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没有照顾好她,明明暗自下了决心,要让她过最好的日子,要让她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可到头来,还是要她为这阴暗诡谲的朝堂买了单。 幸好...幸好那毒,没有下到她的身上。 只是想上一想,他几乎就要肝肠寸断。 这些阴暗角落里的脏东西,他绝不允许它们再出现在她面前,也绝不允许任何一只腌臜的手,再伸到她这里来。 他的眸色,渐渐由内疚与悲痛,化为令人生惧的阴冷。 “杏杏,等本王回来。” 他小心地为她又盖了一层软被,在她睫羽间轻柔地吻了吻,脸上那最后一抹温柔,也随之消散了。 沈行钧冷着眼关上门,外间的榻上,少川依旧在那里静静地躺着,不曾与他见礼,也不会开口与他逗趣,安静的让人心生悲戚。 “……多谢。” 他微微垂眸,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正欲转身,余光却瞥到少川左手紧紧握成个拳,像是捏着个什么东西。 沈行钧掰开他的手,将一张纸取了出来,细细读完,方知那是他刚刚查出来、还未告知于自己的消息,想来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人看到。 ——资助青家一家子来帝京的,正是陆明浔。 沈行钧勾起个凉凉的笑,负手走了出去。 …… 天色微暗,丞相府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片片鲜血交叉迸溅在雪白的府墙上,伴随着阵阵凄厉的惨叫,沈行钧踏着一道道尸体缓步而来,阴戾的好似地狱里刚刚爬出的修罗鬼魅。 丞相家的几个小夫人闻声赶出来,骇得一下子摔在冷硬的石阶上,唯有跟在后面的丞相算是经历过大场面,堪堪稳住步子,大声喝道:“沈行钧,你今日是要与老夫撕破脸吗!” 沈行钧冷冷一笑:“丞相大人不妨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再谈谈究竟是谁先撕破的脸。” 他身后越来越多的卫兵持着剑赶来,丞相定睛一看,骤然又惊又惧:“这是……宫卫!守卫皇宫的军队,你如何敢调的!” “这朝政大权都把握在殿下手上,殿下有何不能调的。”霍远慢悠悠地从后面走出来,“殿下一直不想将事情闹的太难看,丞相大人,这次属实过分了。” “霍将军……!”丞相怒斥道,“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丞相大人还真将自己当皇帝了,本王围一下你的府邸,这谋反的罪名都扣上了。”沈行钧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剑,“如此有劲,不妨给本王解释解释下毒一事?” 丞相强作镇定:“下什么毒!老夫好歹也是朝中重臣,怎容你无凭无据地污蔑!” “好。” 沈行钧笑得阴冷,抬了抬手,身后人瞬间就将陆家的那位小公子架了上来。 丞相蓦然瞪大了眼睛:“你、你要做什么!他还是孩子,你休要丧心病狂,为难一个孩子!” “这是本王从你府上搜出来的毒。” 他却是饶有兴趣地举了举手中的瓷瓶,随即一把扣住那位小公子的脖颈,生生给他喂了下去! 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瞬间呕出一口血,丞相身子晃了晃,几近昏厥。 “听闻这悬济堂的月明灵草被人全部买走了。”沈行钧缓缓开口,“丞相大人,自己的孩子,救一下?” “你、你……” 丞相几乎怒到了极点,可与此同时,自己的儿子却拼命地哭着,一口一口往外呕着血,他年纪小,这毒在他体内的作用远远大于沈行钧,没过多久,竟是快要不行了。 一边是自己的地位与前途,一边是孩子与小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急火攻心,竟是也吐出一口血来。 “沈行钧,你……你当真是禽.兽不如!”他骂骂咧咧地倒在地上,捂着心口,“愣着干什么,拿灵草来,救啊!” 那小公子很快被医官抱了下去,沈行钧笑得令人胆寒:“丞相大人,倒是比本王想象中更有人情味啊。” 说罢,他环视四周,“不过对你而言,最多是个连坐的罪名,陆明昭与陆明浔在哪里?” “昭儿自然是在后宫,她从未出过宫!”丞相高声喊道,“沈行钧,这是你我之间的斗争,休得牵连家人!” 正说着,风中忽然传来一阵丫鬟的哭声,随即那丫鬟便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来,哭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二小姐她……她自缢了!” 丞相脑中一懵:“你说什么?!” 沈行钧闻言也微微皱了眉,似是并未想到这事态如此发展。 看着那丫鬟颤颤巍巍地取出一份带血的遗书,他抬手派人拿了过来。 那遗书中,陆明浔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自己筹备下毒的每一个环节,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深深的绝望,读来难免令人喟叹。 “生为贵女,本是人人艳羡,孰知这短暂一生,尽数沦为争权夺利的工具,一张美艳的面皮,终究也不过是用来争宠勾人的利器。” “我自知在这混沌之中早已迷失了自我,对那无辜的姑娘生了万千嫉恶之心,对殿下生了无尽的向往之意。最终我却明白,我对殿下保有的,永远是深深的畏惧,所谓的那份喜欢,只不过是喜欢站在殿下身边那一瞬,家族对我的仰仗,爹爹对我的肯定,姐姐对我的赞许。” “阿浔无意毒害殿下,得知殿下平安,实属宽心。此条性命愿为殿下赔罪,惟愿殿下此生万事顺遂,安宁长乐。” 沈行钧缓缓放下遗书。 “都带走。” …… 帝京风起,街边的茶摊格外热闹。 “你们听说了吗?摄政王带兵杀到丞相府上了!” “自然听说了,好像死了很多人,连丞相都被打入诏狱了,过不了几日,怕是能看到抄家的好戏了!” “好像是陆家那位京城第一美人,下毒下到摄政王身上了,啧啧啧……你说这不是作死嘛。” “求爱不成呗,要我说啊,摄政王收了人家,也没后面那么多事了……” 马蹄扬起一阵尘灰,沈行钧策马扬鞭,阴冷着面色从西街一路而来,街边肆无忌惮的议论瞬间息了声,人群个个唯恐避之不及,丢下茶碗便跑了个干净。 唯有两个姑娘讨论得起劲,一时没注意到街上的动静,仍在开开心心聊着闲天。 “我跟你说呀,这个玉膏特别管用,我前些天不小心划伤了胳膊,那么深一道口子,用了它,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呢!” “真的吗?你是在哪家买的呀……” 沈行钧本是准备入宫将那陆明昭也跟着收拾了,这话听在耳朵里,随即抬手勒马,如寒潭一般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看向街边那两个姑娘。 姑娘们后知后觉地抬起头,却哪里见过这样阴戾的目光,吓得立即便跪下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沉沉开了口:“你们说的玉膏,从哪里买的?” 方才正跟同伴炫耀着的那位姑娘登时吓得花容失色,手遥遥一指:“就就就……就在前面那家……” 沈行钧微微颔首,翻身下了马。 他家那个小姑娘,爱美得很,总是会为她幼时的那道长疤而自卑,如今又落了一道刀口,若不妥善处理,怕是又要躲起来偷偷哭。 只是他忘了控制自己的脸色,他一身带血的玄色衣袍,持着滴血的长剑,冷脸踏入那家玉膏店时,所有人都骇得直接跪到了地上,那掌柜姑娘更是被吓哭了,蜷在桌子后面呜咽道: “公……公子,小店利润微薄,柜中没有、没有多少银两……”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 “求、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沈行钧凉凉地扫视过去,拍下几张银钱折子,开口惊人。 “把你们这里最好的玉膏,给我夫人拿出来。” 掌柜姑娘:“……???” 作者有话说: 青杏:(放下帝京每日秘闻册)听说我夫君趁我睡着去人家店里打劫……?
第64章 ◎“少川,只为殿下一人而活。”◎ 宫中御书房内。 陆明昭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蜷在沈尧泽身边, 不停地擦着泪,开口甜腻:“陛下,救救臣妾……” 沈行钧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他的剑插在地上, 已然饮过第七杯茶了,明显等的已经不耐烦。 沈尧泽亦是有些为难:“昭儿, 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宣王兄毕竟是朕的兄长,手足情深, 听闻他毒发, 朕当真是要吓死了……” “臣妾与爹爹是真的不知此事, 也实在是吓坏了。”陆明昭哭得起劲,“阿浔一时糊涂,也已经畏罪自缢了,陛下就饶过臣妾与爹爹吧。” “天都要黑了,你们要哭到几时?” 沈行钧忽然冷冷打断, 杯盏落在桌上, 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沈尧泽愧疚地看了他一眼,“宣王兄的身体, 可无碍?” “臣好得很。”他唇角勾起一抹讥笑,“可臣的王妃与随侍至今昏迷不醒,这笔账,陛下要怎么答复臣?” 沈尧泽默默松开皇后,走到他面前。 “……谋害皇家,的确是死罪无疑。” 以往的小皇帝如今已经生得很高了, 脸上的稚嫩也退了大半。 “陆明浔已然伏诛, 至于丞相……他虽教女无方, 又犯过贪腐之罪,但的确为大璟也做了不少事情,就夺了他的官,流放到别处吧。” “嗯。”沈行钧修长的手指轻叩桌案,开口提醒,“皇后娘娘?” “……” 沈尧泽低下了头。 “王兄,昭儿的确是无辜的,她虽是陆家人,但如今已是朕互通心意的皇后,朕知你生气,可该处理的都处理了,就不要为难她了吧。” “好一个互通心意。”沈行钧低嗤一声,“她比你大了十余岁,嫁给你的时候,你还是个毛孩子,你问问她究竟是喜欢你,还是利用你?” 沈尧泽大胆回过去:“王兄不也比嫂嫂年纪大出许多吗?如今照样是鹣鲽情深。” “……” 沈行钧难得被噎了一下。 “陛下如今顶嘴的功力,倒是见长。” 沈尧泽眼神飘忽:“朕才没有呢。” “陛下也长大了,臣与陛下说句实话吧。”他慢条斯理道,“寻常女子及笄便当婚嫁,你可知陆明昭当年为何年近二十还待字闺中?” “昭儿一直在等朕,她喜欢朕。”沈尧泽似是格外肯定,开口却幼稚得要命,“她二十岁时嫁了朕不假,只因朕那时刚刚登基,有了成家的能力,昭儿才愿意来的。” 沈行钧失笑:“陛下登基时,还不到九岁啊。” 陆明昭在他身后听得脸色煞白,慌乱开口:“本宫知道殿下看不惯本宫,可也不该胡乱揣测本宫与陛下的感情!” 沈行钧视线淡淡地往她身上落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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