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杏看着那块基本上碎完了的糕点,哭得更厉害了,说出的话也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 “谁想当他未婚妻了,你喜欢他你当好了,他那种随随便便砍人手砍人脚的大阎王,数遍全京城都没人愿意嫁的!” “你放肆!我们殿下岂是你这种乡野来的丫头可以编排的!” “你才放肆!” 屋内,嘈杂声阵阵入耳,沈行钧双眉紧锁,终是重重地将手中的书卷拍到桌案上。 “还要闹多久!” 少川本在他身边整理文书,闻言有些无奈:“殿下莫恼,底下人终究是看殿下脸色行事,属下这便去让他们散了。” 他大抵跟在沈行钧的身边有十余年之久了,沈行钧身旁的近卫换了一批又一批,却一直允他跟着,自是人人羡慕的恩宠。 他刚一起身,身后便传来低沉的一句:“直接杀了。” “啊?”少川吓了一跳,方才的沉稳登时散了七八分,语速也不免快了起来,“殿下,小姐性子天真,平日里都是极懂事的,今日或许是真的被气到了才会中伤殿下,您不喜欢她,让她走就是了,直接杀了会不会太……” 沈行钧冷冷打断他:“本王说,杀那个最吵的。” “是。”少川一下子松了口气,“属下就说,小姐人好看又善良,殿下怎么舍得杀她呢,况且今日还是小姐的及笄生辰,殿下您不如试着陪陪小姐?” “啪”的一声巨响,上好的玉盏骤然摔在他脚边,碎片乱糟糟地铺了一地。 “你也很吵。” 他往后跳了一步,瞬间闭了嘴。 还好他身手好,没有被扎到。 - 少川提着剑出来之时,院子内正乱作一团,那挑事的侍卫本是气焰正盛,余光瞥到那抹蓝色的身影,霎时便噤了声。 “少川大人。” 青杏闻言也看过去,小脸鼓鼓的,似是真的气狠了。 那侍卫抢先一步开口:“大人,这位小姐她目无尊长,竟敢当众诽谤殿下,属下实在是气不过……” 话还未说完,却见空中灼灼剑光一凛,他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便重重倒在雪地里,殷殷鲜血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在雪中肆意蔓延。 一时间,院中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噗通跪倒在地,个个噤若寒蝉,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小姐莫气。”少川神色如常,收了剑恭谨一礼,“属下会吩咐膳房再向您的院中送几份糕点,也请小姐不要再说殿下的气话了,天气冷,属下送小姐回去。” 青杏却是彻底怔住了,她哪里这么近距离的看过杀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倒在她面前,自己裙角上还被溅上几滴尚有温度的血,她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哆嗦起来。 “我、我确实生气他这么说我,但是不至于要他死的……” 被那刺目的红灼伤,她不忍再看,抖着一双手拼命搓着自己染了血的衣裳,试图将它擦掉:“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他性命的,好多、好多血……” 许是带了些哭腔,她声音显得有些糯糯的,沈行钧听在耳朵里,刚刚拿起想看的书卷又一次被拍在了案上。 他向来最讨厌人哭,尤其是这种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话还没说上两句,眼泪就先下来了,叫人什么事都说不下去。 他阔步走了出去,脸色比方才更难看了几分。 “人都替你杀了,你究竟还要哭多久?”
第3章 ◎他不会真的准备娶她吧?◎ 沈行钧生得极高,她哪怕站直了也不过只到他肩头,如今他就站在自己面前,投下来的影好似一座山一般,压得她有点喘不过气。 衣角的血越搓晕染得越厉害,她讷讷收手,迎上他隐忍的怒意,刚刚仰起的头也飞速低了下去。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请殿下息怒。” 明明对他随意杀人的行为有些不满,她却不敢对他发作,生生憋红了一张小脸。 沈行钧见状,微微勾了勾唇角,带起一个颇有威胁之意的冷笑。 他见惯了旁人恨他、惧他,也向来只将旁人的怒火当作无谓的玩笑,从没有什么人能阻止他的所作所为,更遑论令他的情绪有丝毫变化。 可眼前这个淡粉色的小团子,脸上几乎写满了委屈与愤懑,却仍旧不敢在自己面前放肆的样子,真是…… 有趣。 看着她纤长的睫羽上湿漉漉地挂着几滴泪珠,他唇角弧度更甚,旁人并未直面他,读不出他那笑里未尽的情绪,顷刻之间,他一把夺过少川的剑,就势架在了她玉颈上! 少川与银朱同时惊呼出声:“殿下!” 他未作理会,声音凉凉的:“还哭吗?本王要批文书了。” 她倒吸一口凉气,瞥见自己脖颈上一道寒光,动也不敢动一下:“我我我不哭了,殿下,这剑好沉……” 方才那侍卫的血尚还留在剑尖上,此刻正滴滴答答地一点点往下掉,顺着她刚洗好的衣裳滑过去,将那绣得精巧的白兰纹样都给她换成了红兰。 她更加语无伦次:“我再也、再也不来主院了,再也不会和人吵架扰你清净的,殿下...殿下英明神武,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呜……”她胡乱唤道,“王兄,我害怕……” 沈行钧冷哼一声,缓缓将剑挪开。 倒是大胆,他自幼失恃,父王虽没有再娶,到底承受不住打击,草草将宣王爵位交到了他手上,自己云游天下散心去了,又哪里管他十余岁的年纪,怎得撑得起这个王府,又怎得凭多年步步为营,及冠之年以摄政王之位给自己作贺礼,生生换了这王府牌匾。 到头来撒手人寰之后,塞给他个丫头还不算,竟敢趁他离京之时遥请皇旨,擅自定了这门亲事。 是当真临死之际昏了头,还是不知他如今变成了什么样的人? 青杏那边见他挪开了剑,绷着的那股劲松下来,身形晃了晃,险些摔在地上。 巨大的心慌让她眼前都有了些黑雾,明明是隆冬时节,背后却溢出了大片冷汗。 早知道就不和人吵了,难得气不过与人争执一次,差点将命都搭进去,书中圣贤皆言谨言慎行,一点错都没有。 少川也堪堪回过神,连忙去把那剑接了过来,试图活跃活跃这要命的氛围:“殿下您这……哪有这么哄人的。” “有用不就行了。”他淡淡地擦了擦手,“这不是不哭了。” 身份和年纪摆在这里,他绝没有兴趣做为难报复这等幼稚事,赶明儿成了亲往府里一丢,她爱做什么做什么,也正好替他挡挡各路朝臣千方百计想将女儿嫁进来的麻烦。 一个无甚背景又孤苦无依的丫头,对他而言,比什么丞相府的千金好处理得多。 他将那手中的绢帕随意丢到少川那边,刚转过身准备进屋批今日的文书,身后却蓦然传来低低的一声: “呜……” 他脚步一滞,心下烦燥。 到底要哭到什么时候! 他骤然转回去,一把握住那小姑娘纤弱的小手腕,眸光凌厉:“没完了?” 青杏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 天地良心,她方才只是想吸吸鼻子! 她眼皮微动,怯怯求饶道:“殿下,虽然许多人都说生死有命,但是我还是不太想在生辰这一天死……” 想起方才他放下剑的时机,她又试着软软唤了几句:“王兄,王兄……” 这几声砸在心口上,沈行钧面色几乎可以说是黑到了极致。 他冷冷甩下一句:“过来。” - 青杏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然被塞进了一辆马车里。 车轮很快转动起来。 车内燃着淡淡的香,像是雪中春信的味道,绣着锦鲤的蓝绸帘将风雪挡得严严实实,小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两个白瓷杯,一汪碧水随着车角悬挂的流苏轻轻晃动。 软垫极为柔软舒适,她却愈发如坐针毡,小手攥住膝上淡粉色的衣料,不安地搓动着。 他不说话。 她悄悄抬起眼去打量他,却只敢偷瞥到那紧抿的唇与挺拔的鼻梁,若说再向上看,是怎么也不敢的。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沈行钧微咳了一声。 “何事?” “那个……”她小手往前一指,“我们是在往东边走吗?” 沈行钧冷着脸颔首。 青杏霎时蜷缩起来。 完了完了,东边是帝京最大的墓场,谁家死了人都要拉到那边埋了的,他铁了心要弄死自己,她估计是要彻底交代在今天。 沈伯伯哪里是保她安宁,分明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嘛…… 思及此,她鼻头一酸,睫羽一颤,还未开始回忆自己这辈子短暂又凄惨的经历,就听得对面一声忍无可忍的呵斥: “本王带你用个膳,你也哭?” “啊?” 她猛地一抬头,掀帘一看,正看到一身灰衣的小二牵着王府的马车向酒楼里停。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拂了拂鬓边滚落的发丝:“抱歉殿下,我还以为你要拉我去墓场呢……” 沈行钧几乎被气笑了:“本王杀人从不埋。” “那王府会放不下的。”青杏小声嘟囔一句。 “……” 他额上青筋跳了跳。 沉默片刻,他冷不丁地开口提了正事:“你今日是派人来寻过本王?” “对。”她想起了这茬子事,连忙点点头,“我已经及笄啦,再在殿下这里住着不合适的,而且殿下不喜欢我,我也不喜……呃,我也配不上殿下,如今孝期已满,按大璟规矩也不算拂了沈伯伯的遗愿,就按我们之前说好的,退婚吧。” 一口气在他面前说了这么多话,她胸口都因紧张而微微起伏。 见他没说话,她又大着胆子道:“殿下长得好看,人又厉害,全帝京的贵女们都是着急想嫁进来的,杏杏一介乡野弃女,不能挡殿下的姻缘。” 她眼睛扑闪两下,仿佛忘了自己两刻钟前是怎么说人家的。 “谄媚。”沈行钧冷笑着,拂袖下车,“他将你养了这么久,没教过你说话的规矩?” “没有,”她摇摇头,赶紧跟了上去,“我和沈伯伯说话,还挺随意的。” 不像你这么凶,说错一句话就要人的性命。 她偷偷腹诽着,跟着他迈进了一家酒楼,她四下看了看,檐下悬挂的五色绸帘、红木楼梯上雕的花鸟戏枝,处处都颇觉熟悉。 “这里是……熙云楼?” “来过?” “好像是来过。”她诚恳道,“我跟了沈伯伯后,他应当是回过一次京城,那次我也来了,但是他让嬷嬷带着我四处转转,不让我去府上。” 沈行钧默了默。 她没有说谎,算算时间,大抵是那人回来彻底将传位一事交代清楚的时候,那时他二人起了极为激烈的争执,这般家丑任谁也不愿让别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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