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沈贵妃殁后,陛下无心子嗣,有意立旁支为嗣,而宇文韶便因此留在了魏都。 只是宇文一族,素来都是寡弱多病,宇文韶也不例外。 北相国寺是魏朝重地,若非宇文一族萎靡不振,此地就是桓槊这样的重臣也不能踏足,何况家眷。 于是静影无比断定,面前这位弱质公子便是宇文韶,她微微福身,侧过脸去:“下邳王安。” 下邳王的亲生母亲便是姓温,所以他自称是温公子,倒也说得过去。 温公子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味来,他拍了拍折扇,又笑起来:“你......是如何瞧出,我.......呵呵,本王是下邳王的?”原只以为她有可利用之处,但没想到,她竟也如此“聪慧”。 是了,陈国公主,怎么会不聪慧呢。 他的扇子由拍手到敲自己的脑袋,边笑边摇着头,一旁老奴始终低垂着脑袋,双手也垂在身侧,像极了没有生气的恶鬼。 静影端方有礼,缓缓道来:“相国寺内,能有郡王这样气度的,没有几个,而能在这里自由行走的,除了陛下,便是郡王了。所以奴婢斗胆猜测,阁下乃是下邳王。” 温公子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便是下邳王。陛下说今日桓府女眷会来北相国寺为已逝的贵妃祈福,只是桓思飞桓大小姐的名声我也不是没听过,贵妃生前待我极好,我自然是要来把把关的,毕竟,这可是她二十五岁的冥诞。” 桓思飞当然不是什么高门淑女,这一点静影也无从否认。比起优雅文静的仕女,桓思飞更像是个无拘无束的乡野姑娘,所以下邳王如此发言,倒也无可厚非。 宇文温和宇文韶年纪相仿,沈贵妃只比宇文韶大了三岁,但若论起辈分来,沈贵妃算是宇文韶的堂婶婶。 沈贵妃在世时对这位“大龄侄子”便颇为照顾,盖是因为宇文韶祖母的缘故,宇文韶的祖母和沈贵妃的母亲是手帕交,但沈贵妃的母亲多年不孕,直到四十岁上才生下沈贵妃这个女儿,所以即便没有宇文温这层关系,宇文韶都得唤沈贵妃一声“姨母”。 他身上檀香味道重的很,一看便知是刚从诵经殿里刚出来,可见宇文韶对沈贵妃的怀念惦记乃是真心的了。 不过静影瞧着却是有些怪异。 宇文韶和沈贵妃到底隔了辈分,就算是上上辈间的交情,宇文韶又何至于对沈贵妃这样的惦记,就连一个不是整数的冥诞都如此看重,还要亲自来考察主持祭礼的人。况且,对沈贵妃情深不悔的乃是魏帝,宇文韶,又何必这样。 “陛下身体不好,特让我来看着一些。”宇文韶道。 如果是陛下所托,那一切倒是说得通了。 “原本还有些担心,但瞧见姑娘你,我这心算是放在肚子里了。我一瞧见你,便觉得亲切,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所以才会在山路上让老仆救下你。” 静影微微蹙眉:“瞧着我亲切?” “起先还只以为是我眼花,可凑近了瞧才知道不是我眼花,而是,确有其人。难道从来没人与你说过吗?你长得甚是像贵妃。”宇文韶看向她,扇子收了回去:“桓大人可是藏得紧,当年皇叔寻遍天下美人都不曾找见一个像贵妃的,竟原来,藏在桓大人府上,他可是......包藏祸心呐。” 原来......原来无端被掠还是有其缘由,静影觉得心头一滞,一时间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桓槊如此对她,不过是因为她肖似已逝的沈贵妃。 而她所遭遇的如此多的不幸,也是因为这张脸。 宇文韶见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弯了弯唇角:“其实世间上还有另外一个长得和贵妃相似的人,不过可惜她已经死了。” “是谁?”静影警醒地问道,总觉得宇文韶话里有话。 果不其然,宇文韶紧接着说:“便是陈国公主姜韵,不过我也只是听说,并未亲眼见过公主的容貌。” 静影的心一上一下,一会高悬,一会又重重落下去。若是让魏国人知道陈国公主还活着,只怕境遇比现在还要糟糕。 “当年陛下也有纳陈国公主为妃的念头,可惜桓大人给拒绝了,还务必要陛下‘斩草除根’呢。我还记得,陈国太子的降书就放在皇叔的案头,他思虑再三,始终不敢违逆桓大人的意思,原本陈国倒是还有一线生机,可惜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静影的神色,果然在那张平静的面孔之下,酝酿着足以毁灭一切的狂风暴雨,这一切不为人所知,唯有他知道,她只不过是在装模作样而已。 心中早已风起云涌。 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竟是桓槊!原本哥哥是有活路的,原本......可他......是啊,自己不该忘记的,魏国国君懦弱无能,朝政为桓槊一手把我,军事上面就连当年的左云山也无法置喙。 是桓槊执意挑起战争。也是桓槊害死了哥哥,更是桓槊对她肆意掠夺,更无半分尊重,致使她沦落到如此境地。 而她竟意志消沉,像哑口的奴婢一般,为他肆意□□。 她是陈国的公主,为什么竟会失去所有的傲气?岂非自甘下贱?而太子哥哥也定然不想要她这般浑浑噩噩、毫无尊严的活下去。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宇文韶“关切”地问道。 静影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刚刚在想事情。郡王还有事吗,若是无事,我要回去了。” 宇文韶点点头:“请。”让开了一条路。 他看着静影的背影,扬起了嘴角。 桓槊,这下可有的热闹了。 古之英雄,大多勇猛世无双,可英雄却大多难过美人关,他和桓槊斗智斗勇半生都未曾找到他半分弱点,直到她的出现。 也许,事情将这里产生转机。 ---- 作者有话要说: 无替身梗
第32章 和尚 “怎么突然下起了雨。”阿香撑开伞跑着去迎接回房的静影。 静影的额发被雨水打湿,身上的衣衫黏在身上,脚下的鞋底沾了一坨泥土,可是从大殿到禅房的路径都是石子小路,不会有泥尘,阿香却只是看了一眼,默然不语,细细问道:“山上冷,姑娘沾湿了雨水,奴婢去叫寺里小师傅借个厨房熬碗姜汤来。” 伞面上描的是几枝兰花,寥寥数笔便将花的气韵勾勒而出,阿香素来眼明心亮,知道静影特别喜欢什么,所以特意将静影平日用的都换成她喜爱的物件。 静影远远瞧见了那兰花伞面,但也只是浅浅一瞥,微微有些诧异,便将视线从那伞面上移开,裙角也沾上了雨水,脏污了,阿香一手给静影撑着伞,一手提起静影的裙子:“姑娘快回去吧,雨越下越大了。” 静影往外头一瞧,果然是。 先时在后山只是零星几滴雨点子,这会倒是越来越大,有倾盆之势。 二人进了屋,阿香将竹伞立在门旁,抖了抖裙子,又将裙子上的水绞干了,还在廊下将鞋子上的水踢干净了才进屋去。 “山里就是这样的,以前我和阿娘去寺庙里进香,早晨出门时还是大晴天,结果上了山就下了暴雨。”阿香沏了热茶,端来给静影:“姑娘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静影将她手中热茶接过来,见阿香鼻尖上还淌着水渍,嘱咐道:“你也喝一点,是挺冷的。” 阿香也不客气,按着嘱咐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接过来喝时状似无意的看了一眼静影的鞋子:“姑娘的鞋子脏了,待会奴婢去给您去刷一刷,终归是皇家寺庙,等雨停了姑娘穿着脏鞋子出去见人总不体面。” 静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鞋底沾了泥土,但也没多想。 她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后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了,好在庙里常来皇亲国戚,所以一应备的齐全,就连女眷的素衣也有预备。 那小师傅年岁不大,却很温和,但是静影有所要求的,无有不应。 就连阿香都忍不住感叹道:“到底是北相国寺,这寺里的小师傅都生得如此好看,待人也温和,并未因奴婢是下人而轻慢对待。” 说到这儿,阿香忍不住叹了口气:“奴婢的阿娘笃信佛法,所以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到城外佛寺去烧香,那儿的和尚金贵比不上北相国寺,看人下菜碟倒是一顶一的厉害,每回见阿娘掏不出巨额香火钱便冷眼以待,有时还会冷嘲热讽。” 静影以前贵为陈国公主时并不曾遭受过此等待遇,后来流落至魏国倒受了不少的冷遇,说起来,这一二年间竟是将平生不曾吃过的苦都给吃了个遍。 她看着阿香的圆脸,不禁笑着逗她道:“北相国寺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皇亲国戚,这里的和尚又怎么敢不给好脸色呢,再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纵是个不起眼的奴婢,说不定在主子那儿言语几句,就有这小师傅的好果子吃。当然你跟着我自然没有这等特殊待遇,可若是换了寒枝,可就不一定了。”这话里是在调侃寒枝。 远在大殿的寒枝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嘟囔道:“不知谁在嚼我舌根。” 桓思飞跪在蒲团上念着经书,倒是颇为严肃认真,闻声道:“寒枝,肃静些。” 雨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阿香倒有些雀跃:“看来今日要在北相国寺留宿了。”她还从未在寺庙里留过宿呢。 静影却不是头一次了。 “我方才是同你说笑的,这相国寺的师傅的确个个温厚端方,我瞧方才和你说话的小师傅,就很有佛像呢。”刚刚那番话阿香似是听在了心里,并没有辩驳,静影想着不能坏了这里师傅的名誉,在阿香心里落下个“两面”的形象,所以又出口将北相国寺一众僧人的形象拉了回来。 阿香眉头微微蹙起:“可是奴婢觉得姑娘讲得很有道理......”并不是这些和尚不会看人下菜碟,而是因为北相国寺来往非凡,这些和尚没有使眼色的路子......况且桓府又是这样的人家,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主动触霉头的。 静影还未来得及回答她都话,门外便响起“扣扣扣”的敲门声,房门半掩,那小师傅站在木门外,端方有礼,知道非礼勿视,一双眉目瞧着地上,片刻也不曾抬起,而后响起他清润的嗓音:“两位施主,您要的衣裳小僧给您拿来了。” 阿香赶忙出去接,指尖划过小师傅的掌心,顿生触电之感,一双眼睛仿佛赖在小师傅身上,瞬间移不开了。 方才没来得及仔细看,现在瞧来,那小师傅生得唇红齿白,睫毛狭长,若非是为僧,恐怕会是魏都中的翩翩佳公子。 阿香登时红了脸,但那小师傅却只盯着地面,一点没瞧见阿香的扭捏和怪异。 “小......小师傅,你叫什么名字。”
第33章 心计 “贫僧法号慧空。”小和尚说完这句话便再没半个字,阿香进了屋还一步三回头去看那小和尚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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