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走吧。”春芜背着包袱上前。 婉清收回目光,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抬起脚跟上前面的引路婆子。 锦绣园是二房的正房,如今没了主子,只剩下几位姨娘,大太太就做主裁剪了一大半的人手,之前二太太身边得力的嬷嬷与丫鬟,全部放了身契又额外恩典了银子放出去,该养老的养老,该婚假的婚假,也是一桩得世人称赞的善举。 秋葵很伤感,挽着春芜的胳膊悄声说道“原来相识的人都走了,以后咱们连说知心话的地方都没有了。”春芜点点头,忽然又眨巴眨巴眼睛,俏皮的笑道:“我只与你和姑娘说知心话,你们都在我就很知足。” “看你的傻样子。”秋葵戳了戳她脑门,提醒道:“到了前院,可不能这么傻了,脑子要多用用,姑娘说了以后的日子恐不好过,我们俩人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为姑娘分忧。”把春芜说的垂了脑袋,无精打采的哼唧道:“知道了。”
第8章 青云 将军府占地面积大,婉清走了两刻钟、穿过五六个角门才到了前院周以安的书房,说是书房,却是个独立的院子,前有倒座房,后有一排后罩房,左右各是数间厢房,正屋前面的院子空旷,只有数个沙袋及一排刀枪棒棍,应是周以安日常练武所用。 “婉清姑娘,可把您给等来了。”远远一声清脆的笑声,一位穿着粉橙绣梅花对襟褙子的女子,满面含笑的快步迎来,亲热的挽着婉清的胳膊,仔细打量了后赞不住口道:“姑娘可真是一位容色妍丽的可人。” 婉清含羞微微低下头,快速思量着这是哪路神仙。她记得姨母曾说过,周以安为人端正,即使大太太怜惜儿子身边没有贴心人,放了几个容貌上等的女子在书房,他不理不看,一点小错就把人全打发出去,姨母曾笑着说大太太还气的骂过周以安是个榆木脑袋,那这人的身份应不是周以安的房里人,刚远远一看观她打扮不俗,婉清猜测她应该是周以安书房里得用的一等女使。 婉清微微欠了身子:“有劳姐姐在这里等我,敢问姐姐姓名?” “哎呦,哪能当姑娘一声姐姐。”女子眉眼弯弯:“姑娘唤我青云即可,我是公子屋里的奴婢,以后也是姑娘您的奴婢,实在当不起姑娘一声姐姐。”话说的客气,语气里却无半分谦虚。 婉清敛眸一笑:“青云姐姐。” “姑娘太客气了。”青云挽着婉清往前走,一路指挥着小丫头把婉清的行李往后面搬,又转过头对婉清道:“姑娘您瞧,这边是公子日常处理公务的地方,那边是库房,前面的倒座里住的是公子惯用的小厮长随。大太太原想让姑娘住在西厢房里,但小厮们进进出出,姑娘住着不便利,所以大太太吩咐了,让姑娘先住在后罩房里。说来也是缘分,给姑娘收拾的屋子原是我住的,姑娘可别嫌弃才好。” 婉清脚步一顿,浅笑着看青云十分体贴的模样,心里觉得甚烦,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可虚与委蛇的话语在舌尖上转了半天,最后卡在牙齿上转了个弯:“劳烦青云姐姐带路了。” 如果每时每刻都要在脸上糊一层伪装的面具,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把时间与筹划用在值得人身上,和其他人保持点头之交、相处有距、平安无事即可。 青云笑容一僵,转瞬又热络的好似亲姐妹一般:“瞧我,光顾高兴了。姑娘走了许久应是累了,我这就带姑娘到您的屋子里去。”她边走边和婉清说着书房里的规矩,一并交代了用水用饭盥洗等事项的规程。穿过耳房旁边的角门,她指着一横排的后罩房道:“正中间的屋子就是姑娘以后住的地方,坐北朝南位置极好,日头出来后整个房间都亮堂。我现在住姑娘右边第三个屋子,离角门近方便听公子差遣,以后姑娘有需要也可以喊我,不过我时常住书房旁边的耳房里,在这住的时间少,若姑娘找不着我,差人去前面喊我一声便是。” 话说到这里,婉清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青云分明是在向她宣示对于周以安的情分与特别,不过这对于婉清来说只觉好笑,半分与她辩驳的心情都没有,从青云的臂弯里抽出手臂,淡然道:“如此更不能耽误青云姐姐的时间了,你自去忙吧。” 青云还想再说些什么,婉清已扭头吩咐秋葵:“先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等一刻钟再收拾归整。”秋葵应了一声,春芜忙上前满面含笑道:“青云姐姐,我送你回去。还有什么规章制度,你和我说说,我一并记下来。” 青云脸色一变,嘴角垂下来直直的望向婉清,见她只当自己不存在一般,自顾自的去打开了房门,她眯着眼望了片刻,忽然又笑了,转过头亲和的对春芜道:“好,其实也没多少,咱俩边走边说。”说完拉着春芜的手,热心的给她介绍无逸轩的角角落落。 婉清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微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心里生出无限的向往。不过就算是糟心的日子也还得继续,婉清抚平衣袖的褶皱,打起精神来和秋葵一起整理整理箱笼。 万嬷嬷带来的婆子丫鬟动作很是麻利,洒扫整理做的又快又好,秋葵见此就让婉清坐在廊下晒太阳,她去里屋收拾床榻及箱笼。 一个时辰后,春芜像一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了回来,笑嘻嘻的凑近婉清耳边,悄声道:“姑娘,我拿着准备好的荷包去前边倒座里转了一圈,小厮们嘴紧的很,什么都不肯说。不过因为我们搬过来,洒扫及负责修理院子的婆子们搬进倒座里住了,她们见我也不打听大公子的私事,只问院子里住的各位女使的脾性与喜好,便也愿意多说些。” 春芜像个偷吃了蜜糖的小仓鼠,眉尖飞舞道:“那个什么青云,给我们摆好大的架势,还来给姑娘灌迷魂汤,事实却不是如此,她虽然领一等女使的月例,却不是什么贴身侍候的,大公子惯常用的是小厮长安与长顺,她就干些泡茶收拾被褥的活计,平日里公子不常让她进屋里伺候。”说完看着婉清,等着她高兴起来。 婉清怜爱的将春芜发髻上的一朵绢花扶正,轻声道:“瞧你这一头一脸的汗,先去洗把脸,再去吃盏茶水,记得不要贪凉,要温热些。” 春芜撅了嘴:“姑娘难道不高兴吗?” “春芜,你觉得今天是谁让青云在院子里等着我们?”婉清抽出帕子擦净春芜脸上的汗水,又细细将她散落的碎发顺到耳后。 春芜愣了,想说大公子,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听那些婆子说,大公子如今在禁军里当差,日常忙碌的很,这几天一直在宫里住着不曾回来。如果不是大公子,那只能是大太太!
第9章 心安 “倘若我没有猜错,青云应是大太太放在大公子身边的。”婉清道,用意不言而喻,自是母亲给儿子物色的通房人选,况且青云能一直留在周以安的身边没被赶出去,自有她过人之处。背后有人撑腰,又一直在无逸轩里众女使中独大,另外,青云今天能说出这些话,说明她也存了些心思,那么就算如今不得势,以后也说不准。 春芜呀了一声:“那,那我们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不和她过日子,管她是披着老虎皮的羔羊,还是披着羊皮的老虎,都不关我们的事。”婉清想了想,坦言道:“能和平相处我们就互相敬着,若有为难,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惹事,也不怕事。” “我听姑娘的。”春芜容易哄,立即开开心心到屋里吃茶去了。 婉清无奈的笑,羡慕她乐以忘忧。不过春芜的好心情只维持了半天,到了晚间,后罩房前面空旷的院落里足足摆了十几桌席面,而座位上只有婉清一人,春芜小脸通红,生生被气哭了! “姑娘,大太太特意给您的体面。”青云依旧笑意盈盈:“姑娘请了哪些人?可需要我去迎一迎?” 秋葵死死瞪着笑面虎一般的青云,整个人气到发抖。春芜看着周围躲在墙角看笑话的丫鬟婆子,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往下流,立马就想冲过去轰人,却被婉清一把抓住手腕,安抚的拍了拍,示意她不要意气用事。 婉清迎着青云的目光,站起身来朝东边标准的行了一个礼,恭敬道:“谢大太太的恩典。”她不慌不忙的起身,脸上是一抹得体温婉的笑。早上万嬷嬷在锦绣园已经提过让她多请些要好的姐妹,不过满府的人谁不知道,寄居在将军府的她深居简出,除了姨母及姨母身边的亲信,其他人满打满算七年里没说过十句话,怎么会有交好的姐妹?大太太不过是想狠狠下她的脸面来出气而已。 婉清既不是将军府的家生奴才,也未签下卖身契,虽有纳妾文书,但她还是有户籍的良民,更重要的已逝的长辈亲赐,所以作为周以安的妾室,她的身份算是贵重。大太太一心想要求娶身份相当的高门淑女做儿媳,但满京城里官宦人家的贵女,谁愿意将来夫婿屋子里有这么一位打不得骂不得更卖不得的贵妾呢? 所以大太太的心思很简单,既不想让婉清被外界知道致使周以安娶妻受阻,又想出一口儿子屋里被强塞一位贵妾的恶气,还能搓一搓婉清的锐气,让她以后不要仗着“婶母亲赐贵妾”的身份居高自傲,最好羞愤自惭,一辈子躲在屋子里不出来碍眼才好! 但这样就能让婉清羞愤不已,那当初周以安写纳妾文书的时候她就应该去投河。婉清一脸平静,坐下来整理好衣摆,拿起筷子夹了些鲜笋丝,送到嘴边时才好似想起了旁边还有一人,歉意的放下筷子,连忙道:“忘了青云姐姐还在这,真是对不住。要不坐下来一起吃一些?我瞧着这些席面做的还不错。” 青云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想要讽刺两句,婉清已转回目光,正慢条斯理的喝着一碗燕窝粥,分明是想把她当空气。青云恨得咬牙,转了转眼珠,瞧着角落里几处正望着这边看的小丫头,嘴角往上勾起,等她把这些看笑话的人都叫到明处来,众目睽睽之下,不信她苏婉清还能吃的下去!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喊人来,自角门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青云抬眼去看,周以安身着赤红色的禁军服侍映着夕阳,正步履匆匆的穿过角门进来。 青云眼睛一亮,再顾不上为难婉清,嗓音清甜的喊了一声“大公子”,抿着唇飞快的跑过去相迎:“公子今天下值的真早,奴婢给您泡杯茶来。” “我不渴。”周以安目不斜视,越过青云走向正站起身的婉清,青云愣了一下,慌忙追上去,却被周以安的小厮长安一把抓住手臂,长安悄声道:“你凑上去干什么?公子自有姑娘服侍。” 青云很是不甘,但长安是周以安的心腹,她不敢得罪,只能咬着唇不岔的站在一边。 周以安站在席面前,以手掩唇轻咳了两声,面有愧色:“这些天宫中事多不得空,你搬来我未能帮上什么忙,真是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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