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不觉笑了笑,本来担心她昨夜醉了酒,今日会晚起,特意过来叫她,看来是多虑了。 周小山的无空剑法早已娴熟无比,招式凌厉,行云流水,地上落了数十片被剑气击落的竹叶,人裹在一团激荡银光之中,只见一个模糊的影子。 晏听潮负手静立一旁,看着她练完一套剑法,利落的收剑。 英姿飒爽的少女站在晨光中,冲他微微一笑,“阁主早。” 晏听潮看着她的唇角微一晃神,脑中闪过昨夜旖旎画面,声音也情不自禁的低柔起来,“酒醒了么?可有不适?” “我没喝醉啊。怎么,你不信我千杯不醉?”周小山柳眉轻挑,还反问起他来。 牛皮都要吹到天上去了。幸好亲眼所见,她剑法是实打实的好,不然可真是要送上门被苗神谷的人扁。 晏听潮问:“那你昨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得吗?” 周小山对答如流,“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你不用套我的话。” 滴水不漏的圆满。 晏听潮忍不住笑了笑,揶揄的望着她,“你怎么知道你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周小山用剑尖挑起一片地上的竹叶,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别的,目光刻意跳过他,盯着那片竹叶,“干娘担心我喝了酒露馅说出自己的秘密,特意训练过我,喝酒之后一个字不许说。” 难怪她三杯酒下肚上了马车后一个字不吭,原来是训练有素。可惜后来还是破了功,话没少说。 晏听潮拖着长音“哦”了一声,遗憾道:“那你真是白练了,功夫还不到家。” 小山眼神飘过来,“什么意思啊?” “昨晚上拉着我说了一晚上的话,还不让我走。” 小丫头的表情僵掉了。 “说,说什么了?” 晏听潮半真半假的告诉她,“你问我为何没成亲,还问我喜不喜欢以前的未婚妻,貌似还吃了醋。” 小山脸色腾一下红掉,断然道:“不可能,你胡说。” “你还问我,想不想真的定亲。” 小山脸红如霞,“不可能,骗子!” 晏听潮笑微微看着她,“我骗你做什么,喝醉了胡言乱语很正常。” “我才没醉。” “那我最后一句说了什么?” 小山语塞不答,目光闪躲。 晏听潮笑意渐浓,“还说你没喝醉?” 小山窘红了脸,“反正我就算喝醉了也不可能说那些话。” “怎么不可能呢,酒后吐真言。” 小山恼羞成怒的瞪着他,破天荒的竟然不顶嘴了。 眼看小丫头难得吃瘪一次,晏听潮心情大好,不再继续逗她,“那你收拾一下我们吃过饭便动身。” 早饭史无前例的丰盛,金陵的各色小食摆满了一桌。临行之前,能吃一顿是一顿,绝对不能亏待自己,典型的晏听潮风格。 用过早饭,晏七驾车送两人前往国师府。 沈照青派来的六名神机营的高手已经等候在国师府外,为首的护卫名叫安庭,年岁不大,沉稳干练,相貌和李瓒身边的护卫安远挺像,一问竟然是安远的弟弟。 除了这六名高手,晏听潮暗地里安排了几名天目阁的亲信,暗中跟随,以防不时之需。 因天以的特殊身份,前往苗神谷的一路格外顺遂平静。 晏听潮每晚都会领着周小山离开驿所去找一空阔之地,指点她的剑法和武功。天以不知内情,还以为两人出去谈情说爱,时常打趣。周小山一开始还面红耳赤的不自在,后来也习惯了,被锤炼到面不改色。 天以送给她的那本《机关秘钥》她早就看的滚瓜烂熟,刚好趁着和天以朝夕相处的机会,进一步向他讨教。天以一路闲着没事,也乐得教她。周小山天资聪敏,又善于用功,白日学机关术,晚上跟着晏听潮习武学剑,忙碌的像个进京赶考的举子,但是收获颇丰。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将灵蛇七杀练得十分娴熟。 这天到达苗神山下,天以在附近找了一家农户,留下神机营的两人看守马车马匹,带着众人徒步前行。 雪灵江边人烟罕至,寒风刺骨,两侧的山峰夹着江流,乍一看像是无路可去,可是翻过右侧的山谷,浩荡的江水,突然变得平静和缓,经过一处浅滩,江水分为三条支流,沿着右侧最细的那条支流,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江水流入了一个山洞。 天以举着一只火把在前面带路,沿着水流在洞中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眼前骤然开朗,进入一片幽静的山谷。 晏听潮弯腰在周小山的耳边轻声道:“到了。” 周小山心想真不愧是段氏皇族苦心寻觅的一个避世之所,若非有人带路,极难找寻到入口所在。 谷中另有一番天地,四面被群山环抱,中间一条蜿蜒水流,外面已是寒冬季节,可谷中的树木枝叶依旧青翠不枯。一只雪鹰从头上盘旋飞过,落在水边一个茶寮的屋顶上。 茶寮中坐着一位独臂老者,须发全白,面色黝黑,不声不响的烧着一壶茶。 天以挥手让众人停步。 周小山比平常人的嗅觉都灵敏,隐隐闻见了一股奇异的香气。 这里人迹罕至,除非有人误入,或是有人带路,轻易不会发现这个山谷。如此偏僻所在,竟有一个茶寮,实在突兀。其貌不扬的独臂老者,更是透出一抹诡异的气息。 安庭的直觉和周小山一样,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如临大敌。 周小山想起晏听潮曾在苗神谷住过五年,低声问道:“他是谁?” 晏听潮轻声道:“他叫重五爷,苗神谷的第一道关口。” 第一道关口? 周小山好奇,“他很厉害么?”看上去是个平平无奇的老人,甚至只有一条胳膊,还手无寸铁。 晏听潮轻声道:“他是苗神谷的用毒高手,那壶茶毒翻我们七个人没有问题。你有没有闻见香气?” 周小山点头。 “那第一缕香是麻痹神经的。” 周小山一惊,“那我们已经中毒了?” 晏听潮低笑:“没有。国师让我们停步的意思就是让那一缕香飘过去。若是不明情况的外人,闻着香气不等走到茶寮,内力已全失。” 周小山庆幸自己是和晏听潮和国师一起来的。 “不管是敌是友,这是第一份见面礼。他善于驱蛇,若来者不善,就有第二份见面礼,五毒蛇阵。” 周小山一听毒蛇忍不住恶寒。 “那只雪鹰是他的宠物,名叫灵童子,能听懂他的号令。” 两人私话之际,天以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黑色菱形令牌。 巴掌大小,周边雕着宝相花纹,正中刻着两个字,“天以”。 他举起令牌,朝着那只雪鹰晃了两下,顷刻之间,雪鹰从屋顶俯冲下来,从他手中叼起令牌,飞入茶寮。 坐在茶寮中的老头从雪鹰口中接过令牌看了看,然后提起茶壶,放在了一旁,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便断了。 天以这才举步向前。 晏听潮等人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到茶寮前。 重五爷既不开口,也不起身,依旧端坐不动,耷拉着眼皮,饱受沧桑的面孔上毫无表情,像是一滩死寂的水。 天以也没出声,站在他跟前,冷漠的伸出手。 两人打哑谜似的,把周小山看糊涂了 多年不见的两个老乡,难道不该是久别重逢,客套一番再叙叙旧么? 重五爷把长老令牌还给天以,终于说了句话,“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不会回来了。” 好嘛,要么不说话,一开口简直能戳死人。 更绝的是,天以毫不客气的回敬道:“五哥这张嘴要是能吐出两颗象牙,也不至于半辈子都在这里烧茶。” 晏听潮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周小山和安庭等人都是默默无声的瞪大了眼睛。 嗯,苗神谷这风格也太劲爆了。 礼仪,风度,全他娘的不存在啊。 重五爷终于抬起了眼皮,用浑浊的双目看着天以,“我不仅会烧茶,还会烧纸钱。” 天以呵呵:“五哥比我年长,只有我给五哥烧纸钱的份儿。” 周小山急得想去捂天以的嘴巴。你老人家这是要激怒重五爷,勾出五毒蛇阵么? 还好,重五爷和他只是吵架斗嘴,没有把争斗升级的意思。也不知是看在天以是长老的份上,还是看在有谷主吩咐的份上,总之没有继续再骂,把干瘦的手指放在嘴里打了声呼哨,那只叫灵童子的雪鹰便落在他肩上。 他把一只小铃铛挂在了雪鹰的脚上,弹了一下鹰爪,雪鹰立刻振翅飞进山谷。铃声叮叮当当的渐渐消失不见。 众人在水边静候了半晌,从山谷中划出一条船。 船上站着三位年轻人,黑衣蓝裳,腰间系着一条彩色腰带,上面挂着两把弯刀,一长一短。 天以已经离开苗神谷多年,这几位年轻人并不认识他,一看他带了好几个人来,立刻戒备的抽出腰间长刀。 重五爷用独臂指了下天以,“这是天字派长老天以。” “原来是天以长老,得罪了。”为首的年轻人立刻收了刀,客客气气地弓腰行礼,“恭迎长老回谷。谷主已经等候长老多日了。” 天以打鼻子里哼了一气,放屁,巴不得老子死在外头永远不回来才对。 苗神谷尊卑有别,身份区别便是腰带。 天以从腰带上辨别出这三人是段九尊身边的亲卫,厌屋及乌,也懒得搭理他们,傲然的抬着下巴,登上了船。 水流宛转,船行进了半炷香的功夫,眼前出现了一座高耸的城墙,用青黑色巨石堆砌垒就而成,宛若两条巨大的黑龙盘旋在水流两侧,水流正上方是一座拱形的城门,在城墙上另建有一座塔楼。 一位年过四旬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站在塔楼上,眼看着船只靠近,却并未下令开启城门,端着架子,喝道:“谷主有令,只有天以长老和其弟子可入内,闲杂人等不得入谷。” 天以一听就气不打一出来,朝天呸了一声,“你去告诉段九尊,这几位乃是京畿神机营的护卫,领受皇命护送保护国师。他一个小小的苗神谷谷主,竟连圣上都不放在眼里了?!” 周小山小声问晏听潮,“他是谁?” “是地字派的长老仓青,你看他腰带是黑色,上绣猛虎。天字派长老是白色腰带,上绣飞龙。” 仓青脸色微变,“我去请示一下谷主,且看如何安排。”话音一落,塔楼上就不见了人影,估计是飞奔去请示段九尊。 “要不是,”天以一脸怒气的想要对晏听潮吐槽,一想船上还有段九尊的亲卫,又闷闷的憋了回去。 晏听潮知道他想说什么,要不是皇帝给他派了个回来打探机密的任务,天以才不稀得回来。他又何尝不是,若不是陪着周小山来寻找大哥的死因,他也永远不想再来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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