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肯亲自来梅州替许夫人寻人,并非是因为许夫人给的酬金丰厚,而是因为许员外在我面前吐了一滩血,我是为了那滩血而来。” 许夫人怔然不解,“一滩血?” 晏听潮点头,“我知夫人时间不多,无奈只好深夜打扰,想请夫人告知实情。” 许夫人目光低垂,“妾身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江湖人打打杀杀,见血如同喝水一般寻常,但是许员外那天吐的血,血色发蓝且凝结成块。我想知道,许员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晏听潮顿了顿,语气渐重,“或者说,他是中了什么毒?” 许夫人避开晏听潮的眼神,“夫君本就身体羸弱,又常年操劳药铺的生意,春音失踪导致他急火攻心,这才吐血。” “据我所知,许员外当年位列武试三甲,内力深厚,异于常人,何来身体羸弱一说?” 许夫人惨然一笑:“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近两年他身体极差。” 晏听潮冷冷道:“许夫人就没有怀疑过他是中毒?” 许夫人断然否定,“没有。” “会不会是许家二房?” 许夫人立刻道:“不会。二叔不是那样的人。” “许夫人为何这么肯定?你宁愿招赘上门女婿,也不肯过继二房的孩子,我还以为你和许家二房势同水火,可是我看你和二房的关系却十分亲睦,这就很奇怪了。” 许夫人道:“没什么奇怪的,一来自己女儿更亲,二来春音自小娇惯,我不想嫁出去在婆家受欺负,留在身边,有了外孙一样可以继承家业。” “既然如此,那应该是给许小姐找一个品行优秀的夫婿才对。许夫人娘家侄儿有四个,偏偏挑中了最不老实的霍秀庭,好吃懒做,嗜赌成瘾。若是外头的人,许夫人或许被媒人蒙蔽,识人不明,可是娘家侄子什么德行,许夫人不会不知道。况且许小姐嫁人两年,不许他近身。这就很说不通。” “因为他非礼过春音,我怕传出去有损春音的名声,迫不得己才让他入赘。” 晏听潮冷笑:“这就更不可能了,许小姐自小习武,剑术高明,怎么会被霍秀庭非礼呢?” 许夫人面色一惊,“公子怕是误会了,我家春音不会武功。屋里的剑原本是她爹的佩剑,她喜欢就拿了去,放在房间里当个摆设而已。” 晏听潮淡淡一笑,“夫人以为我那么好骗吗?” 许夫人目光低垂,“公子帮我找到女儿,我谢还来不及,何苦骗你。” “许员外以惧内为由,不肯过继侄儿,其实是为了保护二房,而不是担心二房夺家产。许家的药铺恐怕不是金窝,而是火坑。对么许夫人?” 许夫人神色慌乱起来,“晏公子不要胡乱猜测。” “还有,许员外既然和林一笔私交甚好,为何请他做一幅画,要花足足五千两银子。据我所知,林一笔可没这么贵。” 许夫人:“林一笔和春音多年未见,仅凭记忆作画,自然难度很高。林一笔爱惜羽毛,怕画的不像坏了自己名声,不肯答应,夫君苦苦哀求,花费巨资才请动他作画。” 晏听潮微微挑眉,“我猜,这笔画资其实是为了留给许小姐吧?” 许夫人脸色巨变。 晏听潮接着说道:“因为霍秀庭和甘草已经认罪,夫人又一口咬定尸体就是许小姐,所以仵作也没有认真验尸,就同意人先下葬,入土为安。可是我派人去查了,那具尸体是一位生过孩子的妇人。” 许夫人面色发白,笼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晏听潮冷冷道:“许小姐还好端端的活着。夫人自决生路,就是想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让她远走高飞不再回来。” 许夫人面色惊慌,“公子胡说!” 晏听潮沉默片刻,“夫人若是不肯告知实情,我只怕不能替夫人保守秘密。” 许夫人又惊又急,气道:“你,你堂堂天目阁的阁主居然言而无信!” 晏听潮微微一笑:“你说的那是上一任阁主。本阁主是个由着性子来的人。从来不在乎名声。” 许夫人气得捂住胸口,“你,你,” 晏听潮淡淡道:“只要夫人说出实情,我就替夫人保守秘密。” 许夫人闭着眼睛,平息了一下情绪,“你猜的没错,那具尸体不是春音。” “许员外和许夫人大费周章的找到天目阁,让我来演这一出戏,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夫君只不过是个傀儡,并非是杏林药铺真正的主人,药铺的每一笔收入都有人监管,夫君的一举一动也都有人监视。他身中剧毒,大限已至,那人要春音接手药铺,继续替他做事。我不想我唯一的孩子也像夫君一样一辈子被人操纵,活不过三十八岁。所以我们想出这么个主意,让李美娘出面,怂恿霍秀庭谋害春音,给他假死毒药。然后李美娘把春音救走,在原处埋了一具女尸。” 晏听潮:“夫人是想利用天目阁的名声,让天目阁的阁主来亲自判定许小姐已经是个死人,这样也就没人怀疑她还活着。” 许夫人点点头,“我夫君去京城找林一笔画像是个幌子,其实是向他托孤。画资也是幌子,请他日后转交给春音。夫君从京城去扬州找到天目阁,向你求助寻人,这么一来一回的拖了月余时间,好让尸体面目腐败,认不出来。” “杏林药铺真正的主人是谁?” “我不知道。” “那许员外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为何活不过三十八岁?” “我不知道。”许夫人急忙又道:“林一笔也什么都不知道,春音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晏听潮遗憾的叹了口气,“夫人把这些秘密带进棺材里不觉得可惜么?难道夫人不想有人给许员外报仇?” 许夫人目光含泪,缓缓道:“我不想让我女儿报仇,她只要好好的活着就行了。” 晏听潮沉声道:“那如果我愿意替许员外报仇呢?” 许夫人一怔,“你为什么要替我夫君报仇?” “因为习武之人,行侠仗义。” “多谢晏公子好意,只要能替春音保守秘密,我们夫妻就感激不尽了。”许夫人凄然一笑,口鼻开始流出乌血。 “公子太过聪明,我原本以为春音的事能瞒过你。既然公子猜到了,那就请公子守信,替我保守秘密,否则……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许夫人拼却全力,断断续续说完,终于耗尽了最后一口气,倒在了地上。 屋内一片死寂,窗外飘过细细风声。 晏听潮弹指灭了烛火,转身看着门外,冷冷道:“偷听了这么久,不怕我杀人灭口么。” 院中孤月一轮,树影瞳瞳。 晏听潮纵身飞出,一掌击向廊下的花柱。 一道黑影从柱子后弹出,快如闪电。 晏听潮接住被黑影激飞的一片落叶,顺手弹出,径直射向黑影的后膝。 黑影踉跄一下,单膝跪地,不等跃起逃走,晏听潮的手掌已经压到了她的肩上。 小山暗叫不妙,正要反击脱身,一声带着冷意和杀气的调侃在耳边响起,“周姑娘行这么大礼?” 被认出来,再跑就不合适了。周小山赶紧狗腿兮兮的喊了声阁主,忙不迭的卖好,“属下不放心阁主的安危,所以才暗中跟来想要保护阁主。” 晏听潮笑了笑,“把偷听偷窥说成是暗中保护。你这嘴巴还挺厉害的。” 小山讨好地说:“和阁主比差远了。许夫人死了,咱们赶紧走吧,万一被人看见,误会是阁主毒死了许夫人那就惨了。” 晏听潮很不要脸的说:“没事,被人看见,我就说是你毒死了许夫人。” 周小山气的眼睛都大了一圈,“阁主,你怎么能这样!” 晏听潮慢慢一笑,“主人对下属,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压低了声线的男音在夜风中又温柔又勾魂。 周小山露出一个惊呆的表情。 太无耻了吧。 肩上力道卸了,周小山麻溜的站了起来,还不等她站稳,晏听潮捏住了她的小下巴颌,恶狠狠道:“巧舌如簧,不说实话。我看不如拔掉喂猪算了。” 周小山佯作害怕的求饶:“舌头要吃饭的啦,阁主饶命,我说实话。” 晏听潮松了她下巴颏,“说吧。” “我就是好奇嘛。我想要知道,李美娘究竟有没有怂恿霍秀庭杀人,我不信她会做这种事。她虽然经常罚我,可是她人也不坏的。” “其次,她为什么要替许员外做事?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许家一家药铺,大不了去别的药铺进货啊。” “最后,许春音既然没死,你说李美娘是不是被她杀了灭口?” 晏听潮哦了一声,“你的问题还挺多的。” 小山举起一根手指头,不怕死道:“还有一个。” “说。” “阁主为什么要替许员外报仇?” 晏听潮看了看她,“这不是你说的?为人要正直诚实,习武要行侠仗义。”
第10章 小山本想呸他一声大尾巴狐狸,嘴里没一句实话。可再一想,自己对他也没说实话。算了,大家扯平。 她话题一转,“阁主,杀人凶犯可是要秋后问斩的,霍秀庭是许夫人的亲外甥,她怎么下得了狠心去设套害他呢?” 晏听潮冷笑了一声,“霍秀庭要是没杀人的心思,别人再怎么设套也没用。是他自己心术不正,罪有应得。许夫人这也算是为兄嫂除害。” “为兄嫂除害?” “霍秀庭嗜赌成性,赌债还不上就去逼迫父母,但凡不给就以死相逼,恶语相加。这种人留着早晚是个祸害。” 周小山心想难怪了。要不是图财,霍秀庭必定不肯入赘许家,谁知入赘后,空欢喜一场,许家的钱财去向有人监管,许小姐又不让他近身,等于是人财两空,什么也没得到,所以就起了杀心。 晏听潮看着许夫人的房间,吩咐道:“你去前头找林管家,说许夫人死了。” 周小山愣了一下,指着自己的鼻尖,“阁主你看。” 晏听潮弯腰低头,装模作样的认真看了看,“两眼睛一鼻子一嘴巴,还有一个不说实话的舌头。看完了。” 周小山知道这人是在装糊涂,气道:“我的意思是,眼下我没有易容,就这么跑去找林管家。我怎么解释深夜半夜跑到许家来,又如何解释我发现许夫人死了,且怎么证明许夫人的死和我没一点关系?阁主,且不说我现在是天目阁的属下,您就是看在香雪膏方子的份上,也不能这么坑我啊!” “说的也是。看在香雪膏方子的份上,你把这个戴上吧。”晏听潮直起腰,往她手心里塞了个软乎乎的东西,“这面具是仿着丫鬟秋菊的样子做的,深更半夜的林管家也不会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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