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皆道:“臣等谨遵先帝遗旨。” 既有先帝遗旨,又有桓槊这个大权臣保驾护航,宇文韶当然不敢再有异议,只能偃旗息鼓,随着群臣跪拜道:“不敢。” 静影抱着孩子,将整幅画面尽收眼底,心内哂然。 不过是强者为尊罢了,既无廉耻,也无贞洁。下再多的雪也救不了这里的肮脏。 她沿着红墙白瓦一步一脚印地走着,原因无他,只想趁着四下无人时得以清静,丽太妃可怜她将将生产,便主动揽下一应活计,静影便无事可做了。 雪厚到小腿肚,一脚踩下去,深深的一个脚印。 阿香见她如此自贱,心疼得不得了,忙劝道:“娘娘别这样,您刚刚生产过,怎能这样......” 静影不理会她,只是不知怎的,天旋地转间,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不算严厉的喝责:“不想活了?” 静影呆愣在原地,自己已被人完全抱在怀中,她挣扎不得,看着桓槊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禁满腹的委屈,于是攥着他的领子,那领子还带着灰色的狼毛,她突如其来地埋上去,哭了他满胸的鼻涕眼泪。 桓槊的拳头微微捏紧,她第一次在自己怀中哭,竟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这叫他怎么能不生气,可是更多却是心疼。 “疼吗?”桓槊等她哭完,对着她的小脸问道。 自己还只是个将将双十的小姑娘,却也要为人母了,想到宇文温生前对他所说,胸腔内那最后一丝愤慨也消弭于无,轻柔的像对待绝世的珍宝般,将她抱回宫。 从长门廊到静影的宫室要走一刻钟,可是桓槊却仿佛不知疲劳似的,一声也没吭,而静影今日消耗了太多心力,竟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好不容易到了静影宫中,迎上来的是陈章——这个过往被桓槊视为眼中钉的男人,如今也只能这样不知羞耻地跟在静影身边。 终究是他赢了。 所有觊觎静影的人,都该死。他成功了,宇文温一死,天下间再没人能从他手中将静影抢走。 “嘘。”有人要从他手中接过静影,桓槊拒绝了,他亲自将她抱到榻上,看着静影蜷曲成一团,猫儿一般的可怜,桓槊便感觉心似乎被谁给攥了一下似的,说不出的不得意。 静影即便睡着,也还是身陷梦魇,脱离了桓槊的怀抱也便是脱离的温暖之源,静影感觉身上冷得不行,好似有人要抓着她的脚腕向下沉沦,她拼命地喊着“不要——不要——” 桓槊怜惜地看着被噩梦困得满头大汗的静影,将她紧紧抱住。 “静影,有我在,不必怕了。”桓槊以为静影所有的痛苦来自于宇文温的死亡。 静影这一觉睡了足足一日一夜,醒来的时候依然是晚上,桓槊早就离开了,静影的嗓子因缺水而显得有些喑哑:“他呢?”她环顾四周也不见那人的身影。 阿香端来水盆要替静影擦拭身体,直到静影不愿意提起那人的名字,便也随静影的称呼道:“他早就走了,为怕瓜田李下,对娘娘声誉不好,当前正是多事之秋。” “若朕去了,你要不顾一切的抓住桓槊,唯有他,能够将你们母子保下。”耳边响起宇文温的嘱托。 静影郁结在胸,忍不住“哇”得一下,吐出好大一口鲜血,竟让阿香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吐这么多的血!奴婢去请卢太医!”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不幸之事,阿香的慌乱完全真情实感,静影却满不在乎,事已至此,她这条命倒是多余。 不过宇文温阿宇文温,你明明知道桓槊......为何又要给她留下这么难的难题呢。 她从袖袍中取出一卷小纸,是那日静影在宇文温灵前,王内侍塞给她的。 直到此刻,静影才将纸条展开,话并不多,寥寥数语,却是笔锋遒劲,颇有古风,她早知道宇文温不是温驯的绵羊,而是想要一展翅膀的雄鹰,只是可惜被病体束缚住了翅膀。 “静影,你见到此信时我已不在。我知你心中必然不忿,不愿委身于桓,我亦不想,可你我皆是局中人,没有选择之余地,孩儿还小,百姓甚大,桓心藏杀机,灭陈不够,妄想吞并诸国,甚至取宇文氏代之,我生平两愿,其一天下升平,二宇文氏长存,若宇文氏不在,请替我守天下太平。你我皇室中人,不该蝇营狗苟,既身在其位,便也要担其责,望你切记。”
第58章 诡辩 “娘娘只是惊惧交加,加之忧思过甚,并没有什么大碍,静养便是。”卢太医如是道。 等到卢太医离开,静影才讽刺地笑起来:“我这样的天煞孤星,走到哪里便死一地的人,克死了自己的亲哥哥,又克死了自己的夫君,我这样的人作天作地都命不该绝,可是......”他们呢,为什么死的是他们。 静影想到往事,忍不住面露悲伤:“我出生时,有相师批命,说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因此我的父亲极其的厌恶于我,我的母亲整日以泪洗面,不敢见我,可是我有一个无比疼爱我的兄长......”然而就连这么一个兄长最后也...... “我常常想,为什么我不能代替兄长去死。”她说到这儿面上的悲戚忽然消失不见,转而是一种坚毅:“可兄长死都死了,宇文温也......我能做的,只有为他们守好心中所愿,阿香你说是不是。” 阿香听不太懂她所言何物,但却附和着静影道:“娘娘讲的总是对的。” 晚间时分,桓槊又来看她。 以前是宇文温为她阻隔着桓槊,如今宇文温不在,且有意要她依附桓槊,自然他便更自有地来往于宫禁之处。 他看着静影,不过三两日,她便消瘦了,看来宇文温的死对她打击很大,这样想着,桓槊心里涌上一股醋意,这股醋意促使他忍不住对静影粗暴了些。 灯烛下,他扑上来就着静影的嘴唇啃了上去,攻城掠地许久,直到两个人都因这难舍难分的侵略而满头大汗时,桓槊才依依不舍地放过静影的唇瓣。 他大拇指指腹摸索着静影被他咬伤的地方,问道:“疼吗?” 静影垂下脖子,乖顺道:“疼。”神情间满是落寞。 “你是为宇文温在难过。”这个认知让桓槊无比心塞,但他却拿静影无可奈何,前几日看着她不要命的奔走在雪地里,看见时心脏都要漏跳一,生怕她出了什么事。 她产后虚弱,怎能受这样的二次伤害? 还有那个宇文韶,真是该死,他想着别是为了孩子登基之事忧愁,于是他开口安慰道:“你放心,孩子定会顺顺利利的,毕竟......”一不留神险些说漏嘴,桓槊连忙止住话头。 倒是静影心思细腻,抓住桓槊话语间的不慎,神情紧张地问他:“毕竟什么?你知道了什么?” 桓槊本也没想瞒她,便道:“毕竟那是我的亲生孩儿!” 静影如遭雷劈,他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静影神经质地拽住桓槊的衣领,质问他:“谁告诉你的?”她探身出去,想要看清楚周围有没有人,却被桓槊拽到怀中,他将她揽在怀里,轻柔地安抚道:“不会有人知道的,你放心,你放心。”他连说了两个放心,好不容易才将静影给安抚妥当。 看来她这一年来,受了不少的委屈。桓槊如是想道。 “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不然我们母子......死无葬身之地......”她仰起头,满脸的泪水,就这样哀哀切切地看着桓槊,直要将人的心都看碎了去。 桓槊沉声承诺,一边抚摸着她后脑勺的头发,一边道:“不会又任何人知道的,我保证,若是有人知道.,我就杀了他,好不好。”像是安慰孩童般,一直不断地安抚静影。 静影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看着桓槊,想开口又不敢开口似的,看着他,一双眼睛扑杀扑闪的,惹人怜爱极了。 桓槊心情大好,于是询问道:“什么事?只要你说,我必为你办到。”要让当朝权臣如此承诺,这若是让众朝臣知道,只怕是要跌破眼睛。 静影扭捏了一会,才道:“大人可看过小皇子。”她目光中的期艾取悦了桓槊,她似乎是在问“大人有没有看过我们的孩子?” 他答道:“还未曾,那日梓棺面前,你我相距甚远,只知道是个皇子。” 说来也是糊涂极了,竟然这么些日子,光顾着静影,而把儿子给忘个精光了,桓槊拍了拍脑门,失笑道:“瞧我,竟将这顶顶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孩子可千万莫要怪罪。” 静影扬起一抹笑:“孩子还小,哪里会知道。况且大人对他恩重如山,皇儿自是感念在心的。” 桓槊大手一扬,道:“这说的什么话,他是我儿子,什么感念不感念的,这话就见外了。”俨然一幅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模样。 可不是喜悦么,他已奔而立,可这些年不是南征北战就是掌舵天下,以至于至今还孑然一身,加之桓槊厌恶男女□□,不屑和寻常女子做那事,是以到了这幅年岁,唯有静影一人能入他眼。 此前他苦心孤诣地想要静影生下他的孩子,没成想一朝得偿所愿,傻眼的倒是自己了。 “快将孩子抱来我看看。”桓槊冲着门外守候的阿香道。 没过一会,乳母便抱着孩子进来,孩子的胎毛茂密,乳母先是将孩子抱到静影面前,她不露痕迹地移开手,对乳母道:“抱给桓大人瞧一瞧,桓大人可是咱们母子的恩人,以后更是皇儿的义父,当然,在外要叫仲父。” 桓槊面露不悦:“为何要做义父?”他显然是不高兴,明明自己才是皇子的生父,怎么还要被叫做义父?静影的意思是,此生都不叫孩子知道自己乃是他生父了? 静影解释道:“大人先先莫生气,毕竟我乃是先帝遗孀,且孩子是谁的,你知我知便好,皇儿能顺利登上帝位,自然少不了大人的鼎力相助,可归根结底,名正言顺最为重要,否则外头的朝臣如何想?他们可会心甘情愿地立咱们的孩子为帝?单是瞧着宇文韶那厮,便知道宫墙外并不安稳,大人在时自然能护得住我们母子,可若是大人有什么公干去了外头,我们母子便是暴露于万众眼中,若那些朝臣生了异心,我又该如何自处,可是能义正言辞地唤人勤王救驾?所以咱们还是得低调处事。” 她又道:“且孩子年纪还小,自然事事都听大人的,我一介妇人能有什么见地,只不过想着日后若是孩子大了,难免被外人挑拨,这都不是最紧要的,怕是孩子知道之后,会口无遮拦,万一捅了出去,到时候便是覆水难收,所以以我愚见,暂时还是不要告知孩子。可是大人对孩子和妾身的好,自然铭感五内,不敢有片刻忘却。” 这一番话简直说得桓槊哑口无言,他摇了摇头,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静影竟这般的好口才。 他自然不想为难自己的女人孩子,于是应承道:“我会护佑你和孩子,也......暂时不会告知他真相,但他为我儿,迟早有一日他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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