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还是他不该与旁人走得太近…… 那边,沈行钧早已将视线收回了,只在他身上停了那短短片刻,便重新回到了自家小姑娘身上,习惯性地一块一块给她夹着肉。 陪着青杏吃完饭,沈行钧将她抱回揽景阁,轻轻放到床上,“杏杏今晚自己睡好不好?本王有些事情要处理。” “你还没有忙完呀?”她抓住他的手不肯让他走,“我陪你吧,我可以帮你研墨的。” “无事的。” 他温和一笑,轻柔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乖,早些休息。” 沈行钧缓步走出来,那蓝衣少年正站在院中等着,他手上提着一盏照明用的圆灯,微寒的风吹过他笔挺的身子,卷起他高高束起的长发,他也仍是丝毫未动地等着自家殿下,一举一动都恪守着王府定下来的规矩。 时间的确已经过去太久太久了。 或许久到,他的身契都要泛黄了。 “少川,你来一下。” 沈行钧淡淡开口,负手走过他身边。 “本王有事同你说。” 少川:“???” 作者有话说: 少川:好恐怖好恐怖老板深夜谈心谁懂啊QAQ!!!! --- PS:陆家姐妹作死+下线进入倒计时咯~
第60章 ◎“本王早就跟杏杏摸透了。”◎ 书房内。 沈行钧从身后书柜的一个小格中, 取出了件长约三寸的小锦盒。 许是多年未曾开启,那锦盒上早已落满了灰尘,打开时也呛得人掩鼻, 沈行钧背对着少川, 看着里面的确已泛黄的身契,眸色复杂。 少川并不知他在做什么, 只习惯性地煮上了一壶茶。氤氲的茶香很快盈满了这一方明亮的书房,少川蹲在桌边,待那茶水滚烫, 便将扣在盘中的白玉杯翻转过来细细烫过, 方倒入了一汪碧汤。 他端起那白玉杯, 正待送过去,却只听沈行钧冷不丁地开口:“你的身契,有几年了?” 他的手蓦然狠狠一抖,手中的白玉杯掉在地板上,炸出一声清脆的巨响。 不顾满地的碎片与茶水, 他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声音发颤,“属下不知做错了什么, 请殿下明示。” 沈行钧眸光如炬:“本王没有别的意思。” 少川的手攥得更紧了:“……属下六岁入府,至今已有……十三年了。” “是啊,都长这么大了。” 锦盒被轻轻放到桌上,发出“啪嗒”一声响。 “当年与你签这身契的时候,父王有与你说什么吗?” 少川垂眸回想片刻,低声答道:“签此身契, 为沈家家奴, 褫夺姓氏, 斩去户籍,终身为主效命,不计生死,不求回报。” “听起来很冤啊。”沈行钧莫名低笑一声,“当年若不是你拼了命地与人打斗,让本王从那群护卫里面挑中了你,你本是不用签这个的。和你一同来的那些人,大多都已经出府成家去了。” “属下从未后悔过。”提起往事,他也微微动容,“若过往重来,属下依旧宁愿舍了性命,也要让殿下看到属下。” 说罢,他缓缓抬头。 “因为殿下,是这世间对属下最好最好的人。” “本王若一如儿时,你这话倒是有几分可信。”沈行钧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案,“后来本王都变成了那个样子,你也觉得本王好?” “殿下就是好,殿下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好!”少川忽然有些激动,“属下不会说话,也不会用什么好词,但在这世间愿意给属下一个家,愿意为属下遮风挡雨的,只有殿下一个人!” “行了,起来吧。”沈行钧低叹一声,转身在书架下取出坛酒来,“月色正好,陪本王饮一杯。” 清冽的酒香伴着美酒入杯的潺潺清响萦绕在鼻尖,少川起身,微微有些怔:“殿下似乎……已经许久不饮酒了。” “嗯。” 他没说什么,只兀自在窗边月下倒了两杯酒,月光温柔,弯月投下的清影盈盈落在他绣着翠竹的白袍上,褪去了他许多的凌厉与杀伐,倒只像普通人家的一位家主,在月下与人谈谈心一般。 少川默默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心中有些慌乱,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殿下今日似乎有些奇怪。 他摸不透他的想法,只得端端正正地与他举杯,共饮下这第一杯酒。 “本王今日叫你来,确是因身契的事。”沈行钧没有再拖沓,开门见山,“这身契,就解了吧。” 见他神情惶恐,慌乱地又要下跪,沈行钧抬手制止住,“听本王说完。” 少川身形微晃,堪堪立在原地,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恐惧与悲伤,连带着那唇都颤了许久才挤出几个字:“……别不要我。” “这身契的诸多限制,本王幼时并不理解,但年纪渐长,渐渐也明白了为何如此。”沈行钧淡淡开口,“没有姓氏,没有户籍,不能娶亲,也便前无父母之忧,后无妻儿牵挂,出任务时方能不惜命、不退缩,对主家亦方能不起二心。” 他端起杯盏,又饮下一杯。 “你跟在本王身边许久了,本王也曾扪心自问,若没有这纸身契,你便不会为本王效力了吗?” 少川的声音哑得厉害:“……属下尽忠于殿下,是出自本心,与任何约束都无关。” “既如此,本王还这般委屈你,又有何意义。”沈行钧微微抬头,看着窗外的一轮弯月,“本王只是将身契还给你,并不是放你走,亦没有不要你,对于本王而言,你依旧是在本王身边做事,并无不同,但对于你而言……” 他的视线在他身上轻轻落了落,微有促狭。 “岂不是影响你与喜欢的姑娘,长相厮守?” “属下与阿桃姑娘绝无半点牵连,求殿下不要误会!”少川心底一阵慌乱,“属下此生只愿陪在殿下身边,还请殿下成全……” “本王又没有说是青桃。” “……” 少川愣在原地,咬了咬唇。 “行了,本王都是过来人了。”沈行钧敲敲桌案,示意他坐过来饮酒,“那点子心境的变化,本王早就跟杏杏摸透了。” “……”他依旧沉默地饮了杯酒,不由得偏了头。 “不管是青桃,还是以后的谁,本王都不管。”沈行钧并不在乎他的失礼,“本王只认为,你有成家的权利,无论最终你身边是谁,本王与杏杏都会祝福你。” 说话间,少川竟红了眼眶:“殿下……” 他又饮下一杯酒,俯身跪在沈行钧身前。 “属下此生得遇殿下,是属下最大最大的幸事。” 他幼时只顾着习武,并没有将心思用在读书上,如今到了该用词用句的时候,反倒什么也说不出来,索性将头深深埋下去,叩了三次首。 一如当年,认沈行钧为主之时。 “身契在那边,你自己拿走便是。” 沈行钧起身负手离去,淡声吩咐着,“酒也记得喝完,百年陈酿,莫要浪费。” 少川微微一愣,错愕抬头:“殿下……不喝了吗?” 沈行钧向来低沉的嗓音扬在风里:“杏杏不喜欢本王饮酒,她会生气。” “……” 好好好,这也能秀。 …… 翌日,妥善处理好王府的一应内务后,少川持着身契,迈入了府衙的门。 门口的小官看了一眼他手上微黄的纸页,便随手一指:“来销奴籍啊?去那边!” 少川微微颔首。 那边,已有三两男子在排着队,个个谈笑风生,尚掺杂一些高谈阔论,都在为自己的新生而庆贺,说得起劲了,也犹不免有些对主家的怨言。 倒唯有他,沉着个脸,仿佛是被逼迫着来一样。 “诶,又来一个!”前面一壮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见他岿然不动,赞道,“兄弟功夫不错啊!恭喜你脱离苦海啊,你主家是不是也不咋样,跟兄弟们唠两句呗!” 少川抬抬眼皮,眸色沉沉:“我主家很好。” “嘁。”前面的几个人都纷纷不搭理他了,“装模作样,主家好,咱谁还宁愿脱一层皮也把这身契求回来啊!” 少川亦未多作理会,他并不愿与人多说话,生怕这府衙中有人见过他,到时不好解释。 待排到他了,那轮值的小官熟练地往他身契上扣了个“废”字的印记,又取出个户籍簿子:“姓名。” “少川。” 所幸那小官平日并无和摄政王接触的机会,也打听不到上头的事,并未认出来他,只用力敲了敲桌案,吼道:“姓名姓名,你听不懂吗?你姓什么,总不能姓‘少’吧!” “……” 少川默了默。 他早已不知道自己的姓氏是什么了,自打他记事起,他就与一群孩童在刀剑中摸爬滚打,不知爹娘名字,亦不知家在何处,每日都在训练与挨打中度过,至于他的名字,也是那个训奴人扔了一堆纸团在地上,他随意抓阄出来的。 “问你话呢!”那小官更急了,“后面还有人等着,你快点说!” 他缓缓抬眼。 “……姓沈吧。” …… 少川从府衙出来时,天色微沉,竟是又一次下起了雨。 今年的雨倒是多,想来会是一个丰年,只是夏日里千万莫要出洪涝之灾,不然的话,殿下又要操劳了。 他这般想着,正准备冲进雨里,路对面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喊声:“少川少川!” 他停了步子看过去,恰见青杏一身淡粉色的留仙裙,撑着伞一边冲他招手,一边跑过来。 “恭喜你呀少川!”她声音很甜,“你以后要做我姐夫吗?” “……王妃莫要乱说。”他登时有些无奈,“这对属下来说,是大不敬的罪。” “天塌下来,本王妃给你顶着。”青杏笑得很可爱,拉着他就往前走,“走吧走吧,下雨了,我们去接殿下,他肯定没带伞。” ……其实王府那么多丫鬟护卫都不是吃干饭的,肯定会备好伞的。 但少川并没有明说,也只低头笑笑。 于殿下而言,谁备好的伞,都没有王妃给的好用吧。 身后不远处,陆明浔看着他们的背影,暗暗攥紧了拳。 自那个青杏嫁给摄政王以来,她是肉眼可见的一日比一日活泼开朗,可自己,却一日比一日消磨,躲在阴影处见不得光。 不过没关系,她的毒,已经备好了。 …… 马车走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就到了皇宫。 青杏刚一靠近宫门口,门前的宫卫们忽然齐刷刷地下跪高呼:“见过王妃!” 她直直吓了一大跳:“怎、怎么了吗……” “回王妃,霍将军吩咐过了,让我们每一个人都认清楚王妃的画像,只要王妃靠近宫门,便无条件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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