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真的引下雷电来? 她有点茫然地看自己手掌,一般的洁白,湿淋淋的,没任何异样。 连水中那些挣扎呼救的百姓都顿住了,傻了一般看岸上雷劈活人。 在百姓朴素的世界观里,雷霆是老天降怒,劈那些人间未曾惩罚的恶人。 这比开堂审案明正典刑还要能固定一个人的罪恶。 扑来准备对铁慈动手的人也傻了,片刻之后赶紧回去救火,车内起火,萧四老爷竟然没出来也没惨叫,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 铁慈衷心祈祷雷电早日战胜萧四老爷。 她一转头,再次扎入河水中。 开始救人。 抓起一个人,看看脸,不是飞羽,不是顾小小。 扔到石堤上。 再抓起一个人,看看脸,不是,再扔过去。 再抓起一个人…… 她在水中来来去去,一个个地找过去,越找越焦灼,就像那日掘堤时,在那些外地行商中寻找飞羽等人一般。 相似的情境和天气,但这次好像没有上次的好运气,飞羽他们自救了,她一转头,看见一根绳子上栓着整整齐齐的亲友们。 铁慈无数次地回头,只看见攀着石堤哭泣的百姓和低矮漫卷的霾云。 那种不可抗的绝望和焦灼再次涌上心头,咽喉和胸口剧痛,像梗住了全身的血。 这种感受令疼痛疲倦越发汹涌袭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谁也不想救了。 她仰头,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 这是在没有旗花情形下,召唤九卫的啸声,九卫一般会有一部分人离她不远,希望赶得及。 忽然一道旗花蹿上天空,深紫色,九卫紧急救援。 她狂喜回头,在映天的淡紫色光芒下,看见攀在石堤边缘的顾小小。 他好像受了伤,小腿上血迹殷然,危险地坐在石堤边缘,看见她过来,伸手便抓住她肩膀,要把她往上拉。 铁慈靠在石头边,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没事!你不是不会游泳吗!谁救了你?” 顾小小道:“飞羽……” “她在哪!” “我不知道……”顾小小道,“我被水冲了下堤,就要被冲走的时候她抓住了我,正要上岸时一个大浪过来,她把我送上了石堤,我再去抓她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铁慈回头看河水。 如果飞羽没被卷走,此刻一定能出现。 她竟然会去救顾小小。 她明明不喜欢小小,也并不是个滥好心的人。尤其对于不喜欢的人,更不会舍己救人。 她一般都会干脆狠辣地让对方永远消失。 她为什么要救顾小小? 铁慈忽然有点不敢想。 有人影狂奔而来,一边走一边脱衣裳,二话不说下了水,都在喊主子。 铁慈听出其中一人是丹霜。 她心中一喜,招手呼唤。 丹霜很快游了过来,后头还跟着一个男子,那男子一见她脸色就变了,急声道:“我主子呢?” 铁慈盯着这人看,这人个子很高,身形隐约有点眼熟。 她能猜出这人找的应该是飞羽,摇摇头,对丹霜道:“你留在这里照顾小小,等会九卫来了指挥救人。” “主子您呢……” 丹霜话音未落,铁慈已经再次一个猛子扎入了河水之中。 “我去自首!” …… 铁慈顺着河水一路飘,中途找了一块船板攀着。 秋季的河水冰冷,她之前受了伤,身上也有伤口,此刻只觉得又累又倦,浑身的力气和热力都似乎在流失,好像眼皮一垂就能睡过去。 她知道不能睡,因此抓着腰间玉笔,笔尖探出金色的毫尖,快要睡着时候就扎自己一下。 那笔尖之上,可淬毒也有强劲筋骨温养内伤的药物,药物类的扎入很痛,足够让她一激灵醒很久。 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期,四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她轻轻的呼唤声在水面上飘荡。 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迷迷糊糊还是睡着了,似乎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飞羽忽然从水里出来,笑说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然后伸手来摸她的脸,那手指却彻骨冰凉,她被惊醒,才发觉自己漂过了一片芦苇丛,刚才被摸脸的错觉,是芦苇叶拂过了她的脸。 但是梦中那种彻骨惊悚的感觉还在,她的心砰砰地跳着,庆幸自己不知是睡还是昏之中还牢牢抓着船板,又惊心于那个梦,惊心到不敢多想。 她扒着船板直了直身子,天边隐约有一点鱼肚白,她期待天亮,这样寻人还容易些。 也不知道飘了多久,这里水势渐缓,前方出现不少船只,似乎是水上渔户的聚集地。 铁慈忽然想起有很多渔民会在水里拦网,如果飞羽被卷到下游,被这些渔网拦住了呢? 她急忙悄悄靠近那些渔船,心中却没抱多大指望,毕竟如果捞起一个人是大事,这些船户住在一起,大家都会被惊动,此刻却都悄悄的,都在睡觉,不像是有什么发现的样子。 再回头想想,飞羽好像也没重伤,水性也不错,被卷走之后完全可以自救,怎么会需要这些渔船救呢。 她只是不死心,一艘船一艘船地找过去。一无所获,最后一张渔网前,她正要转身,眼角忽然觑见了什么。 她过去,摘下渔网上那个小布袋,里面是瓜子。 她霍然抬头,看向上方的船。 此刻便注意到,这艘船稍大一些,正在微微晃动。 她跃上船板,此刻她脑子嗡嗡的,有鼻血流下来,她擦掉鼻血,才听见里头有人低声说话。 “还以为是什么大收获……” “这不也是收获……你瞧瞧,怪美的……这脸盘子,这一身细皮嫩肉,这腰身这腿,这胸……哎哟这胸上是什么,扎我手!” “我瞧瞧……别是你想独享这妞儿,编话儿哄我吧……” “瞎说什么,这妞儿胸上奇怪,不信我撕给你看……” 布帛撕裂声响。 铁慈大步上前去,猛地掀开帘子。 里头两人惊惶抬头。 铁慈却只看见,躺在船板上,衣襟撕裂半边的正是飞羽,她全身湿淋淋的,额头一个大包。 黑暗中肌肤如雪一闪,她转开目光,上前手一挥,已经扯过帘子遮在她身上,另一只手抓住一名船夫的脖子,猛地往另一人脑门上一撞。 砰一声,两人齐齐晕去。 铁慈抬手,将两人扔上甲板,蹲下身唤飞羽,“飞羽!飞羽!”一手按住她脉门,真气滚滚而入。 因了这个动作,她的鼻血流得更凶了,啪啪地滴在飞羽身上。 铁慈检查了一下飞羽全身,她大腿根那里一片血红,额头一个包,别的地方倒没见伤口。 能让她晕去,失去抵抗能力,想必是被水卷走时撞到头了。 铁慈盯着那个包,心想不会狗血地失忆吧? 那她岂不是要追妻火葬场? 再想想现在的情形,大抵就算没失忆,也是追妻火葬场。 远处隐隐约约有些声响,铁慈没在意,当务之急,是要救醒飞羽。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飞羽,心中胡乱地想,这脸轮廓真好看,增减一分不能。这睫毛真密真长,斜斜的弧度也好看,撞了个包,连包都圆润可爱。果然这人哪哪都好看,看着就叫人舒心,不枉这鼻血唰唰地流。 原来寡人有疾,疾名好色。 忽然看见那睫毛翕动,铁慈撤了手,有点紧张地看着飞羽。 真怕她一睁眼,来句:“你是谁?” 或者来句,“我是谁?” 美人儿睁开眼,看见她,眼神掠过一丝迷茫,又看了看小船粗糙的顶棚。 铁慈心想,完了完了。 然后就听躺着的人道:“你是谁?” 铁慈:“!!!” 随即又听她道:“你是柳下惠吗?” 铁慈:“???” 飞羽直挺挺地躺着,目光掠过自己盖着的帘子,凝视着船顶,幽幽地道:“这么一个美人晕在你面前,衣裳半解,任人采撷,你居然不看不摸不动手,害我连赖你的机会都没有,你让我很失望啊兄弟。” 铁慈:“……” 这心情,就特么跟过山车似的。 其实她倒不是不敢,纯粹是心里有某个想法,然后没有行动之前,心虚,怕债欠多了,利息撑不住。 不过既然美人邀请…… 铁慈搓搓手,慈祥地道:“那我找件衣裳替你换了好么?” 飞羽正要回答,忽然一皱眉。 铁慈也听见了,霍然回首。 远处隐约有金属碰撞之声,还有行走的扑托之声,比较齐整,像是制式军队行走时发出的动静。 铁慈去扶飞羽,无论这时候来的是谁,最好都先离开这船。 但是飞羽只起来一半,就猛地向后栽去,一偏头,哇地吐了。 铁慈立即将他按倒在船板上,道:“别动!” 撞了头没失忆,脑震荡了。 现在的飞羽不能挪动,铁慈想到甲板上那两个船夫,正要上去将两人堵住嘴绑住以免惊扰来人,一抬头却看见远处隐隐一条黑带。 仔细看不是黑带,是一片迤逦的黑色雾气。 铁慈心砰地跳了一声。 莫不是毒狂? 那老家伙还没死吗? 看那黑带和脚步声来自同一个方向,那就不会是自己的太女九卫。 很有可能是巡检司的兵丁,萧家已经和自己撕破了脸皮,自然不肯再放虎归山,这是动用了本地的军队。 脚步声在逼近,四面是河滩,一望无际,往哪走都会被看见。 现在只能躲藏在这里,寄希望于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铁慈把那两人解了绑,按了晕穴让他们醒不过来,在船中找了找酒,没找着,飞快地搜遍了附近所有的船,最后终于找到了半壶劣酒,打碎了洒在那两人身上和船舱里。自己轻轻抱起飞羽,绕到船尾,也下了水。 两人站在船尾靠近岸边的地方,半身在水下,半身在水上,借着船尾的阴影遮住身形。 军靴的声音快步接近,人数不少,溅起湿泥啪嗒啪嗒甩在船帮上,竹木码头被踩得咚咚响,船户们被惊醒,被粗暴地拽出船舱,惊呼声和哭叫声响在这一片滩涂上。 有人沉声道:“船上,船下,一处都不能漏!船户们统统下水!” 噗通水声不断响起,长篙子探击船底的声音越来越近。 先前发令的人又道:“对方狡猾,但有任何发现不要接近,先禀报老祖!” 铁慈低着头,鼻血还在流,碧水中丝丝缕缕逶迤开去。 她知道自己受了内伤,飞羽现在又不能动。此刻有军队在搜寻自己两人,说不定那老怪也在附近。正是最危险的时刻。 她转头去瞧飞羽,飞羽正好也转过头来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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