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过董灵鹫的手,放在脸颊边,盯着她,让她再摸摸。 她道:“在外头乱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想我想得这么紧?” 郑玉衡睁大眼睛,只恨自己这张嘴被封印了。他执拗地握着她的手,半点儿也不松开,长长的尾巴无师自通地绕过去,环住她的腰。 董灵鹫好像也没太生气,对他笑笑,抬指解开郑玉衡系到脖颈的衣领。 外衫早就散开了,那衣领上虽严丝合缝的,可在董灵鹫手里,也不过片刻就松落,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的手突然停了停,碰了一下喉结下方的装饰品。 郑玉衡这才发觉他还准备了这等装饰物,简直恬不知耻,矜持消耗殆尽的小郑大人耳根通红,羞愧不已,一边觉得突破下限,一边又心中隐隐一动,琢磨着檀娘是不是真喜欢这玩意儿? 可惜董灵鹫只是略抚摸了一下,就又去解他的这件薄衫了。这衣裳没有主人的帮助,自然也就降伏在她手里,连片刻都撑不住。 郑玉衡几乎无所遮蔽,而她还是衣袍整齐、没有半点散乱之态,连神情都是端庄明肃的。他略微气闷,上前揽住她的肩,而后低头咬开她的领子,埋在脖颈边,尾巴越缠越紧。 “衡儿?”她轻轻地唤了一句。 他没应声,只一味地找回颜面,把她也搅得凌乱起来。郑玉衡低头时,那两只毛绒耳朵就在董灵鹫的耳畔擦过来、揉过去,时不时抖落一下。 “别闹了。”她的手没入对方的发丝间。 小郑大人从来是不爱听话的,虽然素来听她的话,但这时候居然也很有自己的主见。他将金钗玉簪等物碰落在榻上,又咬着一只珠钗取下来,便见董灵鹫归拢好的墨发倾泻如瀑。 郑玉衡满意了,松口扔下珠钗,从右侧亲了亲她的耳垂。 董灵鹫将这坏心眼的小猫咪摁回榻上,抬手摸了摸头发,眉头微蹙,似乎觉得郑玉衡属实太该惩罚,便逆着毛摸他的尾巴,再将上面系个铃铛。 郑玉衡身不由己,只觉这条尾巴并非是自己的——就算他拿嗓音换来的,也根本不听自己使唤。别说被她摸几下了,就是看见她,此物便不由自主地凑过去,露出浮夸的谄媚讨好之态……真是让人藏不住心事。 铃铛与锁链撞动声交错着响起,董灵鹫终于想起来宠幸他了。 她挽了挽手,将最后剩的那点衣料拨开。郑玉衡屏息凝神,看着她的眼睛。 然而董灵鹫视线向下看了看他,半晌没动,视线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随后,太后娘娘说:“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回去了。” 郑玉衡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是怎么了,想要阻拦、却一时没有捉住她的衣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娘娘掉头离开,背影竟然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 奇了怪了。 难道他还是失宠了吗? 郑玉衡辗转反侧,左思右想,仔仔细细地剖析着对方今日的言语,总是不得要领,实在想不出是因为什么。 过了一会儿,郑玉衡嫌热从被子里钻出来,正要把衣服穿回去,一低头,也愣住了。 嗯…… 这个是什么,难道是……倒刺? …… 关内的风越吹越暖。 郑玉衡从这个稀奇古怪、还有点让人脊背发凉的梦里惊醒过来,举目四望,仍旧是荒芜的四野和接近清晨的天色。 他们行了一路,走出交战之地,车队停在洪天关近处的一个小村寨中,这时候也该休息了。 村寨里几乎没有壮丁,都被征去做了民夫,牛羊之前遭到了劫掠,十不存一。这些生活在这里的人真心希望殷军能打赢,而且最好是速胜,这样才能过上之前的安稳太平日子。 郑玉衡下了车,发觉有一个军士一直跟着自己,他扭头一看,辨认了一会儿,居然是经常在慈宁宫外值守的麒麟卫,两人少说也碰面了四五次。 “郑大人,”见他转头,麒麟卫立即道,“奉我们指挥使之命,一定要看好您,平平安安地送回去。” “……蒋指挥使的心思还挺缜密。” “这也是为了郑大人好。”麒麟卫面不改色地道,“这伤已经无法挽回,要是再缺胳膊少腿,那娘娘……” “好了,”郑玉衡从村子里借了盆水洗漱,将自己收拾了一番,“你们就会拿娘娘来压我,就算不这么说,我也不会跑回去的。” 对方这才放心。 郑玉衡这待遇,恐怕跟那位六太子比也相差不多。他洗漱之后,用右手给左手和肩膀上药,稍微活动了一下,感觉只是皮外之伤,并没有伤着筋骨。 因为视野的限制,他没办法完整地自己验看自己的伤口,只能按照可以看见的部分、结合感觉、恢复程度来推测。 一旁的麒麟卫见状,上前净了手,接过外敷的药膏,帮小郑大人解决掉箭伤换药之事。 郑玉衡道了声谢,而后在疼痛中思考了片刻,忽然道:“有件事要拜托你。” 此麒麟卫手上一抖,连忙道:“郑大人就别为难我了,调头是真不行的,这都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是。”郑玉衡道。 对方安静下来,狐疑地看着他。 “能不能帮我隐瞒一下……这个伤?”郑玉衡道。 “隐瞒箭伤?”麒麟卫犹豫了一些,喃喃道,“这也不该是我管的事儿,咱们回京还要走一阵子,若是愈合得好,在外表上倒也看不出……只是娘娘要是问起,我还是得如实说的。” 郑玉衡松了口气,道:“没关系,只要你别上去就告诉她便好。” 他心里默默地敲着算盘,从洪天关回到京内,这么走走停停、押送着人走,大约也得有个十五日,他勤换药、好好休养,说不定到时候回去,还是完完整整、活蹦乱跳的郑太医,也能少惹她生气。 作者有话说: 哎呀,某人还知道是惹她生气呢?
第99章 惠宁三年四月初九, 慈宁宫。 军情传递可比郑玉衡回京的速度快多了,早在事情发生后不久, 董灵鹫就已经全然洞悉知晓了此事, 将传回来的几份军情看了又看。 一则,是耿哲打了一场胜仗,击溃数万北肃军队,将整个朱里阿力台部分割开来, 虽然走脱了一些溃兵, 但实际上敌方最有威胁的建制已经散了一个, 而且没有能够将人降服的主帅, 所以在实际战场上, 整个阿力台部已经化为散兵游勇,无法造成太大的杀伤力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战果,原本向大寒江压过来、配合六太子的乞列合赤部, 在得到战败军情之后立即后撤,耿哲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拿回了康州四郡, 而且康州北部的一片峡谷、缓坡……等等复杂的作战地形,都被乞列合赤让了出来,想必是短期之内并不想跟神武军交战。 这场提振人心的大胜之后, 因为要犒赏军队,百望关的粮草总调度徐尚书徐大人可谓是愁白了头发, 尽力将粮草路线周转过来, 跟得上行军的速度。 耿哲拿到胜仗之后,虽为朝廷带来了捷报,但他却没有请示班师, 而是继续向北扫荡, 深入不毛, 到达了前人未至的荒芜冰封之地……异地作战,因为气候地形所限,军队的实力其实是要打折扣的,若非乘胜追击,恐怕连董灵鹫都会皱着眉头,给他下班师的懿旨。 但无论是董灵鹫、还是孟诚,京中朝野内外的各大官员,都知道耿哲的目的——他要在北肃的议和使者进京之前,看一看北肃的王庭,彻底打疼他们。 按理说,议和使者应当先跟前线的大将军议,让将军回报朝廷,朝廷再下令,如此才是一套正确流程。然而因耿哲冷面无情,对他们的议和视若无睹,无奈之下,北肃只能派遣人远道而来,亲自拜访大殷的国主。 这就是前线目前的所有情况。 除此之外,蒋云鹤的回报也源源不断地留在董灵鹫的案上,包括捉到六太子本人押送回京,以及寻到小郑大人的事。 书信送到那一日,董灵鹫吩咐人给这位异国远道而来的“客人”收拾出一个居所,以对待宗亲子弟的规格整理院落,为得是泱泱礼仪之邦,不失体面和尊重。至于信上的后半句…… 董灵鹫抬手在信纸上摩挲了片刻,凝望良久,好半天才放下,也没说是好生把人接回来,还是怎么样个处理办法,弄得慈宁宫上下都有些不安,不知道小郑太医一回来,这是要怎么对待才合娘娘的意?若是郑太医失了宠,他们也得想个办法帮一帮啊。 在如此情景之下,白日里,董灵鹫与皇帝商议军情军机、家国大事,晚膳过后,又探问皇后的身体、将宫务一概琐事粗略看过一遍……一直到初九。 六太子朱里阿力台面见了皇帝,随后被送到已经筹备好的院子中,按照百官的话,这叫做“请他来看看大殷的风土人情”。实则内外皆有人看管,并无随意进出的自由。 郑玉衡也随之回京。 他先是回了京郊的院落。这地方是太后置办的,他虽然不怎么住,但到底一切设施齐全,可以让他褪去边境风沙,好好地洗漱更衣一番,再换上董灵鹫喜欢看的鲜嫩颜色的衣衫。 郑玉衡的箭伤确实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动作还疼痛,但并不妨碍日常行走坐卧,他将手上的绷带也拆下来,看了看结痂愈合的手指掌心,稍微松了口气。 在外头养不好,那是因为事端频发,不是个安养身体的好地方,但回了京,这伤估计就好得很快了。 一切收拾妥当,小郑大人揽镜自照,嗯,他今年十九岁,就算被风吹了几日,比之前应当也逊色不到哪里去……于是鼓起勇气,进宫服侍去了。 他悄悄进来时,王皇后才离开不久。 董灵鹫坐在殿内,案上放着一盅升腾着热气的药。她扶着额头闭眸小憩,半晌没有言语。 郑玉衡与门口的女使们见过了面,知道皇后已经离开,便悄无声息地进来,跟从旁服侍的瑞雪姑姑眼神交流,走到董灵鹫身边。 李瑞雪上下扫视他一番,示意太后娘娘刚小憩一会儿,让他切莫吵醒,便抽身退到珠帘的另一边,远远地观望着。 室内静谧无声,窗牖严丝合缝,连一道风声都没有,其余陈设布置如故,每一处都在他心中描摹过百遍千遍不止。 药盅上的白雾升腾起来,慢慢地晕散而开。隔着这道晕开的雾色,郑玉衡凝眸望着雾色之后、轮廓微微朦胧的脸庞。 说是朝思暮想,恐怕都不足够。实际上他都不敢去想,因为一旦想起对方,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道幻听般的话,心中就会涌现出一股无比强烈地思乡之情……他本无故乡,只是她所在的地方,便成了宿命中的故乡。 他悄声靠近,却没有惊动,视线既忐忑、又认真地望着她,从她鬓发、眼角,缓慢地望到朱唇、下颔……不知道檀娘是不是累坏了,她的身体如何?如今可好些了?要是为他伤心着急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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