，也绝对不会再遇见那个……痴汉了！” 话虽如此，被罚禁足后的第三日，虞欢便又遇见了“痴汉”。 “痴汉”这次不是从人群里来的，而是直接从墙外来，虞欢发现时，差点被吓出一身冷汗。 正是晌午，大雪后的院落里静悄悄的，春白等丫鬟都不在。虞欢午睡醒来，看见一人倚在窗前，抱着双臂，头颅微低，仍是用发带扎着马尾，一缕青丝并着发带散在肩膀前，微微而动。 光影从他身后而来，因为逆光，那张本就俊美的脸更唯美得不真切，虞欢几乎以为是身在梦里，邂逅襄王。 “被罚禁足了？”齐岷开口，打断虞欢的遐思。 虞欢瞠目结舌，半晌才镇定下来，指控道：“你私闯我的闺房。” 齐岷自知无从辩驳，便点头。 虞欢道：“你是登徒子。” “……”齐岷道，“若我说，我是你日后的官人，你可信？” “你有癔症。” “……” 正是大雪天，想来是怕虞欢受冻，床旁放着一盆烧得正红的炭火。虞欢刚醒，脸本就透着红潮，被炭火一暖，更红呼呼的，衬着她生气的表情，格外娇憨动人。 齐岷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那晚在府外分别后，他以为睡一觉后便能回去，结果次日醒来，又是待在兴元三年。 梦境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脑海里响，大概意思是如果不能让十八岁的自己和十五岁的虞欢在一起，他便不能回去。 换言之，回去的条件是必须要让十五岁的虞欢爱上十八岁的自己，并和自己修成正果，结为连理。 虽然奇怪，可是齐岷并无异议，反而很乐意为之。毕竟能有机会在另一个世界里和虞欢更早相遇、更早厮守，何乐而不为呢？ 难办的就是，十五岁的虞欢似乎……并不怎么喜欢自己。 齐岷看着一脸愠恼的虞欢，试探道：“你不喜欢我？” 虞欢严肃道：“你再不走，我便要叫人了。” 齐岷抿唇，说不失落难过是不可能的。 以前是虞欢主动撩拨自己，三番两次请求跟自己欢爱，便如成亲那日和辛益所说，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取悦女郎，能和虞欢走在一块，多半靠虞欢“慧眼识人”、“锲而不舍”。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三番两次往前凑的人变成了他，而虞欢则对他爱答不理，并且很可能因为元宵那晚的事存有成见。如此形势，他该如何做，才能俘获虞欢的心？ 齐岷压住失望，想了一会儿，道：“西园的梅花开了，可想去看看？” 虞欢道：“不想。” “明华寺后山可俯瞰京城，如今下雪，看着一定很美。” “哦。” “我会煮很甜的奶茶，你应该会喜欢。” “是吗？” 虞欢抱着床柱，大眼睛扑闪着，灵动似鹿，狡黠似狐，也怯似兔儿。 齐岷心念一动，道：“你怕我？” 虞欢不做声。 齐岷似寻着问题的关键与突破口，精神一振。想来也是，如今的虞欢毕竟仅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陌生少年闯入闺房，放言带走，怎么可能不怕？ 齐岷耐心道：“你可以叫春白准备茶具、食材，我亲手煮给你看。我便在此处，若对你有威胁，你随时叫人来。” 虞欢不回应，但眼神里开始有松动之色。 齐岷承诺道：“若我煮的奶茶你不爱喝，我绝不再来骚扰你。” 虞欢神色复杂，沉吟少顷后，起身往外。 一炷香后，春白在虞欢的吩咐下拿来煮奶茶所需的铜炉、茶具、食材，走前，犹豫道：“小姐真要自己煮一次？” “嗯。” “那奴婢留下来教……呃，帮一帮吧？” “不用。”虞欢挥手撵人，“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春白被撵出门，看一眼关上的屋门，唉一声走了。 齐岷从里间出来，在外面的案几前坐下，虞欢回头，他已开始煮茶，动作从容潇洒。 虞欢从小便爱喝奶茶，但只喝甜奶茶，而大周时兴的奶茶口味要么是咸的，要么便是辣的，京城里卖甜奶茶的更是寥寥无几。 虞欢长这么大，也就在外祖母家喝过香甜的奶茶，其次便是春白煮的，但相较前者，都有一些不足。 眼前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少年，当真能煮出令她满意的奶茶吗？ 走神间，忽听得齐岷问道：“那天晚上，令尊可有责罚你？” 虞欢想起元宵那晚，垂眼道：“关你什么事？” “担心你。”齐岷直言。 “……”炉火哔啵燃烧着，虞欢耳根发热，“你以前见过我吗？” “嗯。” “在哪里？” “梦里。” 虞欢抬眼。 齐岷自然知道说什么前世今生虞欢不会信，便半真半假道：“在梦里，你我一见倾心，结为夫妇。我是你官人，你是我妻子。我们生育了一对龙凤胎，哥哥叫奶茶，妹妹叫茉莉。” 虞欢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齐岷手上不停，接着道：“你爱喝甜奶茶，是因为小时候在章丘的外祖母家喝过。那时你天天都要喝香甜的奶茶，若是有一日喝不到，便要坐在屋檐下哭。我说的可对？” 虞欢眼睛瞪得更大。 “你不喜欢下雨天。一年四季，你爱夏季，最爱夏日里盛开的茉莉花。花开后，你喜欢摘一朵来戴在头上。” 齐岷娓娓道来，所言皆是虞欢鲜少为外人所知的嗜好，包括一些极隐秘的私事。虞欢越来越震惊，及至最后，眼睛瞪得差点要掉下来。 齐岷见好则收。 虞欢冷然道：“你收买了我的侍女！” “没有，不要冤枉她。”齐岷心里叫苦，面上不动声色，道，“我确实在梦里见过你。” 虞欢颦眉，眼神里满是狐疑。 齐岷往书桌一瞥，状似无意道：“前世今生，梦里南轲，诸如此类之事，话本里不是写过？” 齐岷看见桌上那一本话本封皮的书名正是《牡丹亭》，便补充：“杜丽娘不便是如此？” 虞欢讽刺道：“你是杜丽娘？” 齐岷结舌，道：“便算是吧。” 虞欢目光审度，良久道：“你刚刚说，在梦里，你我一见倾心？” “是。” “那为何我现在没有倾心于你？” “……”齐岷忍着满腹心酸，道，“我自会努力，让你倾心。” 说话间，一壶醇香浓厚的奶茶已煮好，齐岷用棉布包着茶壶壶耳，倒了一盏热气腾腾的奶茶，往前一推。 “小心烫。” 虞欢闻见甜香，心头微动，看向那一盏雪腴霜腻的奶茶，没动。 齐岷有所意会，腹诽年纪小小，心眼倒多，又提壶另倒一盏，先喝了一口，以示无毒。 虞欢这才捧起茶盏，嗅一嗅，吹一吹后，极缓慢地抿了一口。 奶茶入口，并非意想里的咸或辣，乃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浓醇、香甜，像软绵绵的奶糖融化在舌尖。虞欢心神一振，又喝了一口，眼睛很快亮起来，看向齐岷。 齐岷静默，微微上扬的丹凤眼里蓄着神光，满含期待。 虞欢喝完奶茶，放下茶盏。 “如何？”齐岷问。 “尚可。” 齐岷便知事成大半，欣然道：“齐某不才，愿为姑娘煮一生香甜的奶茶。” “你这种病，能治吗？” “？” “你若没有这癔症，是个康健之人，我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下。” “……”齐岷辩解道，“我没有病。” 虞欢认真看着齐岷，少顷后，别开脸，黯然一叹。 齐岷：“……” 作者有话说： 欢欢：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太行，可惜了。 小齐：…… —
第79章 ◎番外·梦境篇（中）◎ 兴元三年的元宵夜后, 虞欢多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关于一个身患“癔症”的少年。 少年名叫齐岷，奉天府人士，年十八，身形颀长, 姿容俊美, 可惜是个满脑袋臆想、一天到晚口称和自己两情相悦的痴人。 “我都说了这么多, 你仍是不信？” 又是午后，春风吹来院里盛开的梨花花瓣，点点雪白飞落肩头, 齐岷倚靠在窗旁，认真看着坐在书桌后翻看话本的虞欢。 虞欢眼都不抬：“你说的这些我的侍女都知道，你只需收买她, 便可以来向我撒谎了。” “那若我能说出只你一人知晓的事呢？” “比如？” “你不喜欢盲婚哑嫁, 希望能遇见一个自己心仪的人，住一所能看海的房子，生一群胖娃娃。” 虞欢心头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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