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辞赶到之时,乌敕居延正指挥士兵在城下骂战,说出口的汉话污秽不堪,简直没法入耳。 他与五百军士一字排开,对着先头的部队连发三箭,轻易消灭了戎狄后勤大半。 在驱马赶到大军阵前的途中,他俯身从地上捞起一柄长·枪,随后扯下马侧的包袱,挂在枪头,等立于乌敕居延面前时,将枪杆狠狠地扎进了地面。 那一包圆不隆咚的东西因这巨力悄悄豁开一条口,里头的那物把在场的兵士吓得差点就从马上跌了下去。 是个人头,而且还是王庭首领的人头。 连老巢都被人端了,这仗还怎么打,谁他妈还敢去送命? 士兵们丢盔弃甲,纷纷后撤,只有乌敕居延一人望着枪顶,面露凶光。 没料到会有这么一手,他显然气得不轻,但很快比这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来,在看到骑兵催促着一队由绳索捆成串的俘虏赶来时,乌敕居延彻底忍不住了。 他的宠姬爱妾,兄弟子女全部赫然在列,由贵族变为奴隶,他颜面扫地,气得双眼猩红,拔刀就要出列。 然而第五辞比他更快,一剑刺入身侧人的胸膛,尸体轰然倒地,余下的战俘亦然,被抹了脖子当场毙命。 此等场面比战场上的厮杀还要让人触目惊心,戎狄士兵彻底慌了,无心恋战,有人转头就跑。 兵荒马乱之下,第五辞却忽然勾起嘴角,迎面对上乌敕居延的弯刀,与他厮杀在一起。 两军对垒,拼的就是那点士气,军心一乱,不败而胜。 熟读兵法,第五辞深知此等道理,想要拿下乌敕居延的首级,这一回他绝不手软。 城外的局势一下子变了,齐军由守转攻,迸发出激烈的拼搏欲望,城内也不断涌出大批的骑兵,羽箭纷至沓来。 第五辞宛如一只嗜血的猎豹,浑身充满了矫健的力量,不仅抗下了对方猛烈的攻势,还数次转危为安,在闪躲中绝地逢生。 乌敕居延则发了疯地要取第五辞的性命,屈辱使他的神经崩得比往常更紧,每次举刀都是直冲第五辞的要害。 这场对决一直持续到晌午,打了整整两个时辰,彼此身上都挂了些彩,第五辞更甚,因为连日的赶路,体力逐渐不支,对方正是抓住了他的这个弱点,出招越狠,直把人逼进绝路。 周方暨开始还会过来帮衬一二,后来便忙着追击敌人,早跑得没了影,身边只有一个三脚猫功夫的毛毛,也被敌军逼退到了城内。 第五辞并没把真的把握能赢过乌敕居延,之所以不退,全凭着内心的那股执念。 他从前以恶名享誉于世,受尽了白眼和唾弃,连他爹都是整天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他顽劣,不配苟活在世,可如今他能上阵,能杀敌,还可以砍下敌人的首级,他想堂堂正正地做一回男子汉,做一个可以守城,可以护住百姓的“大将军”。 第五辞这般想着,心底对于胜利的渴望便愈发得强烈,偏头朝地吐了一口血水,他大吼着为自己打气。 “来啊,我怕你吗?” 纵使他的剑术再强,对方也能在三招之内挥刀压制住他的锋芒,第五辞力不从心,手被震得通红。 剑身已被砍得有些钝,第五辞站不住就拔下长·枪支在自己身后,他的面庞沾满了污血,一双眸子却惊人的执拗。 他双手持剑,拼尽全力抵挡乌敕居延的劈砍,不过终是败了,长剑在手中被挑飞,他跌落在地,再无力气可以与之对抗。 熟悉的银白利刃重复着又要落下,第五辞闭眼之前却想到了家中的女孩儿。 自己要真的死了,温娴得多伤心啊…… 预料之中的撕裂痛感并没有传来,空气还多了丝丝铁血的味道,在乌敕居延面目狰狞要治第五辞于死地之时,他被从旁射出的长箭一把贯穿了喉咙。 生死仿佛就在瞬息之间,眼看对方嘴里喷出鲜血猝然倒地,第五辞才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得救了。 他挣扎着爬起,去拾掉落的长剑,只见自己的右侧,远方火红的旭日熹微中,突然多出一支纛旗招展的军队。 “援军来了!” 有人兴奋呼喊,接着更多的士兵参与到欢呼声中,大伙儿像是看到了希望,战斗得愈发卖力起来。 第五辞额上的豁口不断渗出鲜血,一滴一滴落下,像雨水一样挂在眼前,他也很想与众将士一起摇旗呐喊,可疲惫使他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再定睛一看,眼前的画面骤然转黑。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仗终于打完了,我辞抽到了最后一张助攻卡,唉,这该死的男主魅力,换作炮灰早把人头送没了 接下来就是甜甜的恋爱了,出了血肯定是要补回来的,按我的墨迹速度,应该会强行让他装装 | 逼,然后惹得我娴心疼,三天三夜的……照顾他 另外在此立下毒誓,再也不写战争戏了,再也不写了!他喵的
第八十七章 敌军败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 藏匿在家中的百姓们听晓此事立即涌了出来,大家面向朝廷,高呼万岁, 街头巷尾一时热闹无比。 躲在知府衙内的温娴尚还不知具体情况,直到报信的士兵跑了进来,大伙儿紧绷了数日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 “打赢了, 我们真的赢了。” “这下安全了, 再也不用心惊胆战害怕丢性命了。” “是啊, 终于能够过上安稳日子了, 感谢老天,感谢菩萨……” 就在众人沉浸于久违的欢喜中时,温娴却罕见地皱起了眉头,她拦住那个正要折返的士兵,问:“将士们呢, 守城的兵将都如何了?” 那人愣了一瞬, 旋即勾起一抹惨笑:“难得小娘子还记得咱们这些粗人,不止戎狄大军损失惨重, 我方将士也折损了不少, 死的死, 伤的伤, 能留下活口的微乎其微……” 一席话听得温娴心如刀割,她再也忍受不住内心的澎湃之情, 拨开人群迅速冲了出去。 街上到处都是战火留下来的硝烟味, 听闻了消息走出来的百姓正忙着重振家宅, 昔日繁盛的边境城池早已不复存在, 连绵的高耸城墙如今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战争永远分不出胜负,将士身死终不见天颜。 温娴沿着城楼一路寻到军营, 隔着数远也能听见里头不断溢出的哀嚎之声。 小心翼翼往前走,眼前的景象越发让人心惊,受伤的战士密密麻麻,军帐容不下就只能将就着躺在地上,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士兵,只因药材急缺,只能采取强制的方法才能使他们不会因为疼痛而咬伤自己的舌头。 竭力避开视线不去看那些骇人的伤口,按照之前送饭时的记忆,温娴寻到一处熟悉之地。 战后的安抚工作实在有够混乱,众人也无暇顾及她一个冒昧闯营的孤身女子,见门口无人值守,温娴便壮着胆子掀帘走了进去。 第五辞正安静地躺在简易搭建起来的移动板床上,被人按住四肢强行处理身上的伤口。 他的周围是同样等着治病的将士,按照轻重缓急排排躺,由医师简单止血扎好布带。 期间不停有人受不住疼痛翻身下来想要自行了断,但很快就被人强拉回去,捆上手脚固定在床上。 药草源源不断地运送进营,可没有强效的麻沸散,很难有人能够承受得住刮骨疗伤时的剧痛。 从温娴的角度刚好能够看到第五辞赤·裸的半身,上面纵横交错,布满了大小数十道伤痕,从胸膛一直延伸到胯骨,尤其腹部伤势最为严重,血窟窿似的一个洞口,像是被弯刀挖去了整块血肉。 先前忙于战事,他只让人随意止了止血,后来伤口溃烂引发脓疮,不得已只能选择医治。 但割破脓泡,剜除腐肉的过程实在太过磨人,医师动作有意放轻,也无法彻底减轻他的痛楚。 第五辞半阖的双目因这巨痛猛地瞪大了眼睛,两鬓的汗水如断线的珠子哗哗往发缝间流淌,嘴里的软木被咬得变了形。 他无力含住偏头将其吐出,绷紧了下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待熬过最为致命的这波疼痛过后,他终于松开了嵌住身下木板的双手,缓慢闭上双眼,彻底昏死过去。 温娴站在不远处的地方,见医师细心为他处理完伤口,搬去另侧的待观察营帐,她担心第五辞如今无人看顾,小心跟了过去。 —— 第五辞睡了整整三日,这三日以来他时昏时醒,高热一直不退,偶尔有点意识能听见耳畔窸窸窣窣的小声交谈,像是女子的呢喃又像是老者的叮咛,接着嘴边又有一股难闻的汤药气味,他吞咽得艰难,费力睁开双眼,余光只看见一道婀娜的身影。 他能感知到她的体贴与温柔,却怎么都起不了身,病体折磨得他成了一个废人,只空有一副残破的躯壳。 长久的昏厥过后,第五辞又开始做梦,梦中他身处战火纷飞的塞外,正手持佩剑与南下的胡人打成一片,他深入敌营百里,一战封侯,却在领旨谢恩之时画面一转眼前变成了灵堂,温娴跪坐在素白色的天地中央,佝偻着腰背,近乎绝望地哭泣,他看着她给自己送葬,然后一头撞死在墓碑上。 这匪夷所思的梦境让第五辞觉得窒息,他在睡梦之中拼命拽住温娴的衣摆,像个濒临溺死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蓄势爆发…… 紧接着第五辞便恢复了意识,眼前的画面不再是坟冢,而变成了他置身在雍丘城中的家。 这里一切照旧,恰如之前他离开时的模样,窗檐底下坠着晒干的玉米棒子,桌前放着练了一半的字帖,到处都是生活留下来的干净气息。 第五辞庆幸自己这是捡回了一条小命,忙不迭地坐起想要去寻温娴,可一趿鞋便扭到了腰身,疼得他猝然又倒回床上。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如今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小废物,活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是得靠自己女人贴身照顾。 第五辞自觉很是挫败,平素老是给温娴添麻烦,抓耳挠腮地找借口预备重返军营,可转念一想,不太对劲啊。 他是怎么回到这儿的?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温娴端着汤碗悄悄走了进来,大抵是没料到第五辞已然转醒,她将脚步放得很轻,托盘紧紧护在怀中,小心避免弄洒上面盛满的药汁。 越靠近里间,温娴的动作便越发得谨慎,慢吞吞走至床前,一抬头,冷不防对上第五辞初醒后的双眸,他此刻正靠坐在床沿,仰面对着她浅笑。 温娴吃了一惊:“你醒了。”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去探第五辞的伤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身上可还疼?大病初愈需得仔细将养,我这就去找大夫。” 自顾说着,也没注意第五辞嘴边的笑意,火急火燎就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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