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不怪王铭申尚书。尹崇月想。人家又不知道你是女孩子,以为是个二十多正该铆足劲儿生孩子的大好男儿,所以多关心了两句。当然这样关心确实有点琐碎,尹崇月自从入宫以来,王尚书已经快变成她真正的婆婆了。 “还有你那个好情夫卢雪隐!” “他怎么了?”尹崇月立刻警觉。 萧恪看她紧张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白了一眼,阴阳怪气说道:“他当然是关心你啦!拐着弯说与你有关系的陈表,名义上问萧靖的功课,然后又跟一句什么贵妃抚养皇嗣有功,要好好修养和安抚。我怎么安抚我老婆,用他管?还有,你不知道多好笑!前两天大鸿胪寺卿说你护驾有功,不如晋封为皇后,我还没说话呢,你家卢大人吓得赶紧跑出来陈词,哇那个满口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反正就是说立为贵妃是先帝和国师的意思,如果立了贵妃还不到一年就又立皇后,是不满先帝的遗旨吗?又列了一大堆例子,反正就是不行。当真俐齿伶牙能说会道,大鸿胪寺卿都被他说得快去先帝陵寝那边守灵谢罪了!还不是怕你当皇后更难见面,这点小心思,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真的好想当群臣面问他,你这家伙满口礼仪道德,结果却和君之妾妃勾勾搭搭,这就是你读得圣贤书?真是……你笑什么?” 萧恪说得极其畅快时,却见尹崇月红着粉嫩的脸,一双盈满春水的眼睛朝窗外凝睇,仿佛人和视线一道已经跨越宫墙,飞去情郎身边。 “诛九族!我要诛你九族!”他气急败坏大喊道。 萧恪与尹崇月寝殿第一道门从不站服侍宫人,薛平是夜领着上值宫女站在殿外正门,这里屋内一般的动静都是听不见的,但这一嗓子穿透云霄,喊得所有人都是一激灵,睡意全无,瑟瑟发抖。 “薛公公……”尹崇月宫中的宫女都快吓哭了,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薛平。 “无妨。”薛平显得非常冷静,“皇上与娘娘的闺房之乐罢了。” 宫女们面面相觑,心想闺房之乐会要诛九族吗? 谁知第二日一早,果真如薛公公所料,皇上不但没有下旨诛尹贵妃的九族,反而两人好得跟什么似的。皇上一定亲自检查尹贵妃早上的吃食是否适合养病时进补,又看她喝完药,柔声安慰,又约了问政后回来相伴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想到昨夜那一嗓子,听过的宫女都若有所思红了脸,心想皇上和贵妃娘娘当真是玩得很大。 其实尹崇月真的哄了萧恪好久才说上正事。 她发誓再也不在自己正牌老公的面前思春了。 不过总算说通萧恪别在拿萧靖做样子,也算有所成就,还顺带让萧海珠一同进学,也算自己功德圆满。尹崇月重新换过一次药后,叫来两个姐弟。 萧海珠显然是没有睡好,本该鲜妍丰润的脸蛋看上去却十分黯淡,眼睛下面两团不符合年纪的乌黑,倒是萧靖乐滋滋的,他忽然发现不用进学就是不用早起,睡得相当满足。 然后尹崇月的消息便让他们姐弟的心情彻底调换。 “明日进学照常,公主你也去。” 萧海珠愣住后彻底松了口气,面上也终于浮出笑来,她弟弟则忽然蔫了下去,恍惚道谢又恍惚坐下,很是可怜。尹崇月想和萧海珠说说话,便让人带走瘪茄子,屋内仅留她们名义上的“母女”二人。 “谢谢贵……母妃。”萧海珠郑重朝她又行一礼。 “其实皇上也觉得你是很好的。”尹崇月说道。 萧海珠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接。 其实萧恪的原话并不是这样,他昨夜消气后也认真听了尹崇月的建议,却是反问:“我看得出来她有心胸和谋断,不似一般闺阁瓶花,但她养父母自幼教了她什么,我们是不得而知,她对谋反真的一概不知?若是她存了别的心思一味做小伏低之后再发力,你我卧榻之畔岂容这样的人安枕?” “你的担心我也有想过,但是她确实很爱自己的弟弟,至少不会利用萧靖去做旗子来谋算什么。我们只要手里有萧靖在,她就不会做出格的事情。”尹崇月是这样回答的,“而且……我总觉得,若他们长大成人后萧靖糊涂被人利用,反倒是萧海珠能劝上一劝悬崖勒马。她的脾气不大好,但远见智识还是够的。” “那我们就还是按兵不动?”萧恪显然已经被说服了,但仍然有气,“太便宜那些人了。” “有什么好便宜的,皇上仁德,又是照拂原本该论罪的废太子后裔,已是仁至义尽,最好皇上想办法撺掇他们再说再闹,到时候看看朝野舆论怎么说?”尹崇月胸有成竹地笑了,“他们最看重的不就是自己的清名吗?要是你生气了,他们更有底气说自己是直诤之臣不惜冒犯天颜冒死进谏,可你越稳如泰山,越显得他们跳梁小丑了。更何况,我觉得,搭到一半的建筑不能让旁人拆了,更不能自毁。皇上已经在之前忍于心多次,积压宿怨至此,要是半途而废,那才叫得不偿失。” 尹崇月的话总是很有效,她希望自己对眼前这个小女孩说话和对自己男人说话一样好使。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尹崇月希望自己的语气足够平静,“你是否有听过自己曾祖父废太子的事情?” 萧海珠顿时警觉,这个话题实在太危险,可她看向尹贵妃,却看不出阴险和恶意,仿佛真是想知道她心中所想所以有此一问。于是她想,既然是有求于人,就算自己落了话柄,也更好让尹贵妃放心,若是贵妃没有这个意思,她又有什么不可坦然相告的呢?想清楚后,她便落落大方地实话实说:“听过许多,从前身边的……人都夸曾祖仁厚亲和。” “你也是开过蒙读过书的,你觉得仁厚亲和与做皇帝关系大不大?”尹崇月又问。 “我知道曾祖不适合做皇帝。”萧海珠黯然说道,“但……也罪不至此。” 尹崇月很喜欢她此时说话的坦率和真挚,便也放缓声音,循循善诱道:“不止你我知道他罪不至此,先皇知道,皇上也知道,其实光宗更是知道。但他们为了皇位,便只能装作不知道。与皇上斗,并不是与他本人你来我往斗法,而是在与权力和权势相搏,试问古往今来太平王朝里,谁又敢保证自己真的能赢过这二者?霍光伊尹之事想效仿的人如此多,可便是这两人的身后都诸多非议。你的弟弟还是个小孩子,被人拿来这样当做靶子朝皇权挑衅,和让他去死没有什么区别。皇上计较,但也不计较,他计较的是自己的天命所授,不计较的是你与你弟弟两人终究是无辜的。” 从没有人这样同萧海珠讲过话,她愣愣听着,瞪大眼睛,只觉每个字都值得去再去咀嚼。 “所以,你不必太紧张,皇上是不会对你们做太过分的事,但是我希望你能做一些事回馈皇上的这份安心忍让,比如好好读书?”尹崇月说着很严肃的事,却忽然笑了。 萧海珠见过尹崇月华服庄容的明艳,但与她率真的这一笑比,什么身外之物都黯然失色。可她也仍然有不明白的事情,于是问道:“那让我去读书……又是何意?” “当然是有朝一日能像我一样,劝人时头头是道,说得人心服口服。还有就是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毕竟这些话,是大人永远不会告诉你的。”尹崇月想到大理寺的密室,想到师父的欲言又止,肃容后一字一顿说道,“你必须学会,还要带着你弟弟一起学,你们一定要学会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第49章 ◎萧恪啊萧恪,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个男人,他真的太会了!◎ 尹崇月的伤势逐渐好转, 太医院的大夫们也终于觉得可以放心:自己的脑袋是不会掉了。 尹崇月曾问过师父,到底历史上的妖妃是什么样呢? 师父一反惯常的慈爱随和,很严肃的教育她:那些利用自己对帝王的影响力, 以此作恶累及苍生的便是妖妃。而那些明明帝王作恶却累及內围的则不算。 尹崇月如今仔细思量,要是自己真一个意外没了, 说不定萧恪发飙干些很不人道的事情, 自己是不是妖妃这件事还值得商榷。不过经此一役, 她的名声倒是水涨船高, 要不是卢雪隐从中作梗,八成皇后都已经当上了。 责任过于重大, 这个皇后还是不当为妙。 再说当了皇后哪还有机会往外跑? 萧恪即使仍然在为之前尹崇月当着他的面思念情郎的事生气, 这事儿实在有损他天下之主至威至尊的尊严,于是原本想让尹崇月好些回玄极观祈禳祝祷顺路见见父母的事便搁置下来, 萧恪表示, 以尹崇月如此水性杨花的毛病, 是必然要借此机会和卢雪隐偷情的。 尹崇月则很真挚的表示,如果我提前汇报给你我会去偷情, 那就算不得偷。 萧恪认为这是要诛九族的歪理, 不予置评。 两人打打闹闹好几天, 尹崇月回玄极观的行程才算定下。 其实尹崇月知道, 萧恪并不在意这个, 他只是担心自己伤势还没好就舟车劳顿, 路途虽然近, 但万一像去邰州那次又遇到什么风险, 也是很麻烦的。自己男人的关心固然温暖, 然而她也确实很想出去走走, 关在宫中养伤比伤势本身还算折磨。 尹贵妃轻装简行, 只带充足的殿前司禁军护卫,并且不宜宣扬以免太多人知晓于安全无益,所以知道这次行程的人并不多。裴雁棠也是与礼部从前同榜的好友见面才知道的,于是他紧张又焦虑地在大朝散朝后就跑回家,官袍也没脱,夹着官帽一溜烟冲进屋里。 “干嘛?怎么没去大理寺?”珠娘正在屋内缝补旧衣,见自己相公火急火燎回来不知为何。 “尹贵妃她……”裴雁棠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说顺,“她要去玄极观啦!” “然后呢?”珠娘没明白。 “她,她是一个人去!”裴雁棠说完大喝一口水,其实他已经顺气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嗓子眼冒烟,十分不安。 “皇上日理万机,总不能祈禳也跟着凑热闹。”珠娘比他淡定得多,“不去就不去呗,你急什么?” “问题是皇帝不去,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裴雁棠也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原因,一直在搓手。 珠娘觉得好笑,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相公要去和尹崇月偷情,说道:“你想告诉卢贤弟?” 裴雁棠眼睛愈发闪光明亮,盯着善解人意的妻子点头不止。 珠娘忍住笑说道:“倒也不是不行,其实之前宫里来旨意,说让我以诰命身份陪着贵妃同去。” 这次裴雁棠愣住了:“你早就知道贵妃要去玄极观祈禳?” “知道啊,比你早了两三天呢。”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裴雁棠忽然觉得夫妻之间的信任荡然无存。 珠娘顽心大起,凑近他道:“不是你说得么?以后还是少让卢贤弟和尹贵妃见面。这次皇帝这般在意贵妃,而我探出的口风里,贵妃也不似那么钟情咱们家贤弟,所以干脆还是别让他们过多接触,尽量避一避嫌,免得贤弟备受相思煎熬道德拷问又求而不得,自我折磨,万一再做出什么万劫不复的事,你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先师?嗯?我说相公,这是不是你当时的原话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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