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一句话,就要让她做一个跪迎主母的妾! 可她无法出言拒绝! 因为说出这句话的是她的姨母,是为她葬了母亲的姨母;是从生父魔掌里救出她的姨母;是在她想母亲时,抱着她说“姨母在”的姨母;是养了她七年的姨母! 养育之恩大于天,她怎能说不愿? “婉清。”二太太充满了歉意,她无力的招招手,希望婉清到跟前来。 嘴里充斥着血腥的味道,牙齿咬的舌尖很疼很疼,婉清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她一步一步挪到床边。 “婉清,我没有办法了。我走后,周家没有人会念着玥岚回来,老太太不会,大太太更不会!”她悲哀的看向婉清:“我的玥岚,就只能等死了!” 婉清脑清楚姨母说的是事实,战神姨夫的功勋里就有扎亚国太子的项上人头,可想而知,扎亚国求娶玥岚表姐是什么心态! 可哪能轻易回来呢?若两国和平相处,一直到扎亚国国王薨了,等待玥岚表姐的将是无子嫔妃依照祖训殉葬的结果! 若两国有一日开战,作为扎亚国的嫔妃,大武国怎会迎表姐回来?最大的可能,老太太会差人送去白绫一条,让表姐用性命守卫周家以鲜血铸就的忠义。 没有希望的希望,姨母依旧把她拴在这里,用她一辈子作为代价来等待玥岚表姐回家! 多可笑,婉清真的笑了:“姨母,你太看得起婉清了!” 婉清能猜到姨母的打算,完全没有希望中唯一的一丝渺茫,是趁着这两种情况下的混乱之际,将玥岚表姐偷出来! 谁去偷呢?只能指望周家唯一的公子周以安。姨母是想让她做妖媚惑宠的妲己啊,迷惑周以安能放下将军府世子的身份与冒着帝王的怒火去偷! 她好大的本领!婉清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对不起。”二太太将脸扭向一侧,不再看婉清,只盯着那一卷珠帘瞧。 婉清咽下口中的酸涩:“姨母原开始就是这般打算吗?” 二太太的视线变得模糊,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幼妹小小一个,追在她后面不停地喊着长姐。她在漫长的回忆里轻声道:“不曾。” 尽管每日用苦汤药吊着性命,她也想活久一些,等着盼着,哪怕盼来的是女儿的噩耗,她也会在去地下与女儿相见前,为婉清择一户可靠的人家。 她养婉清的第一日,就知道这个外甥女有一身的傲骨。但意外总是先来,她只不过想亲自采一朵女儿最爱的荷花,没想到却一头扎进了荷花池。这一个月来,她半昏半醒,总是梦见鲜血淋漓的玥岚,在这无边的噩梦中她束手无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能怎么办呢? 她没有办法了!哪怕不可能!她也要为女儿留出一线生机! 婉清擦干了眼泪,凭这一句“不曾”,她认了!她苏婉清认了! 而隔壁书房内,大太太急声道:“母亲,不可啊!有这样一位婶母亲赐的贵妾在房里,哪家高门千金还愿意嫁给以安?” 老太太亲自拿来纸笔:“若是一个妾都容不下,这样的孙媳妇,周家不要也罢!” 二太太按住周以安接过纸笔的手:“老太太,咱们这样的人家要纳妾,纳的也是家世清白、人品贵重的人家,苏婉清这样的怎么能行?” 老太太斜睨大太太一眼:“苏婉清来周家七年,你可曾见过她主动生事?她处处小心,事事迁就,连锦绣园的门都是被老二媳妇带着才会迈出,当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再说,她母亲虽说做下离经叛道之事,她生父却也让婉清上了苏家族谱,是有名有户籍的清白姑娘,哪有你说的如此不堪!” 大太太还想再说,老太太提前发声道:“老二媳妇为老二守了十五年,唯一的女儿为国家大义与周家老小的性命和亲扎亚国,凭着这些,周家亏欠于她!且她提出的并不是不可为之事,你不用再说,此事已定。” 周以安挥笔写下纳妾文书,写好后先恭敬的拿给祖母审阅,再转头看向一旁的母亲,轻声劝解道:“儿子是周家的男儿,不用靠一门得势的岳家助力。再说,儿子敬佩婶母为人,愿意应婶母所托之事。” 大太太顿时哑口无言,只能独自生着闷气。 老太太看着长孙脊梁挺直的模样,欣慰的同时,又暗暗惋惜周家子嗣不丰,以安这一辈只有他一个。 以安的婚事也不顺利,原本定下了勇毅候府的嫡长女,谁知道去年一场风寒夺了性命,虽说没过门,但两家向来交好,碍于情分总要等上些许时日才好重择姻亲,这一等就等到了今天。 如今老二媳妇成了这样,虽说按照远近亲疏,以安只用守孝百天,但按照孙子的性子,必是要为婶母守孝半年以上,这样一算,以安就21岁了! …… 一张薄薄的纸,就定了她下半生的命。 婉清站在阴影处,看着周以安双手递给姨母的文书,纸上清晰可见的四个大字:纳妾文书,深深灼痛了她的心。 她终是不愿意的! 二太太虚弱的握着纸张,看着角落里的婉清,灰暗的眼睛里装满着无尽的愧疚。 “以安,答应婶母,对婉清好,护她一生一世。”二太太望向周以安,她知道侄子重诺,答应了的事情,必会竭尽全力做到。 她对不起婉清,只能尽力为婉清谋一个安稳富贵的人生。
第5章 缘定 “婶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庇护她一生!”周以安望着病危垂危的婶母,深知她最担心放不下的是堂姐玥岚,作为周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周以安自觉担任起守护全府的责任,所以他想对婶母说他会尽力去救玥岚堂姐,但此时他寸功未立,说出的话轻如鸿毛,怎敢轻易许诺。而且母亲与祖母都在,话说出来,只会让祖母和母亲徒增忧愁,周以安只得把在心里默默的起誓许诺。 大太太犹不甘心,上前两步,强撑着笑脸:“虽说只是纳妾,不用三媒六聘,但总要告知婉清家人一声,不妨我派人去拜访婉清的父亲,也问一问他的意见。” “不用了,婉清的父亲早不在了,我做主即可。”二太太声音微弱,却清晰可闻,大太太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自己来。”婉清脸色平静,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上前拿起姨母手中的纳妾文书,她用力咬破左手食指,在文书上按上一个血红的指印。 她自己的命,她要自己做主。就算是卖身契,也只能她苏婉清自卖自身! 一屋子寂静无声,任谁也想不到一向柔静的苏婉清如此胆大,竟然敢无视长辈姨母,亲自签了纳妾文书。大太太眉头深皱,果然有其母就有其女!二太太流着眼泪阖上了眼睛,轻声道:“母亲,儿媳想睡会儿。” 老太太点头,交代道:“等会儿还是让太医们来看看,喝了药再睡。” 二太太没有回话,神色不动的躺在床上,侍候在她身旁的李嬷嬷赶紧接过话:“老太太放心,老奴一会儿就喊太医们来。” “好。”老太太转身对扶着她的邹嬷嬷道:“你在这盯着吧,我放心。”待邹嬷嬷应了,老太太又看向大儿媳:“你来扶着我回去。”老大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总爱拘泥于一些小事! 大太太连忙扶着老太太伸过来的胳膊,她原想训斥苏婉清几句,现在看只能等到以后了。 周以安拱手行了礼,转身之际停了脚,解下腰间的一枚翠色的玉佩递给婉清:“聘礼。” 七年的时间,他碰见婉清的次数一个巴掌便能数出来,所以周以安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从她身处将军府谨慎细微的做法,也能猜出她是一位心思透亮的女孩,所以周以安不排斥纳她为妾。 妾是不需要聘礼的,多是银钱买之。但看到她波澜不惊的眉眼下是拼了命的去维护尊严,周以安说不出内心的感觉,但这一瞬间,他想给她一份聘礼,她值得! 婉清抬起头看向周以安,看着他眉清目朗的容貌,看着他真诚善意的眼眸,以及嘴角一抹浅浅的弧度,她紧了紧手掌,终伸出手接过玉佩:“谢谢。” “这是父亲送的,我佩戴了十年。”周以安不会安慰人,说完这些就没话可说了,于是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婉清望着玉佩上栩栩如真的麒麟兽,手一点一点收紧。 她想,事情应该比预想的要好一点。 ----- 二太太终是没撑到第二天的黎明。 自纳妾文书送来,二太太便不再说话,无论李嬷嬷怎么劝怎么求,她皆闭着眼睛无动于衷。待到深夜,二太太又梦魔了,声音凄厉嘶哑,一声声唤着“玥岚”,一直到黎明时分,她的手臂高高举起,像要抓住什么,婉清泪流满面,连忙去捧姨母的手,但还没来得及勾到,那只手便直直的垂了下去。 那一瞬间,什么不公什么自尊,婉清全忘了,只有心如刀绞、满心悲伤,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她只能深深的磕下头。 后面的事情是早就准备好的,虽说大太太依旧生着二太太的气,但大事上仍旧认得清,把二太太的后事办的很是体面。 二太太的娘家赵家在第二日清晨就来了,赵家老太太满头白发,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脚步虚浮,被嫡孙女搀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女儿的灵前。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辈子,经历了两次,无不痛彻心扉,心如刀割。 老太太是长辈,大太太是长嫂,府里唯一的男丁周以安要在前面接待前来吊唁的各位亲朋,二太太唯一的骨血远在千里之外,所以灵堂里里哭灵的除了婉清,剩下的就是二房的妾室及二太太身边体面的嬷嬷丫鬟等。 来吊唁的人一波又一波,到了晌午,自宫里传来旨意,追封将军府二太太为二品诰命夫人,老太太带领全家跪地谢恩。二太太有了诰命,一应后事的规格都要往上提一提,大太太快速使前院的管事去圣光寺,请足了八八六十四个圣僧为二太太超度。 婉清泪眼模糊望着前方漆黑色的棺木,周边是二房几位姨娘们的嚎啕大哭声,她们一个个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泪眼里是无尽的迷茫与恐惧。自老太太那辈起,将军府便没了庶子庶女的出生,她们这些人无子女傍身,半主半仆的身份,自是撑不起门户,二房没了主子,她们没了能依仗的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婉清抬眼去看她们泪眼婆娑、凄凉惶恐的模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后半生。此时,有个跪在后面的小丫鬟悄悄挪到婉清身后,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角,婉清虽心里疑惑,也悄悄的随她出去了。小丫鬟领着她穿过锦绣园的林子,来到一处假山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站在背阳处等待。 看清老太太眉眼的一瞬间,婉清如同被定住一般,那个模样,她仿佛看到了年老的母亲!垂在袖子的手掌无意识的蜷缩,心在胸腔里猛地一跳,如要跳出来一般,但也只是那一瞬间,那一刻后,婉清便猜出来这老太太的身份,浑身火热的血液迅速冰凉,心里一丝涟漪也无了,但这毕竟是娘的生身母亲,她依旧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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