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是赤雪推开窗婉拒。铁慈的身份,是绝不可能随便用外人送来的药的。 萧雪崖用眼神示意飞羽滚,飞羽却当没看见,靠着月洞门,也不上前,也不退下,悠悠道:“既然不需要药。妾身忽然想起,妾身的歌喉,也曾被那些人们称作天籁之音,疗愈良药呢,那妾身就在这里唱一首给公子听,说不定听了就好了呢。” 萧雪崖忍无可忍,看向墙头,示意人下来把这厚脸皮的女人拎走。 飞羽手指一竖,笑着摇头,“别,将军。我一没擅自进入,二无不端行为。将军看起来就是一个军纪严明的人,应当不会擅自作威作福,驱逐我这纤纤弱女吧?”眼波流转,她又道,“将军若真要仗势欺人,那我就我就”她袖子一抛,抛至萧雪崖脸上,萧雪崖退后一步,飞羽伸手去解扣子,“我就说你狼性大发,强逼不成,恼羞成怒,公报私仇” 她话还没说完,萧雪崖快步走了出去。 丹野爆发出一阵大笑,眼尾弯弯地道:“唱,快唱,你说话真好听!” 飞羽笑着谢了,开口便唱,“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丹野:“???” 这什么振聋发聩的歌。 明明旋律优美,偏生一个字都听不懂。 铁慈便是在这样振聋发聩的歌声中醒来的。 明明热海浮沉,却总听见一线细细声音,不屈不挠地钻入耳膜,且音调既熟悉又意外,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迎面便是赤雪丹霜惊喜的脸,“主子醒了!” 铁慈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或者是这两个在唱,结果这歌声从外头飘了来,铁慈听了一会,越听越无语。 “这谁在唱?每个字都跑调了知不知道!” 片刻后,飞羽施施然进来,面容轮廓镀着日光,风鬟雾鬓,五官却精致如玉雕,铁慈瞧着,又泛起吹口哨的冲动。 飞羽在她床头毫不见外地坐了,不等她说话,便拿了一块点心,自己咬了一口吃了,将另一半点心递到她唇边。 丹霜要拦,飞羽含笑低头,指尖弹了弹铁慈嘴唇,催促她张口。 铁慈默然,随即张口含了。 她有点怕自己再慢一点,飞羽会亲自用嘴喂什么的。 也有可能采取卸了她下巴喂这种暴力方式。 不知道为什么,飞羽就是给她感觉,可盐可甜,可妓子献媚风情,也可暴龙凶猛。 点心淡绿色,入口即化,形状不甚讲究,口味也不甚讲究。一开始淡淡甜味,就像普通的糖,并不均匀,随即便是一点腥苦,但那点苦味瞬间便化在舌尖,铁慈想吐也吐不出。 她经过训练,能辨识毒物,这东西味道虽然不好,但应该属于药类。 果然吃下不过一刻,她开始大量发汗,飞羽却摸索不出帕子,就用袖口给她擦汗。 铁慈想一个青楼女子竟然随身没有帕子?有点糙吧? 丹霜赤雪很是欢喜,命人去端水,准备给她擦身。飞羽低头看铁慈,笑道:“可好些了?” “不错。” “可还有哪里痛吗?” 铁慈闭着眼睛,笑道:“嗯,你亲亲便不痛了。” 她本是惯常调笑,日常和自己瑞祥殿的美人们玩惯了。病后还不大清醒,顺嘴便说了,随即便觉得头顶一暗,睁开眼,一双丰美唇瓣正在视野里不断放大。 铁慈没动,仔仔细细瞧着,心想这唇略大,够性感。 性感的唇在她额头微微一靠,贴住了。 两人瞬间都屏住了呼吸。 淡淡的牡丹香气和木兰木槿香气渐渐氤氲于其间,这是两人的气息,在这一刻丝缕纠缠,悄然浮动。 飞羽鬓上的步摇垂下流光闪烁的水晶珠儿,落于铁慈颈间,有些凉,有些痒,靠得太近,她忽然感受到牡丹香气里尚有松香木香薄荷香一般的清凉厚重尾调,飞羽清浅的呼吸落于额间,让她想起午夜松枝上被山风吹落的雪。 额头的触感微润微暖,柔软得像心被一团云揉过。 丹霜出去要水了,赤雪站在后头,有些愕然,却不知该不该上前。 一时间整个屋子的气氛都似乎沉静而神秘。 半晌,还是铁慈打破了这一刻奇妙的氛围,轻声笑道:“你是在吮吸补水吗?” 飞羽低低地笑起来,这回的笑来自于喉间震动,低沉而魅惑,“嗯,很甜。” 铁慈的手指颤了颤。 心底唏嘘一声。 这又欲又撩的小妖精。 得亏是个女的,幸好是个女的。 若是知根知底,瑞祥殿再收一房也不错。 飞羽的唇微微移开了些,她的眼神隐约闪过一丝错愕。 贴唇原本只是调笑,以为对方会让开,对方没让开,他断也没有自己收回的道理,可怎么见着那光洁的额头微乱的黑发,闪烁一丝微微的细汗,就贴住了不想起了呢? 是香气太过高贵好闻,还是他竟然是个断袖? 在辽东那许多年,因为容貌太盛,已经超越了性别,以至于不论男女,都没少了追求者,日常诸人闲话他,也是不分男女,胡乱配对。 日子久了,他自己也模糊起来,曾经思索良久,觉得只要是美人倒也没差,但前提必须他驾驭他。 眼前这位,虽然身量细致,但性格一看就不是个肯被驾驭的。 飞羽往后退了退,在铁慈的额头轻轻吹着,懒洋洋道:“公子呀,你可别误会。我就是忽然想起我小时候生病,我也是这么向我娘撒娇,娘也是这么给我贴额头来着。” “那你可真幸运。”铁慈没睁眼,淡淡道,“我也曾和我娘撒娇,可她不肯贴,她怕过了病气。” 静妃体弱,自己不生病就不错了,哪还能照顾人。铁慈自小是跟随父皇长大的,男人带孩子,总难免粗疏。亲亲是没有的,倒会大把大把苦药喂她吃。 “不过话说回来,上次我受伤得你相救时,你明明说过你娘不会照顾人。” “我好像没那么说过哦” 两人目光相对,都觉得对方记性不错,谁也没被诈住。 “还没问你,那日如何从地道里忽然消失?” “哎呀可吓死我了!走着走着地上忽然出现一个洞,一双手猛地把我拉了下去,底下是一个坑,那人捂着我的嘴,和我挤在洞里,等到你们出去了,他又带着我爬上去,还是从地道出去的。出来后才知道,那人是个打铁匠,那批人走的时候要灭口所有的打铁匠,这人警醒,从地道里先爬了出去,他出地道的时候,远远听见咱们的声音,还以为那些要灭口的人追来了,吓得跌了一跤,结果无意中摸出地面有块板,底下还有一个洞,他爬下去,底下那个洞不通,大概是谁发现过,因为不通就用一块板堵起来了。他只能在底下等着,那里憋闷得难受,他冒险开了洞口,正好我走过去掉落,他便把我抓进了洞里。”飞羽嘴皮子顺溜,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后来出门便分道扬镳了,他说受了惊吓要回老家。” 铁慈默默想,很好,很扎实,连后路都堵住了。 当时地道黑暗。确实她们只摸了两壁,没有想到脚底有玄机。只是若是普通木板,走上去为什么感觉不出来?若是机关,那普通打铁匠又怎么进去自如?故事编得看似齐整,其实漏洞百出。 但最妙的是无法查证,唯一的见证人“打铁匠”不知真假,就算是真的也已经离开。回地道去查证,那个地下洞一定是有的。 她笑一笑,并没有继续细问。飞羽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好了,退烧了。” 这边刚一退烧,那边丹霜进门示意有人求见,赤雪立即十分聪明地将飞羽请到隔壁院子去奉茶,铁慈披上衣裳坐起,看见萧雪崖连同刚赶到的海右布政使来了。 海右布政使已经得令,皇太女不欲显露身份,因此没穿官服,远远站在门外,向铁慈行礼。 萧雪崖很平淡地问候了铁慈的身体,立即进入正题,表示自己军令在身,不得耽搁,即将离开此地,询问铁慈是否还有什么别的需要。 铁慈道:“烦请将军将李尧周畅一干人犯顺路押送上盛都” 海右布政使脸色有些尴尬。本地官员犯事,尤其是这种大案,按说该由他这个封疆大吏收押审问,形成卷宗,再送呈盛都批复,押送盛都三司会审,皇太女直接绕过他,显然是不信任整个海右官场了。 萧雪崖沉默了一瞬,垂下眼,淡淡道:“方才接报。周畅在牢中自尽,李尧当时隔牢看见,被吓疯了,现在胡言乱语,随地便溺,难以控制。” 丹霜霍然上前一步,“什么!” 她难掩语气中的愤怒:“皇太女千辛万苦才拿下这两人,还指望顺藤摸瓜,查清海右的问题,如何这么快就让他们出了事!将军的人不是亲自看守么?传闻中威名赫赫的铁马营,竟然这般稀松!” 萧雪崖冷冷道:“铁马营健儿苦守大漠,沙场百战,建功无数,岂容你这婢仆诋毁!” “建功无数,守得国土,却看不得一座土牢!”丹霜冷笑,“也或许,根本就没看守罢!” 萧雪崖眉头一聚,没有理她,却对铁慈道:“铁马营我只带了三百人随行东南,因此大牢内留登州兵看守,我的人主要守外围,县衙和此处。”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确实不是看守大牢的主力。 铁慈看他一眼,心中微起疑惑。 以萧雪崖的能力,不会不知道两个人犯的重要性。甚至在他心里,应该是看守住人犯比保护她这个傀儡皇太女重要得多才对。 李尧疯了,周畅死了,勾连辽东私制武器的大案就会终结在这两人身上。然而仅凭一个李尧,一个周畅,就真的能手眼通天,给慕容端一路开绿灯吗? 更何况,这件事里,李尧和周畅又能得什么好处呢? 他们应该也只是两颗棋子而已。 铁慈很清楚,她浴血挖出来的根,已经被人干脆利落的截断,将那真正庞大的根系,留在了黑暗的地底。 之后想要再拽出来,就很难了。 铁慈抬头看萧雪崖,萧雪崖转开目光。身边海右布政使上前一步给她请安,先是自责驭下不严,麾下竟有周畅李尧这等丧心病狂之辈,行下这等滔天大罪;再说自己已经向朝廷上了请罪折子,之后也要等待朝中来员处理此事,届时一定全力配合云云。 随即海右布政使便状似无意地说起传说在海右隐居的大儒贺梓,不知怎的忽然对海外产生了兴趣,说想要扬帆出海,自己身为海右布政使,有替朝廷招揽延留贤才的责任,听闻此事后这些日子都忙着找人询问此事并试图挽留贺梓,如此才耽搁了对属下的监管。 说着他便叹着气,将一个盒子递给丹霜,说贺梓酷爱书法,自己特意寻了前朝名书家的珍品字画试图前去拜访,结果又被贺梓拒绝。又说既然如此,这书画也很是难得,还请皇太女赏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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