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来聪颖。”沈行钧淡淡应着,“所谓的父母之命不可违,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理由。” “属下明白,殿下并不想让自己无论在朝或是回府,都身处尔虞我诈之中。”少川抬手为他摆好笔墨砚台,“只是……小姐性子单纯可爱,属下本以为殿下会喜欢的。” “想多了。”沈行钧伸手拈起了一支狼毫笔,“青羽箭之事,你也不必查了,入宫之后,自会明朗。” 他口中随意说着,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掌心那阵莫名的熟悉感,惹得他有些心烦。 “是。”少川恰在此刻又开了口,“殿下吩咐每隔三月便向您答复寻人的进度,如今又是三月之期,只是属下无能,依旧还是没有殿下当年出宫路上,遇到的那位小女孩的消息。” 顿了顿,他又道,“多年过去,她应当也已长大成人,给殿下擦手的帕子又早被殿下丢到了路边,实是很难有线索。” 说罢,他微微低了头,没有敢去看沈行钧的眼睛。 随主多年,唯有此一件事,他始终办事不力,给不出一个答复,并非他为此推卸责任,不知姓名、不知来历,也没有信物,如此寻人,实如海底寻针。 只是他也一直不太清楚,殿下为何非要寻得此人,即使是在殿下杀完人回府的路上撞见了,约摸着一个小孩子也记不清,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嗯。”沈行钧倒也没有怪他,“查查青杏吧。” “小姐?!”少川手上动作一滞,“您觉得小姐是那个孩子?这怎么可能……” “殿下。”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守卫略有迟疑的声音,“府上那位小姐求见您,属下要让她进来吗?” 沈行钧缄默片刻,方道:“进。” 青杏换了身月白色花鸟纹袄裙,低着头走进来,却只敢在门口站着,手中不知道捏着什么东西。 等了一会,他皱了皱眉:“有事?” “有的。” 她声音甜丝丝的,忽然鼓起勇气小步小步跑过来,将手中的小白瓶子往桌案上一搁,语速快得很,“谢谢殿下救我,我不知道怎么感谢,只能送一瓶药来,希望殿下快些好起来。” 不等他说话,她又急急跑出去,从银朱手里端了几块梅花糕来,也一并放在他桌上,视线所及之处,她瞥见桌角上有一份奶糕。 “我...我又做了一些,也给殿下吃,请殿下不要嫌弃。” “杏杏告退。” 她跑得快,腰间别着的小铃铛清凌凌响了好一阵,才慢慢听不到了。 “……” 沈行钧看着桌上的东西,微微有些愣了。 少川大着胆子玩笑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又把小姐吓成这样。” 他默不作声,待了片刻,才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拈起一块卖相比之前好些的梅花糕。 咬下一口,他神态如常。 “下去吧。”他向一旁吩咐道,“把这端走。” “殿下不吃了吗?”少川俯身托起那白瓷盘,“殿下一贯喜欢吃这些甜点心的。” 鲜少有人知晓,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桌案上总摆着的各式点心,并不是世人眼中的装饰,而是…… 他真的爱吃。 “赏你了。” 少川自是想尝尝小姐的手艺,闻言有些欣喜道:“谢殿下。” 踏出屋门那一刻,突如其来的日光与雪相映,有些灼眼,少川刚一适应,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他神色变了变。 豆泥未磨好,红豆入口尚有些硬,也不知是否忘了放糖,除却糯米粉本身的清香之外,再无其他味道,完全称得上是寡淡无味。 他蹲在地上,欲哭无泪:“小姐,真的好难吃——” - 青杏从主院跑出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小姐?”银朱关切道,“奴婢看殿下对小姐并不像对旁人那般凶残,又出手相救,还道小姐该和殿下关系近了呢。” 她使劲摇摇头:“刚才我进去的时候,感觉空气都凝固了,可吓人了。” “殿下不肯请医官,许是少川大人在劝吧。”银朱想道,“难怪大人送小姐回来的时候,急匆匆地就要走。” “为什么不请呀?他都受伤了。” “好像一直都没有请过……奴婢也不敢妄加揣测。” “也不知道我给他的药他涂不涂。”青杏苦恼道,“本来想去药铺买新的,那些护卫怎么说也不让出去,只能从院里找一瓶了,还好苏嬷嬷心善,肯再借膳房,要不连做梅花糕的食材都没了。” “她哪是心善呀。”银朱嗤笑一声,“她嗅觉灵敏得很,分明是看殿下对小姐态度有变,上赶着巴结呢。” “哟,还有空在这编排老奴呢。” 青杏愕然抬头,才发现苏嬷嬷裹着件厚厚的棉袄,一脸讥笑地挡在了路中间。 背后说人被听到终究是件尴尬的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拉起银朱便要走,苏嬷嬷却蓦然开口:“等等。” 银朱轻哼一声,迎了上去:“嬷嬷什么事?” “小姐啊,可得拿好了。”苏嬷嬷一哂,从袖中掏出个大红的物什,青杏接来一看,沈行钧的生辰八字写得分明,恰是一份新拟的庚帖。 “明日殿下便去御前退婚,小姐可别再丢了。”苏嬷嬷讽道,“一直丢,府里就得一直拟,这般不惜重拟庚帖也要退婚的待遇,小姐在全帝京怕是独一份吧。” 银朱登时怒了:“我们小姐自有打算,岂是你可以随意编排的,我警告你……” “多谢嬷嬷告知。”青杏浅浅伸手一拦,面上不卑不亢,“殿下于我而言只是兄长,叨扰许久,自会离开。” 说罢,她绕过苏嬷嬷,径直朝自己院中走去。 苏嬷嬷愣在原地,本就是看不惯她一个野丫头日日锦衣玉食来挑事的,如今听她的语气,倒显得摄政王殿下是被退婚的那个了。 银朱不住回头看那位苏嬷嬷变化莫测的脸色,偷笑道:“小姐,还是你厉害,这种人越闹她越起劲,这下反而她说不出话了。” “我其实没想那么多,就是不敢和人吵了,我怕殿下又杀人,也怕他又训斥我。” 青杏苦着一张小脸道。 “没事的,反正马上就走啦,和殿下这般近距离地相处几日,我倒更是想找个温柔的夫君了,知冷知热的,多好呀,要不成个亲还得提心吊胆的。” 说完,她又有些害羞了:“……哎呀,我说这些,好像有点不知害臊了。” “小姐初初及笄,有这少女心思太正常不过了。”银朱笑着劝道,“帝京的贵女们在这个年纪,可都定好人家了。” 微风拂落路旁松树上的碎雪,她伸出小手接了些,又蹦起来奋力扬向空中,如此瞬间,她忽然感觉在帝京的日子还是很不错的。 幼时在家中,顿顿饥寒,爹娘也总是日日呵斥,后来跟着沈伯伯,几乎是得尽了人间宠爱,如今沈伯伯虽不在了,但有银朱陪着她闹,还有一位兄长管她吃住,她终归是极其幸运的。 虽然沈行钧从不认她,还总是凶她,搞得她对他的态度也有些矛盾。 她这般随意想着,一路玩闹,走得也慢了些,直到一只脚刚迈进自己院门,身后竟突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群人便将她层层包围。 她吓了一跳,怔怔地看向来人。 “小姐,”少川自人群中走出来,面色有些不虞,“为何要这么做?” 青杏下意识地想躲:“我...我怎么了吗?我没有和苏嬷嬷吵呀……” “大人,无需和她多言了!”一手持长枪的守卫怒道,“殿下如此待她,她却送假药意图谋害殿下,狼子野心,杀了便是!” 作者有话说: 少川:小姐那么可爱,殿下怎么会不喜欢。 沈行钧:想多了。 一段时间后—— 沈行钧:脸有点疼。 ps:因为章节字数较多,首个榜单有字数要求,所以需要压一压,最近频率为隔日更新~此后有榜随榜更新,v后日更,再次感谢各位小可爱滴支持,啾啾啾
第6章 ◎惩罚。◎ 闻言,她彻底慌了,软着声音辩解道:“我不可能害他的,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少川拦了拦众人,蹙眉道:“小姐的药,从何而来?” “是、是我很久之前上街买的,”她低着头,小手紧紧绞住衣袖,“我本来想去药铺买新的,但是他们不让我出去,我实在是想谢谢殿下,才送去的……” 她往前一步,泪汪汪地看向少川:“殿下他怎么了?” “……” 少川默了默,命令人群散了开来。 “小姐去吧。”他做了个手势,“殿下在书房等你。” “大人!”人群中有人急了,“她分明是想害殿下,依律该扣她下诏狱,您怎得还让她往殿下跟前凑!” “殿下自己会决断。”少川目光紧紧地落在她身上,“小姐,请动作快些。” 青杏有些怕了,眸中有些许求助之意,“少川……我一个人吗?” 他挪开了视线,没有答话。 他的确觉得小姐纯真善良,但他毕竟尽忠于人,若此事为真,他绝不会容许意图伤害殿下的人留在这王府。 等了许久,她终是点了点头,被几柄长枪用力推攘着,踉踉跄跄朝沈行钧的书房走去。 - 走过主院的紫檀穿廊,又绕过一处石山,她的身边便忽然没有人了。 若要去书房,方才她去送药的那处便是,若改去寝屋,那菱花墙窗后的飞凤檐角与轩峻楼阁她亦是看得分明。 可她现在所处的地方,似乎是这院里极深极深的地方,极目望去,一座小阁清幽僻静,依竹临水而建,以汉白玉桥相连,四周无甚花木,卧松巨石上的残雪无人清扫,在日光下有些灼目。 她指尖捏着还未换下的月白色袄裙,踮着脚小心翼翼避开路上的雪堆,又踩上那座汉白玉桥。 这个季节,潺潺水声早已止了多日,冰面上又覆了雪,有些分不清哪里是桥,哪里是冰,入眼一片茫茫。 银朱没能跟上来,四周也没有什么伺候的人,唯有一点风吹雪松,沙沙作响的好听声音,落到耳朵里却平添几分紧张与肃杀之气。 走到小阁门前时,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两个医官模样的人,见到她也没有反应,兀自小声议论着什么。 她想追上去问,可那两人走得飞快,似乎并没有和她搭话之意。 她小心地敲了敲门,等了许久未等到回应,便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书房内萦绕着淡淡的檀木香,却是安静得吓人,她一双鹤鞋踩在木制的地面上,摩擦出的细微声响都听得分明。 她一点点向里走着,越过一道绘着大璟山河图的曲屏,再掀起一片雁纹绸帘,方看到檀木书案之后,那威压迫人、沉默不语的男子,左手上包裹着一道骇人的白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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