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大吃一惊,伸手一托,只扶住了重五爷的半边身体。一股黑血从他的口角流了下来。 “我活到今日,就是等有朝一日知道他还好好的活着,你告诉他,别怨我。” “他不会怨你。” 那一声外公卡在喉咙里,没有来得及出口。重五爷已经没了声息。 走到前面的晏听潮和周小山都听见了动静,折回来看见这一幕。 天以也惊讶不已,“这老头,他,他这是自尽了?” “为何要自尽?” 眉山强忍难过,抬手一挥,将烧茶的火炉推倒,熊熊大火,将茶寮毁之一旦。 一行人沿着来时路,走到山下的农舍,已经是夜半时分。 留在农舍的几位神机营护卫见到天以安然无恙从苗神谷出来,全都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农户的男主人赶紧把做好的饭菜热了热,端到堂屋里。 几人被折腾了一天,都已疲惫不堪。一向挑食的周小山也不嫌这饭菜简陋,不可口,吃完了就累的想睡,可这农舍里没有多余的房间。 一群男人倒是可以将就一晚打个通铺,只是她唯一一个姑娘家的不好安置。 这家农户也没有女眷。 晏听潮道:“我和阿宁就在马车里将就一晚吧。” 眉山看看两人,眼神明显讶异,晏听潮何等聪明,不等小山开口找理由,先行解释道:“我和阿宁已经定了婚期,届时还请眉山叔来喝一杯喜酒。” 言下之意,两人是未婚夫妻。 周小山窘到不行,忙不跌的补充道:“有两辆马车呢。” 天以挥挥手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安置吧,大家将就半晚,阿宁也委屈一下,等明日到了临江镇好好休息一番再继续上路。” 其他人就在厢房里打了两个通铺。 晏听潮是个惯爱享受的人,马车布置的十分舒服,只是天寒地冻的天气,睡在里面必定会很冷。 小山宽慰自己,这可比睡野外山洞好多了。 去苗神谷之前,农舍里留了不少行李。她取了干净衣服,拿到马车里正准备铺毛毯换衣服。 晏听潮在外面敲了敲车门,轻声道:“你先别睡。我去给你烧热水,你洗洗澡换换衣服。” 小山的重点不在于他的体贴,难以置信问:“你会烧水?” 他不是奴仆成群的晏家二公子么? 晏听潮嘁了一声,“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我还会烧饭。” 小山半信半疑的跟着他一起去了厨房,果然见他熟门熟路的点火烧柴。 “我早就说过,京城七品小官的儿子都比我享福,你眼下信了吧。” 小山莞尔失笑。 火光照着他俊美的一张脸,剑眉星目如雕如琢,眼中如有星辉熠熠。 她不知不觉看的呆住,心思随着那跳跃的火光飘飘忽忽的乱飞。 为何时常会忘了他的身份?会生出和他平等的妄念? 大约就是因为他从未端着世家公子的架子,生气了会口出粗言,惹毛了不按理出牌,还有这极度矛盾的,只爱享受却又能吃苦的个性。 农舍简陋,没有浴桶,只有个洗衣服的大木盆。 晏听潮把热水舀进去,掺了凉水试试水温合适,便熄了厨房的灯。 “先凑合洗洗吧,我在外面守着。” 厨房门被他带上了。 屋外一片静寂,屋内一片黝黑,唯有炉灶里还没有烧完的柴火跳动着红红的微光。 小山站在木盆前,心里不感动是假的,可感动之余却又越发难受。 这样下去,她越欠越多,怎么还?怎么走? 洗好之后她拉开房门,晏听潮从一地清寒的冷光中回过身,牵住她的手,在她耳畔低声道:“别走,帮我看着门,我也洗洗。” 小山窘了,“你用,”下面的话没说出口,用她用过的水么? “这有什么。”他坦然接了一句,“成亲后一起洗,和这样也没分别。” 这是什么虎狼之话。 小山脸上滚烫,假装没听懂,没听见。 她的头疼还没有完。 等他洗完了,非要和她同睡一辆马车,说一个人睡太冷。 周小山一万个不想,可说不出口。他救了她的命,对她无微不至的体贴,以往同行也如君子一般的守礼,她要是说出怕他非礼的话,倒显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似的。 即便是黑暗中,晏听潮也仿佛瞧见了她的不自在,柔声道:“又不是没有同乘一辆马车过,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不是经常挂在嘴边上的。” 小山嘀咕:“可那是白天。” “晚上又怎么了?屋内睡着一屋子人,且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警觉极高,但凡有个动静,都能听见。你说我能干嘛。” 他凑近了,捏着她的下颌,慢慢喂了一声,“周宁兮,你是不是想歪了。” “呸,你才想歪了。”
第67章 晏听潮无声低笑,“放心吧周姑娘,成亲之前我会恪守君子之礼。” 小山哼道:“我没说要和你成亲。” “我要对你负责。” “不用。” “不用也得用。”晏听潮声音极柔,语气却霸道。 再抬杠下去,恐怕又要被以吻封口,小山明智的改口,“我想问你,你对段雪灵说你即便解了毒,也不能结婚生子,是不是骗她的?” 晏听潮搂搂她的肩,“是段九尊出的主意,好让她彻底死心。老东西冷血无情,偏偏对这个孙女爱如掌珠,生怕她离开自己的庇护会吃苦遭罪,死活要把她留在身边。” 段九尊忌惮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段雪灵。晏听潮个性极强,惹恼了就不管不顾,段雪灵对他死心塌地,一片痴心,他不用费什么心机,三言两语就能把段雪灵拿捏住。 小山轻声道:“原来无论怎么恶毒的人,也有软肋和死穴。” “我的,就是你。” 简短的一句话,分量重到从耳边贯穿心底,她忘了下一句想要说什么,一动不动的望着他。马车里黝黑一片,只瞧得见他一个模糊的轮廓。 手背覆上来他炙热温暖的掌心。 他用指腹轻刮着她的肌肤,“晏家的家世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只不过是和沈太后、贤王沾亲罢了。我从未觉得自己出身高贵,我大哥娶得也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你我之间没有什么配不配的问题,何况我父母大哥都已不在,晏家我说了算。” 小山默默听着这些话,虽然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可她能想象到,一定是慎重而真挚,还会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霸道。 “我不在乎身份家世,只在乎是不是我喜欢的。” 小山一动不动,仿佛是忘了抽出手,任由他握着,感受他手心的茧子刺着她的肌肤。 “等回了金陵,我请舅父出面,向你师父提亲。” 小山回过神来,很艰涩的回了个:“不行。” “为何?” 她轻声说:“太快了,我还没想好。” 晏听潮忍不住逗她,“嫁给我这样的男人,你还需要想?” 小姑娘鼻子一哼:“你别臭美了,你又抠门又懒。” 晏听潮失笑:“我还懒?方才是谁给你亲手烧的洗澡水?” “……”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再说了,你既然喜欢我,还有什么可想的?” 小山无奈,嘀咕道:“你就当是我骗你的吧。” “骗我?”晏听潮突然声音一沉,手伸到她腰后,托着她往身前一带,小山立刻便感受到了男人的压迫感和灼灼逼人的气息,“是不是生米煮成熟饭就不会口是心非了。” 小山又被他吓到了,生怕他不管不顾的来真的,急忙往外推他,这一把动静太大,马车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 晏听潮闷笑:“你再动下去,屋内的人只怕要误会了。” “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在洞房。” 小山脸红如潮,立刻罢手。 晏听潮哑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就罢了,我绝不逼你。可你喜欢我,那我就不客气了,不会放你走。” 小山被他的赖皮弄得无计可施,只好先投降混过去,“快睡吧,我困了。” 小山不敢再继续,怕他再说下去,自己好不容易坚定的心会更乱,转身用毛毯把自己裹成一条毛毛虫,背对着他躺下。 身上突然一沉,他把自己的被子挪了一半过来,在她的毛毯上又盖上了一层。 “晏君子”很安分的躺在她的身边,呼吸很快平稳下来。 周小山折腾了大半夜,又累又乏,躺下也该即刻入睡才对,可脑子里乱纷纷的像是扬起了春天的柳絮,落江后的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飞舞。 心思纷乱不堪,各种纠结撕扯,剪不断理还乱的难过和怅然,还有遗憾。 如果她和寻常人一样有痛感就好了。那她一定会不管不顾的和他在一起,什么身份地位什么云泥之别,他不在乎,她更不介怀。 或隐居山野,或快意江湖,或市井夫妻,她心甘若怡。 可惜…… 这农舍位于山脚下,孤零零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一个空旷的大院子,刮着冷硬的寒风。风里似乎夹着一股很奇怪的腥味儿,小山的嗅觉一向敏锐过常人,一开始还以为马粪的味,可仔细再闻,那股怪味并不是臭,而是腥。 她警觉起来,屏气凝神再一细辩,发现这风里除却了一股腥味,还夹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极其细微,若不是仔细分辨,就会被风声彻底掩盖,毫无觉察。 她急忙碰了碰身边的晏听潮,“你听。” 晏听潮也是极端警觉之人,起身推开车门,只说了一个字,“蛇。” 小山听到这个词,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立刻飞身而起,持剑站在了马车顶上,朝着屋内大叫了一声眉山叔,国师。 晏听潮点燃火折子,只见数十条蛇正从墙上,大门缝里涌进来,诡异的是,这些大蛇竟然绕过两辆马车,直奔农舍的屋子。 习武之人都比一般人警觉,周小山放声呼喊,屋内立刻有了动静。 晏听潮站着车顶喊了声,“不要开门,有蛇。” 周小山看了一眼厨房,“怎么办,拿火烧?” 农户的门窗都有缝隙,不开门只怕也挡不住那些毒蛇从缝隙钻进去。 就在这时,突然房门开了,眉山手里提着一件衣服,出现在门口。 身后的屋门迅速被关上了。 周小山急了,心想晏听潮明明喊了不要出来,眉山叔是怎么回事。 眉山纵身一跃,攀上了院墙,然后迎着风,抖动着手里的衣服,嘴里呼哨了一声。那些正在往屋内钻的蛇突然停了下来。 眉山喊了声,“没事,我能对付。”说罢,他连着又抖了几下手中衣服,跃下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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