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尘埃落定。 先帝丧葬之事全部了结之后,便是小皇子的登基大典,朝臣们倒是比静影还要着急,口口声声喊着国不可一日无君。 静影还未出月子,为了让桓槊安心,便将所有大权下放交由桓槊处理,就连小皇子的登基之事也要桓槊一手操办。 不过这几日桓槊的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大好,静影还以为他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不禁在心中哂笑,但面上仍旧装着一幅关切的神情,喂了一块奶酥在桓槊口中,一边替他掐肩,一帮娇滴滴地问道:“大人可是遇见什么烦心事了,莫不是皇儿?” 桓槊立马否认:“不是皇儿,是思飞。” 他摇了摇头,复问道:“静影可记得我有一手下,就是腰间配着两柄长刀的那个,也不知他对思飞下了什么迷魂汤,竟将思飞骗走,不知藏到何处去了。” 静影恍然大悟,她当然记得乐游,就是他带领手下将自己的梦打碎,也是他将陈章带回给桓槊,害得陈章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她当然至死都不会忘记。 她面露关切:“那思飞妹妹如今怎么样?大人神通广大,一定能将思飞妹妹寻回来的,当初妾跑了几日,大人不是……啊!妾不是有意要提起这事的,大人别生妾的气。” 明明是关切之语,可换槊却听得哪哪都不是滋味,她为何这般拘谨,为何要对着自己自称“妾”? 他揉了揉眉心,但怕自己若是直接说出来会让静影想太多,便忍着没有说,只是揽过静影的肩膀,附和道:“思飞,我自是会找到的,到时候定要狠狠惩处乐游。” 静影笑道:“不若剥皮抽骨?”她这般笑着说出来,灯火下披散着一肩美丽而乌黑的秀发,像极了蛊惑人的仙子,桓槊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但她的身子还未好利索……他不能,也不可以伤害她…… 然而静影还以为自己的话让桓槊心中警铃大作,忙笑着解释道:“妾不过说笑罢了,大人别当回事,妾只是想着思飞妹妹乃是大人的亲妹妹,朝野上下皆不敢怠慢,可乐游却如此不将您放在眼中,分明包藏祸心……说起来他在大人身边蛰伏十余年,这份心思,已然不可小觑了。” 桓槊的眼眸深邃起来,是啊,乐游在自己身边蛰伏十余年,这十余年,他是以怎样的心思潜藏在自己身边的呢? 乐游和松奇一样,都是自己从市井收来的,但因为松奇为人更加坦率正直,所以这么些年来,松奇的地位总是若有似无的比乐游高那么一点。 但……乐游却帮他办了连松奇都不知道的事。 “等找到乐游,我自然要好好盘问的。时候不早了,快些休息吧。”谁知这话说完,便响起一阵婴孩的哭声,静影埋怨道:“从不知带孩子这么累人的,大人看看,妾这些日子都累瘦了。” 她昂起脸,一瞬间心脏猛得跳了一下,而她却以一幅孩子般纯稚无邪的表情看着他,而后她圈过桓槊精瘦的腰,在他胸前蹭了蹭:“大人陪着妾睡好不好?” 为了孩子……和宇文温的帝业,还有自己的生死荣辱,她必须紧紧依靠住桓槊,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生出厌弃之心。 桓槊本想摸摸静影的头,却被她躲开,她一幅羞赧的表情,面颊上晕满了红色,她轻声道:“好几日没洗了,脏得很,接生嬷嬷说不能碰水,阿香便一直看着我。” 桓槊仍是上手摸了摸,道:“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阿香做得对,就该好好看着你,否则由着你在雪地里乱跑?”他提起十几日前的事,静影无言以对。 孩子哭闹得厉害,桓槊却不生气,反而走到帷幔后,将在摇篮中的皇子抱起,轻轻晃了晃,大约是感知到面前之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小皇子立刻便不哭了,反而露出笑容,眼睛像小星星似的亮晶晶的。 桓槊立马笑开了:“孩子像你,眉眼真好看。” 静影舒了一口气,当然孩子像自己最好,否则……她不敢想,外面那些朝臣会又会说些什么。 “孩子的名字叫什么?”桓槊状似无意般问道,这问题……还当真是杀机暗浮,静影脑子转得飞快,强颜道:“宇文温死前已经给孩子取过名字,大人也知道……” 她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不敢看桓槊的脸色:“这是先帝遗愿,妾不好不遵从的。” 其实……宇文温为孩子取名这件事,除了王内侍再没有别的人知道,但静影偏不想万事顺桓槊的意愿。 “嗯。”他闻言之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便再无话了。 听起来倒是情绪稳定,静影稍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桓槊真的转了性,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倒觉得桓槊变了不少…… “所以最后取什么名字?”见静影良久不说话,桓槊又逗弄孩子逗弄得累了,便旧事重提。 静影道:“宇文泰。” 他听见这个名字后,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如初,嘴上一边哄着小皇子,一边应和道:“宇文泰,宇文泰。孩子你听见没有,你母亲说你叫宇文泰。” 心内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嫉妒和愤怒。 明明是他的孩子,他的女人,如今却要顶着旁人妻子的名分和旁人的姓氏,他桓槊强硬半生,明明可以揭竿而起将宇文家王朝覆灭个干净,但为了她的平安喜乐,却要乖乖地缩着。 往昔他从不信什么红颜美色误人终生,但自从遇到静影之后,好像每时每刻都在颠覆曾经的自己,就如同现在。 一切皆是为了她。他不忍见她再痛苦,不忍见她再形同枯槁。 换个层面来想想,眼前这个局势还不错,至少孩子女人都是他的,就算孩子姓宇文又怎么样,终究是他占了便宜。 宇文温,你打的好算盘,只是……你真的确定我会吃亏吗?
第60章 打碎 新帝登基,本是普天同庆之事,奈何有人却不高兴。 宇文韶便是其中一人,他府上姬妾不少,可在这个时候都不敢陪在他身边。 他一杯一杯地饮着烈酒,每喝完一坛酒便将将酒坛子狠狠摔在地上,不多会,整个庭院中全是摔碎了的酒坛子。 他仍是不解气,骂骂咧咧道:“贼老天,你无眼啊?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登基,是欺我宇文家无人了么?” 他十岁便离家来到魏都,被人像狗一样拴在这里,宇文温在世之时他还要奉承讨好,像条哈巴狗似的捧着他,原以为宇文温膝下无子,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自己勤勤恳恳地拍着宇文温的马屁,一口一个皇叔的叫着。 然而宇文温那个痨病鬼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便一脚将他踢开,甚至于整个魏都见着风向,纷纷疏远自己。 从前那些腆颜换来的荣光……一下子不复存在了。 好不容宇文温终于熬不住死了,而他的孩子还未出生,他还以为他的好日子来了,没成想,那个该死的静贵妃……哦不,过几日她就是太后了,竟然在最紧要的关头将孩子生下来,最可恶的是,这早产儿竟什么事情都没有,还真是“洪福齐天”啊! 二十岁的太后,真是可笑,还有那个桓槊,枉费自己费力讨好,还去捧他妹妹的臭脚,谁想到他也为色所迷,选了那个女人的儿子。 也是,孤儿寡母自然比他好控制得多。 可是……为什么倒霉的总是他! 酒喝了一坛又一坛,不觉夜已深,宇文韶双颊通红,喊着奴仆拿酒来,却没想到喊来半天一个人都没出现,反而喊出来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你……你是谁?怎么出现在本王的府邸?”难道是有人嫌他活着碍事,想要杀了他? “本王……是下邳王,你不可放肆。”他一边说一边向后退,想要找到机会逃走,可面具人似乎一眼便看出他所想,笑道:“王爷不必忧心,在下来并不是为了取王爷性命,而是……要为王爷解忧。” “您可知,如今魏都有多少人视您为眼中钉?” 宇文韶纵然喝得差点烂醉如泥,但也在这一刻清醒不少:“谁?谁会视我为眼中钉。”他有些不屑。 面具人戴着白色兜帽,纵然看不清面具之下的神色,但依然能听见他的哂笑:“灾祸已近在眼前,王爷竟然还不晓得自己已经处在风暴中心,在心真是为王爷感到叹息。” 宇文韶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他并非蠢笨之人,但和宇文温比起来实在是太过逊色,面具人似乎也不想兜圈子,索性直白告诉他:“如今的魏都,早已是风起云涌了。静贵妃的孩子,为什么不足月就能生下来?而桓槊为何那般帮衬着静贵妃,而您在丧仪上是如何得罪静贵妃的您可还记得?纵然静贵妃不计较,可您觉得,桓槊是个不计较的人么?” 若此前是醒了一大半的酒,那现在就是完全醒了。 宇文韶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看着面具人,不禁问道:“您的意思是说……静贵妃的孩子不是皇叔的……”连带着对面具人的称呼也尊敬了起来。 面具人却不正面回答:“在下可没有这么说,一切还得看王爷是怎么想的。” 宇文韶猛的抬起头,对啊!静贵妃的孩子…….这事可不得好好做一做文章么!此前自己怎么没想到。 于是他愈发恭敬起来:“多谢先生告知,不过……先生为何如此好心,倒不得不叫人……心生怀疑。”这面具人既然敢当面和自己说这话,想来多半是有那个心思的。 如今肯聚在他身边的,除了傻子,还有一种便是……贪功之人。 “诚如王爷所想,在下只想搏个前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比财帛更动人心的,是权势,尤其是……滔天的权势。 “那先生又怎知,本王会有鸿鹄之志?” 面具人笑了笑:“丧仪之上,便可见一斑。” “只是你我力量微薄,又如何起事呢?”桓槊虽无兵符,但实权在握,又那样帮着静贵妃,自己哪来的空子钻呢? “不知王爷可否听过这么一句话,九层高台,始于垒土;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话他当然听过…… “先生的意思是?”面具人笑了笑,径自离去。 宇文韶追着面具人的背影,可奈何面具人武功高强,不过几下便翻墙而去,宇文韶又是一身冷汗,想到若是这面具人若真的要杀自己,恐怕自己此刻早就没命了…… 他扯着嗓子问天:“本王如何寻先生?” 空中传来一个声音:“当你需要在下时,在下自然会现身。” 宇文韶又将方才面具人给的信息细细琢磨了下,终于打定了主意。 —— 近日来,魏都之中流言甚嚣尘上。 不过静影在深宫之中,加之桓槊有意隐瞒,所以对这些并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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