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刚说完,后退半步,值守在旁的兵士们见状立刻涌了过来,暴力阖上门扉,个个冷漠如冰。 第五辞对着门上被震得大力乱颤的圆环发愣,正想狠踹一脚解解气,忽听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他气急败坏地回过头,却不料看到了搀扶着侯夫人走来的温娴。 两个女人家身子都没有好全,走起路来更是分外吃力,第五辞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生气,匆匆跑过去,哽咽道:“娘,回去吧。” 侯夫人将他拉至身前,细细凝望,良久后才沉声道:“我儿莫哭。” 第五辞并非真的怯弱不堪,反而因此燃起了体内的抗御意识,怒气充斥着胸口,瞳仁满是赤红与不堪。 他重重点头,咬牙说:“亲者痛,仇者快,我岂会让别人看了咱们侯府的笑话。” 侯夫人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拍拍温娴的手,温声道:“你且先回房歇息,我与你夫君还有些话要说。” 温娴听后微怔,把手从侯夫人臂弯退了出来,掐着掌心,顺从应了声“是”,一步三回头,终是渐渐背向离去。 府上到底出了何事,第五辞从未在她耳边细说,但温娴暗中留意,现在也已明白了大概。 夫家有难,她作为新媳自是不能逃避,可第五辞对此缄默不语,她便是有心分担也根本无济于事。 今日这番动静闹得甚为难堪,温娴光是想着便已揪心不已,此刻对着满盘的珍馐,因为烦闷,只觉得难以下咽。 第五辞去而未返,丫鬟们也是默默做事不敢吭声,诺大的院落像是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泛不起任何涟漪。 温娴在屋中久等不归,撑不住疲惫,歪倒在桌上,闭眸小憩。 白日艳阳转瞬即逝,黑夜如幕布迅速笼罩了整片上空,皎皎明月不知身在何处,唯有天际点点繁星映衬着沁凉的地面。 梆子敲响第一声,温娴打了个寒颤悠悠转醒,她抬头望向窗外,夜已经很深了。 房中烛火燃得剧烈,却依旧不见有郎君归来。 温娴起身走向外间,扯过架子上的披风罩于自己肩上,整好衣领处的系带,推门欲去寻人。 奈何才刚步入台阶,便看到了一日未曾露面的第五辞。 他独自一人立于庭院中,背向里,面朝外,负手凝望着远处,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温娴放慢了脚步,缓缓走至他的身后,伸手揽过他的腰线,从后小心拥抱住他。 “夫君,还有我。” 恰是感觉到了背后贴近的温暖,第五辞才瞬间有了一丝安心感,他握紧温娴的手,贴在自己腰侧,慢慢转过来,揽过她的身子按在胸前,尽力以平缓的语调问:“怎么还不休息。” 温娴摇摇头,委屈道:“我担心你。” 担心白日的事对你打击有多大,也担心你去见了侯夫人之后都说了些什么…… 不过她确实不好问得过于详细,只能身体力行地安慰他,譬如顺着他的脾气,抚抚他的背脊。 第五辞阖目感受着温娴蹭在他身后的细微小动作,没有回话,深吸口气,慢慢道出那个在心中憋闷了整晚的打算: “阿娴,我送你去扬州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看《上错花轿嫁对郎》对扬州印象太深了,我的梦中情城!
第五十五章 温娴听后只觉得有些错愕, 呆呆攥着第五辞紧实细致的腰封,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为何?” 第五辞将下巴抵在温娴的发旋上,心底既茫然又纠结, 之所以想把温娴寄养在别处,只因白日侯夫人曾与他说过一席话。 ——“我熟知侯爷的为人,断不会做出有损天下苍生的违心事, 所谓的通敌卖国, 本就是无稽之谈。” ——“此事背后颇有些蹊跷, 保不准是有人设局诬陷, 想要置侯府于死地。” ——“我乃一家主母,理应与侯爷共进退,可你年纪还小,万不该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带上温娴一起走, 越快越好, 去往江南,找个无人之地, 隐姓埋名, 等风头过去, 再回来也不迟。” 第五辞拒绝了侯夫人的提议, 不愿临阵逃脱,当个贪生怕死的缩头乌龟, 若让他自己安享其成, 反而看着双亲受尽折磨, 无异刀割炖肉, 生不如死。 可恰巧有了侯夫人的点醒,让第五辞开始琢磨起别的打算, 他既不能走,便也不该再拘着温娴,她嫁过来还没半年,对此何其无辜。 第五辞再次重复询问: “我送你去扬州吧。” 他的语气温和且淡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可温娴还是听出丝丝隐忍的味道。 她猜得出来,他是想让她出京避祸。 “我从未想过要去扬州。”温娴兴致缺缺。 第五辞顺着她的青丝,一根根绕在指间,慢慢劝道:“江南风景美如画,文人才子成倍出,是个宜居的好地方……” “可是那里没有你。”温娴竖指捂住他的唇,摇头道:“若让我独自待着,跟那金笼里的七彩文鸟有何区别。” 知她不愿,第五辞也不强求,叹了口气,妥协道:“那便如此吧。” 他拥着温娴回到卧房,将她抱上床哄到入睡,还是放不下心中忧思,独自行至窗前,望着天边黯然出神。 子时已过,天地归于黑暗漩涡最深处,四周寂静一片,偶尔只闻几道犬吠之声。 第五辞回头走向床榻,坐于温娴身侧,伸指探了探她的气息,确保她已经熟睡,才最终下定决心,推门而出。 —— 武安侯已在狱中关押了五日,后经传召入到勤政殿,由永康帝单独讯问,却不知为何惹怒圣颜,逼得永康帝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之后早朝例会,永康帝雷霆震怒,随手逮了几个不顺眼的文臣来泄愤,等解了气,才来商议对武安侯一案的处置问题。 考虑到武安侯本人于民间的威望,多数官员只是默不作声,他们之间大部分人与武安侯并无直接的利益冲突,不参与,不讨论,选择作壁上观,才是为明哲保身,但也有人站出来义正言辞请命要还边疆诸多将领一个公道,势必严惩,以儆效尤。 群臣激昂,吵吵闹闹,一直拖到三司会审结束,最终判个了武安侯一个削爵查办,流放岭南,而侯府上下,男丁没入官奴,女眷尽数发卖,唯有第五辞一人,因为树敌太多,遭到弹劾,被永康帝下旨贬为民夫,发配西北,修筑长城。 圣旨既出,此事便已没了转圜之地,哪怕是有永王这类皇亲为之请命,也依旧改变不了陛下的心意。 当夜,御林军近百名精兵携旨直奔侯府而去,沿途火把开路,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伴随着整齐划一的踏步声,威慑力不可谓不小。 但在众人还沉浸于唏嘘之时,侯府内部爆发了一场惊人的祸事,靠于坊市一侧堆满杂物的柴房不慎走水,因为下人疏忽没来得及报告,等到街坊四邻发现时,火光已经逐渐蔓延了半个宅院。 后来幸得御林军及时赶到,又经过半夜的扑救,勉强算是止住了火势。 今夜本就是个抄家的日子,结果却遭此厄运,兵差心里也有些不忍,没多为难,默默收拾东西,打包好物品装入箱子,再拖拽着往外面走。 兵士们常年操练,力大无穷,做起事来却又不见得有多么的细心,动作简单粗暴,只顾一股脑儿地装箱搬运,塞得满满实实,并不做任何处理和分类。 残破的武安侯府很快便只余下一座空架子。 这夜火把连天,整宿未灭,映衬着半空都是如血般的赤红色。 第五辞扶着侯夫人站在拐角处,这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但因视线较好,可以清晰瞧见院中发生的所有事。 这一次温娴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往后若无意外,也必定不会再陪伴于他身侧。 第五辞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看了一眼如墨的夜空,到最后按例清点人数时,才携侯夫人款款而至。 兵差公事公办,淡淡扫过一眼,继而往手中的名册上勾勒两笔,便就算作完了事。 侯府的下人们自是不多说,一个萝卜一个坑,记录好名字、年岁与籍贯,便由士兵们带离出府,等着下一步的发配了。 然而诸事打理完,正要押解余下母子时,大伙儿才发现,有人不见了。 那位身娇体弱的侯府少夫人竟意外失踪了。 士兵们无不惊慌失措,唯恐办错差使惹来性命之忧,召集全员开启地毯式地搜查,耗时两个时辰,仍旧不见这位少夫人的踪影。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仿若人间蒸发,鬼魅至极。 不算年轻的将领早已失去耐心,在冲手下发了一通火后,才把视线聚焦在院中那位沉默寡言,始终不曾辩过一句的蓝衣少年身上。 他面容扭曲,饱含怒气,单手拎住第五辞的衣襟,低吼问: “人呢?” 第五辞别过头,神情淡淡:“不知。” “你找死!”将领怒极,一脚对准第五辞的胸口,使出全身力气狠狠踹去。 第五辞没有抵挡,生生挨了这一脚,尽管摔得落魄狼狈,也最终拼尽全力站了起来,扶住气息紊乱的胸口,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无能之人,才会拿旁人来出气。”他一字一句蹦出来,带着无尽地嘲讽。 侯夫人厉声喝住他:“辞儿!” 果不其然,第五辞又挨上猛力一记拳头,这次对方纯粹只是为了出气,出招也是防不胜防,前后时间相隔不过一瞬,他也算是尝试到了拳脚相踢的滋味。 第五辞闷声扛下,等那人发泄完,才嗤笑一声,怒瞪回去,眼神阴鸷,背脊弓起,像只发狠的小豹子。 方才被打得偏过头,他也硬是撑着口气没有栽倒在地,如今嘴角都裂开了,有鲜血顺着下颌滑落,滴在地上,他不觉得疼痛,轻轻用指腹抹去嘴角残血,任凭对方再如何出言不逊,也依旧还是那个态度。 不知,不说,不表态。 侯夫人见状如何能不心疼,挣扎着想要上前,但被身后兵卒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第五辞试着张张嘴,可堵在喉咙里的甜腥味让他难受地说不出话来,眼看着侯夫人被兵卒拉走,展臂却没办法阻拦。 如今这般地步,哪还有他撒野的份儿呢。 第五辞便是咬碎了牙齿,也只得混着血水一口吞下。 带兵的将领见他已然服了软,趁机又再审问了几句,实在撬不开第五辞的嘴,于是抬手唤来副将,用绳索将他捆住,麻溜也跟着带回了宫。 永康帝听着下属汇报上来的消息,打从开始眉头便没舒展过,手指看似随意地敲击着面前的桌案,实则肚里早就憋了一窝的火气。 偏底下各将还在互相推卸责任,他猛地推开面前叠放着的文书奏折,阴恻恻地放声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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