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记得,这么重要的日子我岂能忘记,方才不过是有些疲倦,没有答得上话来,现在醒过神,自然也就……” 只消对上第五辞的眼神,温娴说话的底气就变得愈发不足,到最后几乎是声如蚊蝇嗡嗡叫,完全把头埋进胸脯里。 “是嘛。”第五辞偏头笑了笑,语气幽幽又无可奈何,“我怎么没瞧见你有任何的表示?” 他一掌揽过温娴的肩膀靠在自己怀里,低下头,盯着她的发旋,迟迟等着一个回应。 “那我回去……给你做饭?”温娴谨小慎微,耐心与第五辞打着商量,“或者你有其他的建议也行,我都能满足你。” “都能满足?”第五辞舌尖抵了抵脸颊,嘴里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越想越觉得耳热,干脆松开手,故作正经地打量起周边的街道,只是脚步显得略有些凌乱,走出了高低腿的样子。 暗想这家伙定又在闹脾气,温娴小跑上前去勾他背在身后的手,撒娇赔笑说尽了好话。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家,温娴挽起袖子正要下厨做饭,却被第五辞一推给按坐在桌前,并神神秘秘撂下一句“别动”,期间他又进入灶房捣鼓了好半晌,终于顶着一头浓烟缓缓露了面。 温娴盯着他手里的白瓷碗,只觉得第五辞的眼眸比落在碗沿上的日光还要晶亮,但鉴于他有把菜做废的本事,温娴对此便没报太大的希望,只轻轻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双手放于膝上,不安地问道: “这是什么啊?” “今日不是你我成婚刚满一年吗,我便做主想要给你一个惊喜,提早备下了这份吃食,想你回来就能立马吃上,但不料路上耽搁太久,已经有些坨了,我刚刚下厨又重新做了一碗,就是不知味道如何……”第五辞坐在方桌对面,把碗推给温娴,腆着脸笑道:“你尝尝。” 温娴拿筷子搅了搅碗里的东西,才发现是面,她再仔细捞起来辨认了一下,又发现这是长寿面。 对面一对存在感极强的视线牢牢锁定在自己的手上,温娴指尖一颤,仿佛能透过午后斜阳的微光看到第五辞身后那根撒娇卖巧,企图讨得主人欢心的大尾巴,心中一暖,夹起面条就往嘴里送去。 第五辞眼巴巴看着,只差最后一步就要入口时,温娴却蓦地停下了。 等会儿,说是惊喜可以理解,但这长寿面是怎么回事? 是要比喻两人的爱情如面团一样任意揉捏都不会变形,还是如面条一样长长久久,永不断歇? “怎么了,不喜欢?”第五辞皱眉不确定道。 温娴被第五辞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见他实在期待得紧,这才重新提起筷子。 低头嗦了一口碗中的长寿面,熟悉的味道刺激得温娴头顶冒汗,“这……”她不由地瞪大了双眼,似是意犹未尽,再舔了舔嘴角,继续尝试着吃第二口。 接着第三口,第四口…… 坚持了不过半刻钟,温娴再也演不下去,“哇”的一声吐在地上。 太麻了,胡椒跟不要钱似的往里放,嘴巴简直要喷火。 第五辞脸一下子便绿了,蹭的弹跳起来,几步蹲在温娴身前,又是拍背又是递水,等她稍微缓和过后,才不服气地去吃碗里剩下的面条。 然而下一瞬,他弯起腰,与温娴一起吐了个痛快。 还是熟悉的感觉,一样的难吃。 温娴捧着杯盏还没完全喘过气来,又见第五辞这副灰败模样,推了推他,问:“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第五辞头埋得很深,语气也怏怏的,听着蛮不是滋味:“给我缓一缓,真的很丢脸。” 他实在没眼去看温娴,只顾着咕咚咕咚往嘴里灌水,喝饱了也歇够了,才端起碗把剩下的面倒进泔水桶。 温娴盯着第五辞的背影偷乐,还不忘趁机调侃他两句。 “一回生二回熟,夫君下次便能懂得如何制造惊喜了。” “知道了。” 这糟心事不提也罢,第五辞沉着脸把锅碗洗刷完,又将灶房里里外外全部擦拭干净,末了站在窗边指天发誓,若下回还闹出这等丢死人的笑话,他就剃了头发从此遁入空门。 有言说心诚则灵,许是第五辞的愿景太过真诚,老天竟真的感知到了他的心声,当场降下一道天雷,劈得第五辞一个措手不及。 他被震得耳朵有些嗡鸣,推开窗户朝外望去,只见方才还是晴朗的艳阳天,片刻便有雨水浇落下来,起初淅淅沥沥像是潺潺的绢溪,慢慢愈来愈大,以至于到了睁眼无法视物的地步。 第五辞还来不及把窗户阖上,就听温娴大力呼喊让他赶紧过去,等把院里的衣裳全部收拾进屋,第五辞忙里忙外又出了一身的汗。 天色不好晚上黑得早,温娴用完饭便爬上了床。 这雨下了好几个时辰都没停下,夜里才稍稍有丝减弱之势,温娴不怕打雷,却独独畏寒,整个缩在第五辞的怀里,唯有汲取到他的体温,方能安然入睡。 可第五辞却是整夜合不上眼,耳畔传来的狗吠实在令人烦躁,他稍稍翻了个身,将手枕在脑后,兀自盯着房梁发呆。 最后是责任感战胜了怀中的温柔乡,第五辞不放心盯哨的同袍,披上衣服走下床,随手拿起斗笠,就这么无阻地冲进了雨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暴雨如注的夜晚应该做什么不用我多说吧,咳,应该多睡觉
第七十八章 深夜极易招惹敌寇的偷袭, 尤其是像今日这种风雨交加的泥泞夜晚,烽火不燃,视线受阻, 给了敌方一个天然的躲避屏障,如果防备不慎,让対方钻了空子, 届时城中大半百姓都会受到敌寇的侵扰。 第五辞虽只是个挂了名的军中将士, 対此也不能太过袖手旁观。 他匆匆换下身上打湿的布衣, 套上盔甲快步登上烽燧, 与士兵交接完最后一班岗。 少年人的躯体已经初见成熟,雨水浇在身上,依稀可见甲衣背后硬朗结实的肌理。 第五辞持剑而立,密切注视着城外的动向,目光如炬, 如一头潜伏在暗处的鹰隼。 毛毛冒着大雨奔袭上来, 看到他还微微愣了一愣,后很快反应过来, 撑开油伞遮挡在他的头顶, 扯着嗓子大声说: “温大哥, 你今夜怎得没在家中好生陪着嫂嫂, 这里并不缺人,我来替你站吧。”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脚下, 耳畔的狂风像是野兽在嘶吼, 第五辞只能从口型分辨毛毛话里的含义, 见他衣着单薄, 不好留他在这里受冻,将伞往外推开了些, 简单一个动作,既是无言,也是婉拒。 第五辞执意如此,毛毛也不好再多劝,默默陪护在一旁,两人同撑一把伞,并肩而立,瞭望着远处的城墙,彼此再无他话。 —— 温娴从噩梦中惊醒,后背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寒意从背脊窜到耳尖,依着习惯往身旁一拱,没有抱到温热的胸膛,迷糊睁开眼睛,才发现第五辞已经出去多时了。 默默裹着被子往床内挤,温娴直到日上三竿才慢慢爬起来。 外头的雨势还没歇,屋檐下滴答滴答不停漏着水,厨房北面的窗户没关严实,雨水全部浇灌进来,地上湿漉漉地漫着一滩水。 温娴放了个盆在屋檐下接水,又把厨房重新打扫干净,煮了一点稀粥填饱肚子,兀自琢磨着后面几天的生意。 这雨也不知道会下多久,天气不好,自然没法摆摊,赚钱的事情暂且只能搁一搁。 她这几日难得空闲,又描了好几张新的首饰花样,待天晴时送给合作的掌柜,又着手开始准备摆摊的事情。 第五辞又好几天没出现了,估计军中太忙,暂时无暇分身,温娴没太在意,更是懒得去打听。 靠代写书信实则每日赚得并不多,大伙儿不是日日都来,她更多的时候就是坐着看书打发时间。 当然偶尔也能捡点漏,负责给官家打杂。 近来衙门里有一主簿因病告假,撂下小半月的公务没人处理,上头催得紧,底下又找不到人能够顶上,官差无奈又寻到了温娴跟前,雇她上门负责顶替主簿的差事。 看在钱的份上,温娴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像她这类受到临时差遣的普通小老百姓,根本不可能会接触到官府的核心要密,左不过都是一些公文、账簿的誊抄庶务,分明还难不倒人。 好在温娴捡了便宜做事也还算认真,里头的人没太为难,就是那群抱团成队的衙役,看着她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太友善。 温娴压根就不予置理,遇到他们结伴蹲在树下偷懒时,还会特意绕到远处躲个清净。 这日午后,温娴刚巧处理完一批堆积已久的公文,正预备趴会简单睡个午觉,就听外头叽叽喳喳一阵吵闹,原是几个刚从茅房回来的衙役在闲聊,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不知说到了何事,叽里呱啦地笑个不停。 温娴起身将屋门掩得严实,想等这群人离开再休息,可偏偏外头像是在跟她唱反调,不仅不走,还大剌剌地坐在门口台阶下,勾肩搭背地开始吹嘘聊天。 几人的嗓门可以抵得上田园里的大鸭子,吵吵闹闹简直烦人,温娴临到嘴边的埋怨不得已只化作腹诽,但听他们提起京中之事,她的思绪骤然被拉回到当前。 “最近我听说,京里那位好像快不行了……” 瞬间屏住呼吸,温娴偏过头把耳朵贴近门上,捂住嘴巴没发出半点声音,默默聆听着屋外的动静。 男人的嗓门粗噶,甚至还带了点口音,温娴听得不是很清楚,但零零散散拼凑起来,也大致猜出了他们所说的是何事。 永康帝病危,似乎已是到了油尽灯枯之年,但这消息毕竟瞒得严,他们能晓得,只怕是偷听了上头官老爷的口风。 虽有些言辞夸大的成分在,可也不难猜出里头的真实性。 众目睽睽之下议论天子,乃是大不敬的罪名,这群人胆子不可畏是不小。 温娴听得心惊,外头说话的人也甚为心虚,在她故意弄出一点细微的小小动静之后,交谈声顿时戛然而止。 随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一晃神的功夫,人全跑没了。 温娴也蓦地平静下来,心底既是担忧又是欣喜。 想到尚还在宫中为官的父亲,如果天子不日便将病逝,那么温绍元的处境又会发生何样的变化,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是会继续留任做官,还是会遭排挤被迫辞官回乡。 而受到流放之刑,如今仍是逮罪之身的第五辞会不会因此得到赦免,遭受冤屈的武安侯府有没有可能彻底洗脱冤情。 温娴思索着一路走上街头,余光瞥见巷子里随处可见的乞丐和难民,忽地生出一股反心,平添了几分対于当今圣上的厌恶。 以手为扇渐渐驱赶体内的燥热,脚步不停继续在集市上转悠,想起家中存粮已经殆尽,温娴今日大方卖了猪肉和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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