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上百名精锐之师还逮不住一个女人,所有人都在,为何叫她莫名失踪!” “罪臣该死。”底下蹭蹭蹭跪了满地。 “是挺该死的。”永康帝怒极反笑:“若捉不住人,你们一个个也别想活着回来复命。”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扬手掷出一碗参茶,死盯着空中某点,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还不快滚!” 底下将领缩了缩脖子,吓得膝弯止不住地发颤,甚至连抬手擦脸的动作都不敢有,任由茶水糊了满脸,才战战兢兢地回道:“谨遵圣命。” 武安侯府被抄家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京城内外,作为与侯府沾了姻亲的温府一家,眼瞧着还算太平,可保不齐哪日永康帝就会想起旧事,杀温家一个措手不及。 温绍元是做好必死的决心了,可付夫人却哭天喊地直嚷嚷要收拾东西回娘家。 他才刚打听到温娴失踪一事,心绪尚且不宁,回来就听说付夫人在府中闹事,更是觉得厌恶至极,命令下人将付夫人关了禁闭,独自呆坐于书房,彻夜未眠。 —— 再次转醒,是在一个惬意宁静的午后,暖阳一点点从窗户缝隙间渗透进来,温柔地铺落在床边。 温娴甫一睁眼,还没适应有些充足的光线,便听屋外传来两句不大不小的争执声,有男有女,说的是熟耳官话,但声音浑厚,不似丫鬟们的俏嗓。 她忽觉有些不对劲,撑着床沿连忙坐起来,这才发现所处的房间已然换了风格,屋内陈设简单,两张矮柜,一面桌椅,外加所躺的土炕,普通得一眼便能看完。 这个地方她从未来过,更谈不上有任何印象。 这里究竟是哪里? 温娴拍打着额头,拼命回想清醒时的画面,尤记得当时她还在府内陪着侯夫人一起用膳,因为没有胃口,吃得少,只多饮了几杯茶水,却不知为何突然袭来一阵困意,她担心在长辈面前有失体面,故而借口身子不适,想要回房小憩,谁知一睡便到了这个时候。 可她那时分明就还在沁园,在那张拔步床上,怎会瞬间移动到这不知名的地方来了? 温娴掀被起身,趿上鞋子,迅速推开木门,接着吱呀一声响,她还未抬起头,院中之人便似有感应似的奔了过来,一道含着笑意的女声问起: “小娘子醒啦?”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辞真的要去修长城了 他要去搬砖啊啊啊! 辞:虽然我离开了京城,但京城依旧有我的传说(拿砖的手微微颤抖~)
第五十六章 这口气听着倒有些熟络的味道, 可面前这两人,温娴便是如何回忆也想不起他们的身份。 见她蹙眉似有不解,那年轻妇人又开口道:“小娘子莫怕, 我与老林并没有恶意。” 被唤作老林的应当就是她身旁的男子,约莫三十余岁,长得憨厚老实, 不大说话, 一直怯怯地朝着她笑。 两人都是地道的庄稼人打扮, 面相瞧着很是和善。 温娴微微颔首, 问出那个方才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这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何身在此处。” 年轻妇人与身旁的老林对视一眼,有些语塞,斟酌着说:“这里是乡下,离京城并不远。”她接着解释:“三日前一位年轻的公子找到了我们,留言说要好好照顾你。” “年轻公子……”温娴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既惊又喜, 但更多的还是疑虑:“他人呢?现在在何处。” 妇人摇头表示不知,老林搓搓手有些羞赧道:“公子说还会再过来, 小娘子不妨再等等。” 料到侯府已经出事, 不然第五辞不会舍下一切将她送了出来, 温娴已是心急如焚, 哪里还等得下去,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走。 可两人也是受过叮嘱, 怎么都不肯让她离开。 温娴左跨一步, 他们便拦一步, 温娴往右走, 他们也跟着绕到右前方。 两人常年劳作,身量高, 力气大,温娴掰不动他们的臂腕,停下来,呆呆望着京城的方向。 “小娘子还是先回房吧。” 温娴暂时隐忍住情绪,转过身,默默往回走,同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院墙,哪里高,哪里适合攀爬,她只一扫,便大致摸清了底细。 主人家不善言辞,约摸也是猜到了她的心思,接下来的几天,两人看管得愈发严厉。 温娴难以抽身,自然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得空时便坐在院中发呆,然后再立在墙边,等着有人将那道栅栏推开。 这种看不到头的迷惘感,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故而没几日,温娴自己便病倒了。 她不肯吃药,以身子相逼一定要回京,年轻妇人没有法子,只得派人出去给那托付之人报备。 老林走了,她的心也变得安定下来,再过了两日,这间少有人踏足的农家小院终于迎来了新的客人。 温娴听见动静,费力爬下床,刚走到门口,就听哐当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接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年轻男子焦急奔了进来。 她不自觉后退半步,等看清楚面前之人的相貌,才眯起眼睛,讶异道:“……继之?” 来人正是梁继之,许是得到消息便迅速赶了过来,满身风尘,连鬓角都浸出了薄汗。 面对温娴的猜疑,他眼里坦坦荡荡:“嫂嫂,是我。” 温娴心中骤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往他身后仔细打望良久,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才怅然收回视线,喃喃问:“他呢?” “他不会再来见你了。”梁继之垂下眼睑,闷声说:“侯府被抄,下人尽数发卖,姑父姑母被贬,流放至岭南,而表兄他……也要去西北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简单道出了全府人的命运,发卖,被贬,流放等字眼宛若针扎一般刺痛了温娴的内心。 连日来她有多期盼,此刻就有多无措。 遥想那晚两人最后一次对话,他说想要她外出避祸,原来并非只是玩笑,他将她送出侯府,安置在桃源,派亲信照顾,拼尽全力为她开辟一条康庄大道,而她傻傻不自知,偏安一隅得过且过,任由全府满员受累,而自己独享安稳,半生无逾。 温娴只觉得浑身都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窒息之感,疼痛自心口蔓延到四肢,最后侵入骨髓,汇聚于咽喉,迫使她弯腰止不住地干呕。 梁继之扶住她日渐下沉的身子,慢慢往屋内走,待坐到条凳上,他翻转倒扣在桌上的两个大海碗,倒了点热茶,递给温娴,等她漱完口,才斟酌着言语,叹口气道: “日前表兄找到我,便已有让嫂嫂离京之意,但那时京中管控较严,侯府又被陛下时刻提防着,他没有充足的把握……” 温娴听得脸色煞白,浑身犹如跌落寒冷冰窖,没有言语,没有动作,神情木讷地盯着面前那碗大碗茶,直到听他话有停顿,呆滞地抬起头,眼里才稍微有了一点亮光。 梁继之覆在桌上的双手交叠在一起,不自觉地攥成拳,深吸口气说:“直到那日入夜,他出府找我,说已备好完全之法,让我务必带你离京。表兄很聪明,算准了御林军会在当夜前来,于是提前纵火先暂时转移了对方的注意力,然后趁乱将你藏于书房的密室中,等躲过了官兵的搜查,我才能紧随其后,悄无声息将你送出城外。” “表兄的打算是让我尽快安排人马送你入扬州,可近来城内外的兵士实在太多,我担心冒然行动会暴露身份,故而一直拖到现在。”他看了一眼温娴,佯装轻松地说:“我与表兄从小一同长大,却也是首次见他如此用心地对待一个人,他为你散尽钱财购置房地,为你安排了扬州一应吃穿用度,知道家父从事于户部,便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新的户籍,以便你能够无所顾忌在他乡立足,甚至……” 他说到此处很是伤心难耐,纠结了好半天才继续道:“表兄怕你因他而背负着罪臣之妻的恶名,所以留下一封和离书,望你以后能抛却前尘,重觅良缘,从此天高路远,此生再无瓜葛……” 温娴尚未从一连串的话语中回过神来,梁继之就已离开位置,起身走到屋内角落的一处矮柜前,他打开柜门,从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匣子,然后原路又坐回温娴面前,小心拨动暗扣,开启盖子,调转方向,推到温娴手边。 “这便是表兄留给你的所有东西了。” 温娴全然沉浸在无边的痛楚中,见状也只是麻木地抬了抬眼皮,她没有动里头的任何物件,深吸一口气,带着沙哑的声音问: “爹娘此时可还好,他……何时出发?” 梁继之仰头饮下一碗茶水,滚烫液体滑落入腹,熏得他眼眶发热,“姑父姑母已于昨日启程上路,表兄他若无意外,应是五日后出发。” 五日,那便还来得及。 温娴搁在膝上的手不觉已握成了拳,长指甲掐进肉里的细微痛感让她终于有丝丝的回神。 她弯起唇角,却扯起一抹比哭还要惨白的笑容,艰难道:“多谢。” 梁继之摇头:“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顿了顿,他又试探着说道:“嫂嫂不妨先养好身子,等这几日风头过去了些,我再送你下扬州。” 温娴根本无意去向是哪儿,别过头,看着树枝浮动的窗外,随口一答:“好。” 梁继之蓦地松了口气,客气道:“既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搅嫂嫂休息了,等京内事务忙完,我便立刻赶过来。” 温娴自是不便挽留于他,重复着又说:“多谢。” 梁继之迈出门的右脚倏地又缩了回来,深深看了眼温娴,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此时冷静得有些不太正常,可他又实在瞧不住什么异样,只好叹口气,负手走了。 整个白天温娴都表现得分外淡然,该吃吃该喝喝,也没再用尽办法想要回京,出奇意料地宛如换了一种性子。 可等入了夜,她便开始卸下浑身的伪装,枯坐于窗前,整宿整宿得不睡觉。 她心里念着第五辞,只要闭眼,脑中就全是他的模样。 他从前嚣张跋扈,任性耍脾气的样子,他懒懒散散,不想做功课,甩锅给别人的样子,他红着眼睛,强忍倔强的样子,他撒娇讨好,刻意卖萌的样子…… 温娴不知道他此刻又在做什么,狱卒们对他好不好,若说错了话,他会不会挨打,他那么爱干净,定是不能随时沐浴换衣了。 无法再细想,温娴已是泪流满面。 她背靠墙慢慢滑坐下去,双手环膝,把头埋得很深,无法控制自己地低声啼哭。 今夜月光很柔,将她的背影浓缩成小小一个点,像是散落在人间的星辰,那么孤寂又耀眼。 慢慢的,等发泄完了,温娴又重新站起来,挪动着步子走回桌前,一点点小心打开那个匣子。 上面大部分是些用以傍身的银票,数额不等,但对寻常人家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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