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深摇头叹气:“天底下不知还有多少乞儿忍饥挨饿,你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娃娃。有饭吃就该感谢老天,岂能挑三拣四。小白,把碗筷收了,去收拾一间客房给你师姐住。” 白一麟麻溜的撤了碗筷,还很体贴的把房门带上,留给师徒两人叙话。 谢云深拉开椅子,正襟危坐的开始问话。 “我接到你干娘的信,算着日子,你五天前就该来神剑庄,为何拖延这么久?” “我和晏听潮去了一趟梅州,在那里耽误了几天。” 谢云深嗔道:“没大没小的,虽然师祖没有正式收他为徒,但他毕竟跟随你师祖学了两年剑法,以后要记得叫师叔。” 周小山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你可知你干娘为何让你来神剑庄找我?” “不知道。” 谢云深忍耐不住的开心,“你已年满十七,也该到了成亲的年纪。你父母不在,干娘不便出面,自然要由师父来替你操心终身大事。所以,你干娘让我在徒弟中替你选个中意的夫君。” 周小山头顶像是轰了一个响雷,被震的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谢云深一脸慈爱的介绍,“这些弟子之中,师父最喜欢小白,他为人端方,善良仁义,只可惜,他是怀善堂二堂主的儿子,这亲事他做不得主,家里必定替他选择门当户对的大户之女,你一介孤女,白家必定不会接受。 除了小白,其他六位师兄都不错,你们从小一起练武,虽然这些年没有往来,但幼年情分还在,他们也是为师看着长大的,人品为人都极好,你看你喜欢那个,师父都可以替你做主。” “师父这些年也有些积蓄,全给你做嫁妆。你干娘说你有嫁妆,用不着我给,但毕竟是为师的心意,你且收着。” 谢云深絮絮叨叨的越说越高兴,一副慈父嫁女的表情,眉眼都含着笑。 周小山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急声道:“我不信干娘会这么做,我才十七岁就让我嫁人。” “你不信?你干娘亲自给我写的信,交代的清清楚楚,难道为师会骗你不成?” “我不信,干娘从来没对我提过这事啊。” “好你等着,我拿你干娘的信给你看。” 周小山嘴上不认,其实心里已经信了,干娘只让她来神剑庄找师父,却没说原因,显然就是怕她知道了目的,绝对不肯乖乖听话,所以先把她诓过来再说。而师父素来不会撒谎。 谢云深跑到隔壁书房,找出一封信递给周小山,气哼哼道:“你仔细看看是不是你干娘的字。为师有没有骗你。” 周小山打开书信,先是被称呼惊了一下,大哥?等看到落款名字,再次一惊,小水! “我干娘叫小水?她不是叫纪柔嘉么?” 谢云深道:“小水是她小时候的名字。” “奇怪,丹华铺有个和我一起买回去的小丫头,也叫小水。” “你干娘的意思,信上写的明明白白。”谢云深指着上面的字,“你好好看清楚。” “师父,干娘怎么叫你大哥?你是她兄长?” 谢云深把信折好,正色道:“你别问那么多了。信是真的,你听干娘和为师的话,看那个师兄最合心意,就把亲事定下来。” 干娘本就藏了无数的秘密,这封信里更是透露出她从不知道的事情,可是师父守口如瓶,一个字不肯说。 周小山一气之下也不讲道理了,“你和干娘都没成亲,凭什么叫我成亲!” “……” 谢菩萨捂胸口,吸气,告诉自己冷静。自己的徒弟,自己惯得。 小山哼道:“再说了,我离开神剑庄还不到十二岁,早忘了师兄们长什么样。我们的幼年情谊就是去烤野兔子野鸡打牙祭,因为清风苑的饭太难吃了!” 谢菩萨继续吸气:“……” 小山抬手一挥,“反正师兄们我一个也不喜欢,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谢菩萨急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几位师伯门下也有未婚的弟子。我就不信一个神剑庄都找不到一个你满意的。” 呵,这是不找到一个死活不罢休啊。 周小山一气之下和师父对着来了,“我满意小白!” “我刚刚说了,小白家中必定不会同意。除了他。” 小山蛮不讲理的一噘嘴,“那我不管,我就要小白。除了小白,别的师兄我不要。” 谢菩萨捂着胸口,“……” 周小山忍不住笑了,“师父,咱们每年才见一次面,应当倍加珍惜师徒情谊,不要一见面就吵架伤了和气。师父我累了一天了,先去睡觉。咱们改天再谈吧。” 说着,抬腿就往外跑。 谢云深追到院子里,“你要造反了么,师父和干娘的话你都不听了?” 小山捂着耳朵,笑嘻嘻答:“听呀听呀,我不是说了要小白吗。” 白一麟一头雾水的问:“要我做什么?” 小山噗嗤笑了,“要你收拾房间啊。” “师姐,房间收拾好了。” 周小山笑嘻嘻道了声谢,把门一关,就听见外面师父气得跺脚的声音。 担心师父再来扣门没完没了的唠叨,她也没敢点灯,和衣而卧躺在床上装睡。 奇怪了,这么多年来,干娘从来没提过嫁人这档事,怎么忽然心血来潮的给师父写信,让师父给她定亲呢?这有点不对劲啊。 想着想着突然想到了许夫人,心里一颤。 干娘让她来找师父,给她安排婚事,仿佛也有一种托孤的味道。 她越想越觉得不妙,一跃而起,悄悄打开房门。 师父真是替她操碎了心,居然当真叫了小白过去,询问他的亲事。 周小山心里又酸又暖,悄悄的跃上院墙,展开轻功跑出了清风苑。 揽月楼是掌门的居处,外面有弟子守夜,她不敢轻举妄动,站在墙上,正想怎么把晏听潮叫出来。 突然身后飘来一股清冽的酒香。 她转过头,见树上坐着一人。 尺八横卧膝头,手里提着一壶酒,眉眼间有着无双的风华和微醺的醉意。 不是别人,真是她要找的晏貔貅。 月华如水,他懒懒的一勾手指,“过来,陪师叔喝一杯。”
第13章 周小山一听“师叔”这个称呼就有点恼火,可也不好翻脸,于是使出一贯的马屁话术打算混过去。 “我还是称呼公子为阁主吧。阁主一听就是有钱有势有排面还有威望的大人物!比师叔好听多了。师叔听上去显老,阁主年轻貌美,若是被叫老了岂不是属下的罪过。” “阁主听腻了,还没听人叫过师叔。”晏听潮半笑不笑的看着她,“来,叫声师叔听听。” 周小山心里开始噗嗤噗嗤冒火,师叔你个头啊,你那里有个师叔的样子,欺负小辈儿不说,还一文钱都不舍得给! 她继续找借口抗拒,“阁主你也没有正式拜师啊,算不上师叔的。” “你瞧见那神剑锋了么?”晏听潮指着远处一座孤耸的墨峰,形状如同一柄指向天际的长剑,“当年我学剑是在神剑锋上。” 周小山没上去过,但知道神剑锋上有一座孤院神听阁,建于悬崖峭壁之上。 “我自幼父母双亡,长兄忙着打理天目阁,平素陪着我的只有裴七和一条狗。那条狗叫小黑,和我很亲,一见我就摇尾巴,舔我的手心。” 怎么突然抒情起来了,还聊到狗? 她仰着脸问:“阁主你喝醉了吗?” 头顶上砸下来一句“别打岔。” 小山耐着性子往下听。 “十岁那年,长兄送我来到神剑庄,让我跟随卓掌门学剑。我暗自高兴,心想终于有人陪我习武作伴,身边不再只有裴七和小黑。 谁知来了神剑庄,掌门把我锁在神听阁上,与山庄中所有弟子隔绝。小黑也被锁在一个铁笼里,悬挂在习武场外的悬崖下,每日让晏七给它吊下去吃食。 我求掌门放它出来。掌门说,我若在两年之内学会无空剑法,能在他剑下过三十七招,他就放了小黑,让我离开。” 两年?!周小山暗暗吃惊,无空剑法至少五年才能练成,且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和师祖过三十七招?这怎么可能…… 虽然江湖上没有正经排过名,可是卓青峰的剑法差不多是众人心中默认的江湖第一。当年北戎侵犯大周,他带着三位弟子杀入敌阵,一剑摘取敌将人头的事情,只要是有耳朵的大周人,都听过。 “我又气又恨,咒骂那个死老头,心黑无德,不配做武林长者,也不配当掌门。无论我怎么骂,他也不生气,只是每日教我练功,逼我练剑。 我只有尽快的练成无空剑法,才能救出来小黑,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好容易到了第二年,小年那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小黑在铁笼里哀嚎吠叫。我求老头放它出来,给它找个避风之所。可是老头扔给我一把剑,说你只有在我剑下走过三十七招,才可以救它。就在那一晚,我突破无空剑法的最后一阶,在老头剑下走了三十九招。” 小山吃惊的张开了嘴巴,他当真做到了。 难怪掌门会对他念念不忘,也难怪师父一直记得他。这种天赋异禀的习武天才,世所罕见。 “我冲出神听阁,一剑劈开铁笼,救出小黑。可惜……它终究还是死了。我指着老头,说我这辈子都恨你,永远也别想让我叫你一声师父。我说到做到,这些年来,我从未看望过他,也从来不提自己曾师从他学过两年无空剑法。直到几个月前,我才知道,那一切都是我兄长的主意。他说只有这样才能逼我在两年内学会无空剑法。” 小山心里泛起嘀咕。 晏长安为何要这么逼他? 父母双亡,他难道不该对幼弟倍加宠爱吗?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晏孟尝,仁心仁德不会是做戏给外人看吧? “我一直错怪了老头,错恨了他十几年。方才,我陪着他喝了半坛酒,给他磕了三个头,叫了他师父。” 周小山默默吸气,所以,这声师叔是跑不掉了? 晏听潮神色黯然悲伤,“老头儿一高兴,就……” 周小山心中大惧,“就,就怎么了?” 掌门已是耄耋之年,莫非一激动一高兴就仙逝了? “喝醉了。” 周小山哭笑不得的捂着胸口,“吓死我了。” “虽然给老头赔了罪,可是我心里还是不痛快。” 晏听潮望着夜空,幽幽叹道:“心被伤一回,就破一个洞。赔罪道歉只是在洞上糊了一层纸,外面看着好了,可是里面还是一个洞。” 小山认识他这些天,还是第一次见他收敛锋芒,露出感伤一面,不由莫名心软,轻声道:“阁主你别难过了,师祖这样的老神仙,早就修炼的脱了凡人境界,心上不用糊一层纸都会自动长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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