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扬缰绳,老马前腿登高,萧萧嘶鸣,冲了出去。 他一向是策马的好手,就算是第一次接触,这匹老马也被他训得服服帖帖的。 “对了,你那簪子当哪了?”薛谌的双手正好环在怀玉身侧,他低下头询问,像恋人间亲昵的耳语。 吃着包子的虞怀玉顿了一下:“什么?在镇西边。” 男人忽而拉紧缰绳,瞬间调转马头,向乔川镇的西边驶去。 又是一声嘶鸣,这匹枣红色的老马停了下来。 倏忽间,怀玉又被薛谌带了下来,简单的就像对待一只小巧的猫儿。 怀玉有些闷闷不乐,明明她也不是很小巧。 “要来这里干什么?我们不是要逃跑吗?” 她不自觉地绞起手指, 大金牙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精打细算的恐吓,都让她对这里十分抗拒。 “你那点骗人的本事都是我玩剩下的,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薛谌哼了一声,“你是就在这站着还是进去?” 她果然应该再往大里说吗? 怀玉:“我不想进去。” 薛谌也没强求,径直走进了当铺:“那就要错过好戏了。” 她还未问出什么好戏,当铺里的声音就直接给了他答案。 “救命啊——” 虞怀玉第一次,站在市井中,拿着早已冷掉的干粮,目不转睛地盯着当铺的里那头野兽。 他本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纨绔。 薛谌生的俊逸,却满眼戾气,拳头实打实地落在当铺掌柜的脸上,打的他他满口是血,金牙都被打落在地。 不一会儿,被打的跟猪头一样的当铺掌柜被薛谌拖到怀玉面前,双手环胸,冷冷地看着他。 他的下巴一指,挨了打的男人赶忙跪着给怀玉赔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惹闹了姑奶奶,您别生气……” “磕头,磕到她原谅为止。” “好、好——!” 他话都说不利索了,依旧不敢停下,额头上新的伤口都渗出血来。 怀玉不知道说什么,她觉得有些恶心。怀玉她从未体罚过下人。 “罢了,你别这样唬人。他黑心,让他把簪子还回来便是。” “听到没?”薛谌顺手拿了他的钱袋,将他一脚踢开。“滚吧。” 怀玉抿了下唇,扭头不想再看那个被打的男人。 “害怕了?”薛谌冷哼一声。 “喏,簪子。”薛谌摊开手,将簪子插进了桃枝的另一侧,便翻身上了马。 他骑着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但这一次,他并未把她再带上马。 “走了。” 薛谌扬起缰绳,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她而去。
第4章 小算盘 “薛谌!你不带我走吗?” 少女的怀里还抱着干粮,她昂着头,望着骑在马上的薛谌,满眼焦急,眼眶中已然含泪。 可薛谌不说话,黑瞳垂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怀玉。 “你把我留在这里,那些官兵找到我怎么办?要说你想报复我也不能这样!” 瞧着他不语,怀玉一只手已经拉住了缰绳,她很想像薛谌那样潇洒地跨上马,但过去的自己嫌这些都太粗鲁,连马场都没去过,更别提学了。 “没事,你要是不小心真被他们捉到官府去,如果不能宁死不屈,就跟他们说都是我做的就行了。”薛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 “你放屁!”怀玉发现自己被薛谌气出脏话来,蹙了一下眉头,不情不愿道:“这些本来就是你做的,我什么都没干!” 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多了一丝假意的委屈与无奈,“把自己择的真干净啊,虞怀玉。” “难道你气我刚刚没有像你一样再给那掌柜的两脚?”如果放在以前,怀玉都不想跟他多说话,但怀玉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有吗?不过我可没忘,你踹人的力道还真挺大的。” 她必须要让薛谌带她走。她一个弱女子,在乱世下如浮萍一样,谁都可以来欺负,薛谌再怎么跟她不对付,好歹也是跟她有同样的故土,况且他还会些功夫,她不至于再会被泼皮欺负。 “你是不是故意的!难道你现在在跟我秋后算账吗?”她想到他们的初遇,又想到自己当初是怎么想方设法让父皇收回成命的,又羞又恼,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再怎么说,也与你有婚约……” 怀玉的话音未落,她的腰间一紧,整个人直接凌空而起,下一瞬,就侧坐在薛谌怀中,一直到他们逃出镇外好几里地,她还维持着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怀里还是死死地护住为数不多的干粮。 薛谌下了马,将老马牵引到溪水处,歪头对上怀玉的视线。 “怎么,怕我把你丢下吓到了?” 怀玉看着忽然凑近的男人,他们的距离不过一指,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深色的瞳孔,上下颌动的薄唇,与那颗漂亮的小痣。 她的心一滞,这才反应过来,双手去推他的脸,怒道:“你又唬我,你个无赖!” 而且跑得好快!风好大! 她头好痛! 等到她找到她的皇兄,她绝对会把他直接丢了! “啊?到底是谁在那里亮出自己的底牌在那里哭着求我啊。”薛谌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 “谁说婚约是我最后的底牌了?而且我也没有哭!” 他这人怎么这样呀! “我可没说底牌是什么,你怎么就对号入座了?虞怀玉,你不会真的心悦于我吧?原来之前都是装的——打住啊,我可不喜欢母老虎。” “你……” 又着了他的道了。 怀玉,你贵为公主,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自我安慰一番后,怀玉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脸不与他争吵了。 她必须要打听到她皇兄的下落,怀玉低下头,边想着自己怎么才能从马上下来,边看似十分随意地将话头转移,“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难道我们要这样没头没尾地躲躲藏藏吗?” 玩味在瞳中百转千回,他冲怀玉勾勾手指,怀玉不解,低下头,他却伸手将自己亲手插进去的桃枝拔了出来,随意往地上一扔。 “那让它给我们选个方向逃走。” “我没心思跟你打趣,你薛氏可还有旁的沾亲带故的士族,普天之下,定会有我们的栖身之处。” 虞怀玉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周朝不可能这么快稳定疆土,定还有士族愿复旧朝,先找个贵姓倚靠着,顺道打听皇兄的消息,时机一成熟就打包细软逃走。 “你好凶啊。”薛谌睨了她一眼,思忖片刻,缓缓道出:“我的母族,扬州张氏……” “那我们就南下吧,你也不愿意一直风餐露宿吧?”怀玉不等他说完,从怀里挑了个馒头递给薛谌,“你伤口没什么问题吧?” “哦能有什么事,以前我爹打我都比这痛。”薛谌嘴里叼着馒头,顺手将怀玉抬了下来,含糊地回应,好似不太想提起这些事。 “那你真厉害。”怀玉这次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当初她可是看到了好多血,以为他要不行了。她还记得她以前被先生打手心的时候,痛了最起码五天。 虽然她还无病呻吟了三天用来逃学。 有了新的目标,决定南下的怀玉在夕阳落下之前心情还是雀跃的,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能重新住进高阁楼台,被皇兄护在左右了。 但很不幸,当晚就出现了新的状况。 之前她好歹还有个破庙够她容身,而如今荒山野岭,天为枕地为席,虽已入春,却还乍暖还寒,清晨的露水都会在叶子上结一层薄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薛谌还有些本领,知道如何钻木取火,否则她就一身布裙,非不得冻出病来。 “喂,虞怀玉,你的分我点。”火光前,薛谌指着她手中的包子。 “我不是给你馒头了吗?”怀玉不舍极了。 “你不会觉得够吃吧?”薛谌催促道:“快点,饿死我了。” 好吧,男子的食量是大些,但从药铺拿来的干粮也不是很多,他们马上就要弹尽绝粮了。 怀玉准备将手里的包子掰成大小不一的两半,大的自己吃,小的那半就给薛谌。 不,她要吃多一点。 “我堂堂夏国公主,居然在这种地方给别人分包子。” 她嘴上嘀咕着,手一撇,大的更大,小的更小。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够吃,要不先偷偷咬一口吧。 刚准备做小动作,她的手上一轻,大的那块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易主了。 包子已经进了薛谌的肚子里,“你就别说那些没影的事了,包子公主——唉,还是有点饿,什么时候能吃顿饱饭啊。” 怀玉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目光就跟有血海深仇似的。 故意的吧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但是她也是真的好想吃顿饱饭啊! 从当铺掌柜那里拿来的银子都没有地方花,衣裳也洗不了,更别提沐浴了…… 她必须要在到达扬州之前活下去,而且是干干净净的活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晚上祈祷的原因,翌日黄昏时分,他们就找到了一间客栈。 他们没走官道,专门挑了一条崎岖的偏道,客栈偏僻又破旧,有一架大旗子,旗子破了几个洞,迎着风咆哮着,风也将残损的大门吹开,里面的光线很暗,阴森森的,好像是专门为他们这路人开设的。 但他们还是在睡地上和这间客栈中选择了后者。 踏进来的一瞬间,怀玉就有些悔意。 这间客栈果然如同所有路边客栈那般,油脂将桌面衬的锃亮,一股子腐朽的木头和厨火的味道扑面而来。 但莫名其妙地让人窒息。 “哟,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柜台前的店小二一看人来了,立马拿着茶壶过来斟茶,十分热络。 薛谌微笑:“住店,还有双份招牌菜。” 怀玉缩在他背后,扯了下他的衣袖,悄声说:“你不怕这是黑店吗?” 薛谌回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都饿成这样了就别这么多事了行吗?” 怀玉摇了摇头,她饿,但是她可不想半路出什么岔子,她要比薛谌更懂得小心,她做到在警惕这里的一切的前提下好好休息一晚上。 怀玉用茶水烫过一边椅子,叫小二拿来汗巾仔细擦拭,又将竹筒里的筷子烫了三遍,木碗烫过五遍后,又叫小二去续上一壶茶。 “这么麻烦要不以后就别为了多吃一口包子馅耍心眼了。” 怀玉白了他一眼,分出一双烫好的筷子啪的一声甩到他身前。 薛谌啧了一声,端起陶土做的粗制茶杯,就要一饮而尽。 怀玉眼疾手快,双手扯住他的小臂拦下了他。 “诶,你等等。”怀玉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看到小二没有再注意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道:“话本里,这种客栈都会往水里下蒙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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