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去吧。” 她总是什么话都同司命说,所以我和她之间的事司命大多是知道的,因而他也并未阻拦,我想他多半也是有些恨我的,因为我,清弦才成了这样。可他最后还是说:“真神的命数不似上神,天命书没有您的命格,便是投胎做了凡人我也无法左右,真神若执意下凡,我们根本无法预料究竟会发生些什么,甚至有可能过完这一生都无法跟上神擦肩也未可知。” “虽是如此,还是劳烦司命相助。” 我知道,我不过是相信自己的情,会让我遇见她,然后不可自拔地爱上她。 于是,我就成了梅子介。 如今想来,那时候梅子介遇到的那个高深莫测的农夫,恐怕就是司命所化吧,他虽然左右不了我的命运,看不穿我的未来,却可以知道她的,于是引导我走向她。 而我也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义无反顾地爱上她,不会太远又不敢太近地爱着她。 你看他做的多好啊,在她遇险时第一时间去救她,悲伤难过时陪着她,被人针对时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好到让身为素尘的自己都心生嫉妒。 嫉妒他的默默付出,嫉妒他的日日相伴,嫉妒他得到了她的爱。 我问沐苍到底为什么,沐苍说梅子介就是我,梅子介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真心想为她做的。 可是为什么我就没有做到呢? 以至于作为梅子介过的这短短几十年,便是再短也比从前数万年要值当。
第50章 素尘篇四 所有人都说她的内心似火,偏偏我觉得她的心肠最是冷如冰霜,仿佛刚刚才说着喜欢,转过背去就形同陌路。 我明知她对我的刻意回避,可是又能怎么办呢?她爱的是梅子介,而我只是素尘,那个曾经对她见死不救的人。 她不再爱笑,不会胡闹,不愿把生活中大大小小的事情跟我分享,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去到冥府,去救她的孩子,我知道的,她虽然时常撒娇,却最是勇敢坚强。 只是,她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不依赖一下我,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扛着?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原来梅子介也没能好好守护她,没能守护我们的孩子。六界之中所谓最尊贵的真神,不过一个无用之人。 所以,我一定要救下这个孩子,这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唯一能做的事。 不过也可能只是我的执念罢了。 那之后,我在冥府疗养了十日,阿魇骂我说我这身子再这般折腾下去,怕是还不如他一个祭了自己神躯的半死人。 可是他又说:“但是真好啊,还能为了一个人这样豁出去。” 因为梦已经陨灭了。 我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她不开心。 沐苍说,司命带着她去凡间见了流月仙子,后来两人又去了东海。 你看,她放不下孩子,放不下梅子介,放不下同花珑的仇怨,独独放下了我。与我有关的一切,明明什么都记得,却又什么都不在意。 长风的飞升是我没想到的,她难得的有些开心,只是笑脸中又是愁绪,大概,又想到梅子介了吧。 倒是为难沐苍替我做了这个红脸,可是若长风留在玉穹殿,她是不是就会像从前一样时常过来,而不是见到我都想绕着走? 有个借口总是好的,可却不能让她发现玠儿,一个结满冰霜的凤凰蛋,便是外人见着都会疑惑,更何况她是母亲,离得近了总能感受到它的气息。 我把玠儿交由阿魇暂行照顾,分别的时候玠儿很是难过,怎么都不肯离开我的怀抱。 于是我对玠儿说:“阿爹也舍不得玠儿,可是阿娘因为阿爹的缘故不开心,所以阿爹需得先照顾好阿娘,你乖乖跟着魇叔叔学习化形术,阿爹教你的吸纳之法也要勤加练习,才能更快破壳,等你破壳以后跟阿爹一起保护阿娘好不好?” 玠儿贴着我的脸蹭了蹭,这才恋恋不舍地跳进阿魇怀中,这动作像极了她。 阿魇骂道:“我就剩个神魂还被你使唤来使唤去,离不开冥府你就亲自送过来也还真是辛苦你了。折腾我就算了,它还是个孩子你对它说那些做什么?” 玠儿不满地动了动,他又接着说:“玠儿就天天跟干爹在多好,干爹教你好多好厉害的法术,不理他们俩了,走。” 我无奈叹道,也没答应你做干爹啊。 阿魇就这么抱着玠儿走了,虽然玠儿看不见,我却还是挥了挥手与他告别。 等我回到九重天时,长风的接风宴已经结束,宴厅只有几个收拾打扫的仙婢和喝醉的她。 她满心满眼都是梅子介,是她认出我来了,还是这时的她只想见到梅子介呢? 她最后问我的那个问题,是不是证明,除了梅子介,她的心里或许也有小小的一块地方是我呢? 所以哪怕这一路上会有很多危险,我还是想让她跟我们一起去,我就想要她陪在我身边,我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喜欢我。只是她这个人,总是装作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可其实她比任何人都关心苍生。就算是投胎为王文卿时,虽然巴不得这个国家灭亡,却都不能看着百姓受苦,更何况是身为清弦的她呢? 要知道,清弦生而为上神之尊位,是她上古之战时以己身覆灭换来的。 所以,她需要一点时间。 果真,我等到了她。 我给她说了东君的故事,我想让她知道,她是不一样的,而我喜欢的是这样的她。 这一路上,我原以为我们的关系总会慢慢变好的,可是,却让她亲眼看到了自己如此不堪的一幕。
第51章 素尘篇五 我以为我以为,我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然后一步走错就万劫不复。 我逃走了,说好的一起去蓬莱,我怕她会更加厌恶我,所以落荒而逃了。 蓬莱入口难找,真正的虚空斧还在这里保管的好好的,可是以防万一,我也只能将虚空斧带走。 临走时,蓬莱族新任族长坚持要我等一下,而后几个族人用轿子抬着行将就木的荆南匆匆赶来,荆南说:“君上的命格,我便是耗尽心力都算不出来,就连上神,因与君上的命轨复杂交错都很是难算,最终我也只看见两只凤凰立在风雪之中,一只冰凤凰,另一只看不大清楚,似火又似冰。” 冰凤凰?是玠儿吗?那另一只呢?既然荆南看的是她的命格,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是她? 若是如此,便是前方的道路有多艰险,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只要他们母子好好的,那便足够了。 “君上,珍重。” 话音刚落,荆南就没了气息,我知道,若不是为了算一条出路,他断然不会如此。 新任族长吹响了手中长长的号角,每一位蓬莱族人以他们特有的沟通天地的语言吟唱起低沉的挽歌,随即荆南的肉身便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我向着青烟离开的方向深鞠一躬,蓬莱的哀悼还在继续,然而时间紧迫,我却不得不立马向梧桐岛赶去。 因为刚刚寒玉镯察觉到了无妄的气息。 寒玉镯是我以寒渊半境冰雪所化,虽只有手镯大小,却比玉穹殿的寒玉床要强大的多,不仅可以镇住她那颗不安分的心脏,还能通寒渊境,自然也能通我,所以我才一定要她戴着。 我不知道她究竟遇见了什么,可我不敢赌,于是明知瞬移对灵力消耗巨大,却还是一连用了七次瞬移,终于回到梧桐岛,差点一下子栽倒在地,只能以单膝跪地勉力支撑。 我不由苦笑,这副身子已经大不如前了,偏偏今日还是夏至。 上古之神相对而生,我与无妄如此,既然他夏至力量最盛,自然今日我的力量便最弱,与之相对的,我的力量冬至最盛,他便最弱,从前我能将他封印,也是得益于冬至之日的助力。 “对不住,我需要快速回复一些力量。”我抚摸着岛中那棵巨大的梧桐树,梧桐树叶微微摇晃,仿佛是答应了我的请求,而后一股清澈的灵力缓缓向我体内流入,片刻后,梧桐树尖已有些萎态,我感觉恢复些许力量松开了手,梧桐树叶又晃了晃。 “够用了,”我冲它笑笑,“告诉我,她在哪里。” 等我赶到东海边界时,不见沐苍的身影,长风晕倒在一旁,清弦正在同花珑对峙,但不知为何清弦似乎左右掣肘,再一细看才发现花珑手里捏着个小瓷瓶,每次晃动时清弦都显得格外紧张。 难道是因为担心花珑放下炼化之物? 趁她们二人还未发现我的到来,我悄悄捏了诀将我们几人包裹在结界之中,便是花珑用了炼化的灵魂也逃不出去,保东海一线生机。结界生成,我这才出现在她们面前。 “花珑,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花珑看见我倒并不吃惊,只是又晃了晃手里的瓷瓶对着清弦说:“上神,你听,真神威胁我呢,他一威胁我,我就紧张,一紧张,我就拿不稳了…” 说着她松开手中的瓷瓶,见清弦着急地向她走了几步,才又稳稳地把瓶子接住。 于是,我通过灵识跟清弦说道:“放心,我已设好结界,你只管想法子捉了花珑,不必担心炼化的灵魂浸染东海。” 清弦没有回应我,反而一直死死盯着那个瓷瓶,此时花珑又接着说道:“真神我是打不过了,算了,我输了,你自己过来拿吧。” 我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立马在神识中对清弦说:“别过去,一定有问题。” 一直在向花珑走去的清弦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我,我这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眼中尽是绝望与悲戚。 “我做不到。”清弦摇摇头,又继续向前走。 为什么,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让她明知是陷阱还要往前走?除了梅子介我实在想不到还有… “来啊,”花珑又接着说,“将军的灵魂就在我手上呢,反正我炼化的那些灵魂你已经抢过去了,我又有什么骗你的必要呢?” “不,不要信她!”刚刚用了灵力布置结界,以至于我情急之下气血上涌,怕被花珑看出端倪我连忙闭上嘴,将血咽了下去。 然而这声呼喊并未让清弦停止脚步,眼看着清弦离花珑越来越近,以我现在的体力根本追不上她,最后我只能高声喊道:“我是梅子介!” 她的身影一愣,终于转过身来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凝住心神向她伸出手去:“文卿,过来,我是梅子介。” 她看着我,眼中的泪泛着莹莹的光:“我怎么知道你就是梅子介?” “对不起,我不是个好丈夫。” “是你。”她说。 我感觉她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也向我伸出了手,缓缓露出笑容。 然后笑容凝滞。 无妄之火凝成的手从她的胸腔穿过,手里捏着的那颗心脏还在跳动,心脏上的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地落下,就像身为梅子介时,战场上一支支穿过我身体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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