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定睛一看,阿菀的身下却没有脚。 宇文温大喊道:“你别过来!朕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御医说朕子嗣缘薄,这辈子都无法孕育子嗣,你们都骗朕!你和桓槊都该死!” 可是......阿菀被他击倒在地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宇文温立马懊恼地蹲在她面前悔恨道:“阿菀,朕不是故意的......阿菀你怎么不说话,那孩子......” —— “陛下,该佩戴冠冕了。”王内官笑盈盈地取来大婚用的冠冕,替宇文温戴在头顶,帝王以黑为尊,所以无论是上朝的袍服还是大婚吉服都取玄黑为主色,滚边袖上暗红色的吉纹。 距离那个梦境已过小半个月,但至今想起来仍心有余悸。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够毫不介怀。 “贵妃那里可安排妥当?”宇文温仍不忘问一问静影,王内官笑着说,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陛下和贵妃上殿行礼呢。 他站起身来,缓步朝外走去,静影正站在丹陛之下等着他,要与他同行。 恍惚之中,竟以为再次见到了阿菀,宇文温揉了揉眼睛,口中小声道:“阿菀,曾经朕许诺你之事,今日借静影之躯悉数还于你。” 他一步一步,坚定地朝静影走去。 回忆纷沓而至,堆积上心头—— “宇文温,将来我们也会携手走上这丹陛么?”那年阿菀看父皇和他的新皇后携手走上这丹陛,百官呐喊,山呼万岁千岁,阿菀被眼前景象所摄,于是摇着他的手臂问他。 “宇文温,我会不会是你唯一的妻子阿?”彼时阿菀待嫁闺中,原本以阿菀的家世,嫁一个如意郎君简直易如反掌,可她还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自己,当时一个最是没用的皇子。成婚那日,她碍于侧室的身份未曾享受八抬大轿和凤冠霞帔,于是她这样问自己。 “虽不能成为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但愿能做你的唯一。”她不吝笑容,日日都想着法子逗自己开心。 “宇文温,我们的孩子你会让他做大魏江山的继承人么?”如此大逆不道之话,从她口中说出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听,于是他笑嘻嘻地回复她:“当然会,只有我们的孩子有资格成为大魏太子。” “宇文温,我是不是要死了?”她忍着分娩的痛意,抓住他的手臂,不甘地问出这句话,无人能料到,那竟是她虽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不会死,只要朕活着,你就也活着。这是他对阿菀的承诺。 立于丹陛最上层时,宇文温突然握着静影的手转过身来,亦是没有任何征兆地宣告道:“大魏的太子,将会为静贵妃所娩!”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陛下可是在说玩笑话,静贵妃还未入宫,陛下便如此许诺,是否有偏宠之嫌?况且未来太子为国之将来,必不能马虎,陛下怎么凭一时喜好......”那老臣一腔慷慨之言还未说完,头颅已被飞来之剑取走。 桓槊将钉在柱子一寸深的长剑拔出,冷冷睨了场中大臣一眼,缓缓道:“若有违逆者,下场如此。” 他站在丹陛之下,手中还握着剑,不管怎么看,最像违逆之臣的应该还属他,可这平日里最是狷狂恣肆之臣竟然率文武百官悉数跪下,先是三呼“陛下万岁”,然后又喊三声“贵妃千岁”。 静影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所震惊到,再然后她听见桓槊道:“臣以陛下马首是瞻,陛下英明!” 他突然抬起头,明明是那么遥远的距离,却让静影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正在攫取着自己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地捏着、搅动。 他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哪怕相隔十数米之远,静影都能瞧见他眼中写着的,赤、裸而又张狂的势在必得。 ---- 作者有话要说: 腹黑心机男宇文温 桓槊——纯老六 又是努力更新的一天
第50章 大婚(二) “恭喜娘娘。”阿香要为静影卸去耳环,阿香看着铜镜中的女人,蛾眉雪肤,目光凉薄,头顶着明艳金灿的凤冠,身披孔雀绿的婚服,宛若富贵花一般,好看而又令人向往。静影却情不自禁地揉了揉眉心,推阻开阿香的动作。 “待会陛下要来,便不卸了。”从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她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在这深宫中谋求一条路。 椒房新宠,汤泉沐浴,一应奢靡费人费力气的安排,宇文温都用上了。 静影坐在檀香床上,静静思索着今日所见与所闻。 宇文温......究竟是何意思。 酒过三巡,月上黄昏,龙凤喜烛已燃烧了许久,静影强忍着困意,脑中思索着为何宇文温还不过来,一边不耐地看向窗外。 今夜陛下大喜,宫中热闹非凡,白日大臣血溅之事不过是个插曲,终究影响不到大局。 窗门树影重重,针落可闻,耳边俱是“沙沙”的声音,忽然一个闷哼声,但又快得好似错觉,静影欲掀起盖头,又想起阿香的嘱咐“新妇自己掀盖头是不吉利的。”此处又是宫中,她不好不守礼数。 她摸索着站起身来,踉跄地走到桌子边,试探着唤了一声“阿香”,无人应答。 难道是陆影?可是他又来宫中做什么,是要刺杀谁吗? 自数月前匆匆一别之后,静影便再未见到过那个满目戏弄的刺客,还当他不会再来了。 但又怕不是他,于是静影只是模糊地询问道:“是陛下吗?怎么不说话?” 门“吱呀”被人从外推开,她低着头,窥见一双高筒黑靴,周边绣滚边金色暗纹,这样的靴子,以前从未见宇文温穿过,倒更像是武人钟爱的打扮。 静影心生疑窦,不免生起了警惕之心。 于此深宫之中,究竟会有谁大逆不道至此,敢深夜闯入一国贵妃的寝宫。 那人伸出手,透过一点微光,静影看见是玄色的吉服,那双手骨节修长,就这样伸到她的盖头底下,似乎是想要替她掀开盖头。 也许是自己想错了,她并未注意过宇文温都手指,也并未在意他今日穿的什么。 她从头到尾都不在乎宇文温这个人,更不会关心他的任何细节。 但能在此处身着婚服的,除了宇文温,恐怕再没有第二人了。 她提起的紧张的心倏地一下放下,缓缓地回握住他的手,那双手感知到回应便立刻小心翼翼地和她合掌交握。 而后一道清瘦的人影逐渐靠近,定定地站在她面前,静影略有些心慌,但仍旧告诫自己应当稳住阵脚,于是娇声问道:“陛下可是要歇息?” 面前人不语,而后压在头顶的阴云散开——他从桌上端过合卺酒,走了过来,又将合卺酒端放在静影面前。 静影伸出手,从他手中接过那杯小小的,镶嵌着琉璃宝石的黄金樽,浅浅啜了一口。 即便搁着头帘,亦能感受到面前人火热的视线,他弯下腰,搁着盖头,轻轻地吻在了她的唇上,还带着竹叶般的酒香味,清冽甘醇,喷洒在她脸周。 静影缓缓闭上眼,那吻逐渐加深,她被推到在撒了满床的瓜子花生果品的喜床上,硌得腰疼得受不了,可她不敢在这个时候扫宇文温都兴,便强忍着不出声。 他的重量加上来,床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静影忍着羞涩问道:“陛下不掀臣妾的盖头吗?” 他先是轻笑一声,而后沉沉道:“如你所愿。” 这个声音......并不是宇文温,倒像是......倒像是......他! “桓槊!你怎会在此?”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寝宫里? 她猛地掀开眼前的红纱,而面前之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而后桓槊撩起静影鬓边的一绺头发,亲吻了一下,道:“娘娘,臣来伺候您就寝。” 脚踝处因暴露在外而显得颇为刺眼,心底内的害怕和恐惧陡然升起,静影抱着被子往后缩,脑中不断飞速地思索着桓槊今日来此的目的。 他该不会是想......杀了自己吧。 “放心,我不杀你,我那么喜欢你,怎么舍得杀你呢?”桓槊脱去外衫,迫近静影,他修长的指节落在静影的下巴上,静影还想说些什么,他索性以吻封缄。 红纱帐层层落下,静影眼中含泪,惊恐地望向他,等到他结束那个漫长而窒息的吻,疯狂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今日是我的大婚之夜,若是让宇文温发现......” 他却笃定道:“宇文温不会发现的,他根本就不会来。因为今日,是沈贵妃的祭日。” 怎么会?沈贵妃的祭日不是在半个月前便已过去了?可是为何桓槊偏偏要说是今日,然而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况且,以桓槊之尊,根本没必要欺骗自己。 “你可知,沈贵妃是怎么死的?”他的手指轻轻划过静影的脸颊,手下肌肤相触,带起一阵战栗。 静影强忍着惧意,向他询问:“她,是怎么死的?”关于沈贵妃之死,宫内众说纷纭,有说贵妃是因难产而死,有说贵妃是因为火灾受惊而死,但确切死因倒一直不明朗。 “她的死,实为宇文温一手造成。”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宇文温对贵妃之情可说是感天动地,以至于贵妃逝去这么多年,他都未曾在后宫中立下任何皇后和贵妃,而自己不过是因为一张肖似沈贵妃的容颜加上桓槊的推波助澜才得到这个贵妃之位置。 难不成他这些年都是作戏? 可静影直到,那绝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能作戏一时,但绝不可能作戏一世。宇文温对沈贵妃之爱的的确确是真的,半月之前的贵妃祭礼上便能够瞧出,那种不经意的思念,甚至无时无刻不从宇文温都眉眼中流露出。 “当年宇文温初登大宝,朝中人心浮动,沈贵妃举家襄助却也只得了一个贵妃之位,你以为是他不想册封沈菀为皇后吗?不是的,他宇文温不过是个傀儡,先帝在时他要受先帝约束不敢娶沈菀为正妻,先帝死后他也不敢公然违逆,不敢立沈菀为皇后,所以发下了此生无后的誓言,要沈菀成为后宫名副其实的第一人。” “可是,这样一个人,竟会相信旁人的搬弄之言。” “陛下成婚多年却始终没有子嗣,你猜这是为什么?因为有人曾告诉他,他此生都无法生育。而在这时,沈菀却怀了孕,你猜咱们这位年轻气盛的陛下会怎么想?当然是疑心沈菀背叛于他了,正巧沈菀被诊出怀远之前曾被山匪劫掠,陛下倒不是个在乎血脉之人,端看他对宇文韶的态度便可知。” “然而沈菀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自己所爱的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说到此处,他愤愤的掐住静影的脖子,但并未用太大的力气。 “所以——” 静影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他,接过桓槊话里之意:“所以陛下便亲手杀了那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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