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锅忽地腾空而起,在空中自由翻滚半个圈,然后稳稳当当扣在地上。 温娴:“……” 第五辞:“……” 两人都傻眼了,盯着那口铁锅,彼此无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屋内安静得落针可闻,经过好长一番思想斗争,第五辞决定率先打破尴尬,但一出口,就又把温娴雷得外焦里嫩。 “那个……有没有什么菜是不用锅也可以做的啊?” 温娴无奈:“外面的菜,就不用家里的锅做。” 说完第五辞便红了脸,不过因为糊了灰,倒不容易看到他的窘迫。 见温娴要动手收拾残局,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抢着自己干活儿。 “我来我来,你好好休息,这些就别碰了。” 温娴不甚放心,纠结道:“你确定可以吗?”大少爷,您可别再闯祸了。 第五辞拍着胸脯拿生命做保证,肯定道:“放心,我定给你收拾得妥妥帖帖,比从前还干净。” 边说边推着温娴出去,第五辞挥起扫把开始扫除了。 温娴趴在窗边观望了小会儿,确定他没有做任何奇怪的事情后,才放心地出了门。 傍晚天还没有全黑,部分商铺已经燃起了灯笼,温娴找到一家快打烊的摊子,打包了两份混沌,赶回家时,第五辞正坐在院里刷锅底。 温娴招呼他进屋吃饭,第五辞犹豫了半瞬,还是决定先去洗个澡。 没锅烧不了热水,第五辞从井里打了凉水,将就着冲了一下身子。 回到桌前,他有些不大好意思去看温娴,低头戳着碗里的混沌,吞吞吐吐话都说不利索:“我好像还挺笨的,是不是老给你惹祸啊。” 温娴低头一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但又不能打击第五辞的自信,含糊夸赞道:“由奢入俭难,你能做到这般,已经很好了。”她笑得温柔,“真的很好很好了。” 第五辞更加愧疚不安:“那我以后多学着点,你就在家休息,这些事交给我好了。” “做饭也要交给你么?”温娴眨眨眼睛,表情略微有些不太自然。 今晚把锅端了,下次怕不是要把厨房炸了。 第五辞竖指昂头发誓:“以后家里的饭食全部由我包了,说到做到,绝不含糊。” “就从明早起。”他兴致勃勃补充说,“将就还有些小米,我给你熬粥。” 温娴一口混沌刚嗦进嘴边,听到这话差点没卡到喉咙,対上第五辞真挚的目光,她只能含泪答应他的提议。 “好。”
第六十七章 第五辞兀自琢磨着下厨一事, 没空再想其他,白日又折腾得太累,晚间直接上床蒙头睡, 连缠着温娴求欢好都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他行动力极强,天还没亮就爬起来,在厨房捣鼓了大半时辰, 结果早食没做出来, 噼里啪啦还摔了好几个碗。 温娴就在门口看着, 不好进去插手, 等第五辞灰头土脸地奔出来,她才小心探头问:“你没事吧。” 第五辞耸肩:“我没事啊。” 他的手里端着两碗汤水,有些满,还很烫,只好先放在桌上, 待收拾好, 他又突然回头,反手指着身后。 “不过里头就不大好了。” 温娴早就有过心理暗示, 听到这话不免还是有些发怵, 预备进去瞧瞧情况, 但只走了两步, 就被第五辞攥住手腕。 他半拥着她往外走,到了桌前, 一掌将她按在凳上, 语气轻快地说: “先吃饭吧, 剩下的一会儿再说。” 温娴左看右看, 没发现他所说的饭在何处,桌上只有两碗清汤, 她有必要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这是……” 第五辞拿筷子缓缓搅拌着散热,闻言狡黠道:“小米粥,我现熬的,看在花了不少功夫的份上,你尝尝?” 温娴接过碗一看,分明只见底部几颗清晰明了的大米粒,与其说是米粥,倒不如说是米汤,它明明可以在汤界占得一席之地,却偏偏被第五辞拉扯到粥界自取其辱。 “这就是你熬的……粥?”温娴纠结地问道。 好样的,难民看了都得摇摇头。 知晓温娴眼里的猜疑,第五辞强行解释想要扭转局面:“我没控制好火候,粥煮得有些夹生了,但又不想你饿着,就把熟的都挑了出来。”说着他还委屈地低眉,“你的那碗其实还要稠些。” 温娴真是又无奈又好笑,对于第五辞她真是半点脾气都没有,见他一脸讨好又渴求夸奖的卑微模样,她摸摸他的乌发,耐心地轻哄:“好着呢,夫君有心了,阿娴很喜欢。” 第五辞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低头喝“粥”。眼睛却频频朝温娴打量。 他说:“那我以后还给你做饭。” 温娴一时难以接受,岔开话题便将此事揭了过去。 两人吃了这顿没什么实质含量的早食,继续又要忙碌院里的琐事。 昨晚消耗的柴火太多,今日需得购置一批再重新补上,温娴给了第五辞一些碎银,让他去集市上背点干柴。 见他未有反应,忍不住又催促了几分。 第五辞摊开手掌,复又握紧,来回重复数次,只觉得心酸得要命。 这些他从前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铜板,现在却成了安身立命的全部家当,风水轮流转,也到了他为自己赎债的时候了。 第五辞仰天长叹,把竹篓往背上一挎,默默出了门。 —— 家里少了一个捣蛋鬼,温娴总算能腾出时间做点正事。 昨日搬家太着急,堆积的衣裳也没来得及洗,趁现在午后天气好,温娴一口气浆洗完所有旧衣,按上衣下襦的分类,全部晾晒在院子里。 平素的一些重活儿第五辞全揽在自己身上,温娴乐得清闲,便搬了凳子坐在门边,打算绣些帕子,也好补贴点家用。 之前逛市集的时候,温娴有意与掌柜的打听,知道西域胡商有从中原订购布匹的习惯,大到衣衫料子,小到棉袜绢帕,凡是质地上乘且刺绣精湛的物件,对方出价都不会太低。 近来边境战事吃紧,商人们为了抢夺资源,纷纷抬高收购价格,但因肃州绣娘锐减,也还是收不到好的货品。 温娴赶在这个档口,预备多屯一点绣品,以便能卖个好价钱。 在这无所依靠的地界,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要生存,唯有竭尽发挥所长,面子不如银子值钱,逼到绝路,谁还会在乎从前那点身份地位。 温娴感叹于生活的不易,下手之时不免再谨慎了些许。 第五辞外出还未归家,她也乐得清闲,做完绣活儿就在院中晒晒太阳,顺带修补一下院墙,等到天气再暖和一些,还可以在角落开垦出一片菜地。 她屋前屋后转悠了大圈,慢慢规划出一番新的布局,暗自欢喜之时,忽听背后有人大喊: “小娘子,你这是在作甚呐?” 独属于北地特有的口音,与中原官话不同,更具有豪迈洒脱之势,温娴一听,便知来人是谁。 她蹬着碎步跑去开门,还没回话,就听对方又道: “咱们昨日见过哩,我来你家,还给你送过甜瓜。” 不算年轻的妇人,身形也没有常人那般羸弱,嗓门大,五官也硬挺,面上瞧着不太容易招惹,实则心肠尤为的慈软,那双笑眯眯的眼睛,便极尽热忱。 温娴打开门栓,笑脸迎着妇人进来,同时唤道:“婶子。” 胖婶双手揣袖,没着急进屋,而是探头打望了一瞬,问道:“你家男人没在家?” “出去背柴了。”温娴笑着解释,声音沁甜,像是对着自家长辈撒娇:“害怕后头要下雨,所以想在家里多屯一些。” 当然也是防备第五辞哪时兴致上头,想要大展厨艺,再一不小心把柴火烧没了。 “也是这个理。”胖婶点头嘀咕一句,随着温娴往里走,却不知想到了何事,倏地变了脸色。 “他出去你能放心?”她拉住温娴,悄悄往旁边一带,左右环顾确信没有外人,这才神秘道:“他模样那么周正,你不怕他被人盯上。” 温娴并不理解这种说法,她也不似寻常娘子会将自家丈夫看管得那么严厉,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从没有任何防备的心思。 “他就是性子闹腾了些,但也不是那等见异思迁之辈,这点就不由婶子忧心了。”关键时刻,她还是有意护着他。 直到话题逐渐走向敏感,胖婶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啪啪往嘴上扇了两巴掌,而后咧嘴一笑,赶紧改口。 “呸呸呸,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听多了消息,现在逢人就爱嘴碎两句。” “如今时常都有战事,年年打仗,年年死人,军队里招不上兵,就到民间来抓壮丁,镇子上的精壮小伙全都充军了,你不怕他也被上头抓去啊。” 关于壮丁之事,温娴早在前往沙丘的途中便听拉车的老伯说过,但那时她心系着第五辞,便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此刻乍又听人提起,温娴忽地反思让第五辞出门是否太过高调了些。 可转念一想,第五辞是何人,身手优越,耐力惊人,京内强兵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几个边境小卒。 温娴随即放宽了心:“不会的,他有分寸。” “诶,是。” 无故挑起人家夫妻之间的关系,胖婶也有些尴尬,眼睛咕噜一转,搓搓手跟温娴告别。 “今日打搅了,那我这就便回,以后遇到什么事只管过来招呼一声,街坊邻居的,咱们都是好相处的人。” 随后两人再唠了会家常,温娴劝留不成,无奈只好随她一起走到门口,刚把人送走,第五辞便回来了。 他左手一把砍刀,右肩挎着一个背篓,甫一进院,便卸下身上的重担,摸腰捶背地走去井边提了一桶水,也不嫌冷,哗啦就浇了满脸。 温娴见状跟随,给他递了一张帕子:“怎么去了那么久。” 第五辞满手是灰,在接触到香帕的一沿时,本能地缩回指尖,不答反问:“她来干嘛啊,你们都说什么了。” “说你男色误事,不应出去抛头露面。”温娴狡黠一笑,莫名开始逗他,“这里的男人都不常出门的,若是不听劝告单独行动,会被士兵当场擒拿,然后押送入营,服一辈子的兵役。” 第五辞抹脸的手微微一抖,对她的话产生深深的质疑:“真的假的?” 温娴就站在水井边上,手搭上木杆,歪头对着他笑:“当然是……”顿了良久,她才道出实话,“假的。” 说完她赶紧闪人,得吧得吧小跑进屋。 第五辞蹦跳着追上去,从后将温娴打横抱起,三两下步入床前,不加温柔地扔进被中,随之倾身覆上,捏起她的耳垂,贴近与她低语。 “小坏蛋。” 低沉又宠溺的气音回荡在耳畔,像是羽毛轻轻佛过耳蜗,温娴心弦颤了一瞬,身子也跟着酥了,把脸埋进枕头,弱弱道:“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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