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除了她出门忘记上锁,家里被偷了几回,没出过什么大事儿。 罗綦啃着馒头朝家里扒着门框的人挥挥手,大步进了城。 昨夜是柳怀瑾看的货,罗綦到的时候她正盖着草帽躺木板上睡大觉。 罗綦走过去扔了个码头上发的土炕烧饼,骂道:“滚回家睡里去!” 柳怀瑾朝胸口上抓了抓,等摸着饼子直接往嘴里送了口,坐起身笑道:“算了,今天上午估计得进十船,就你们几个够呛。我再挺半天。” “行,今天的工钱你拿大头。” 柳怀瑾拱拱手,文绉绉道:“好说。” 一天就那么些子儿,连口白面都买不起,再找人过来又得分。 罗綦不太乐意带新人,就仗着年轻拼命地干。 她也跳上木箱子,对着整天晒太阳也没见黑一度的柳怀瑾问道:“昨晚没出什么事儿吧?” 话里说的是林世蕃。 林家是扎根在这场子上的老人,而罗綦是刚冒尖的刺头,互相看不顺眼。 同一个地方干活儿做事,利益相关,难免生出些口角是非。 人家势力大地位高,罗綦愿意忍着,可欺负到头上来了她也不怯,索性烂命一条,不如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 她刚来的时候也是吃的林家的饭,后来发觉林家两母女抠门小气,心术不正,没多久就转投了别家,清河商会右分堂的于晴。 比林茹林世蕃母女稍微好点儿,不过也就那样儿吧。 从底层混起来有几个是良善的。 “没出什么大事儿,不过...”柳怀瑾把草帽带头上,斟酌道,“见着了几个外乡人。” 罗綦没多在意,随口道:“咱们这地方一天多少个外乡人啊,有什么可稀罕的。” “听口音是北方来的,虎口上还有拿刀的老茧。那几个不像是普通押运货物的船夫。” 罗綦面色正经起来,坐直身准备细问,忽然迎面走来几个女人。 为首的人穿的衣服比她们不知道高几个档次,脸上的油腥子比她们前几天吃的肉还诱人。 “林二管来码头点货啊?” 罗綦问得随意,没从箱子上下来。 林世蕃脸上登时就没挂住,脚一顿横肉一抖,指着罗綦不快道:“这码头可不是于晴一个人的地儿,别以为跟着她你他爹的就能发达。” 罗綦脸上赶紧堆起笑,应和道:“这我怎么敢啊,前两天老堂主寿辰我不还送过去一份儿礼,林二管可别误会了我。咱现在虽不在一个分堂里干,老堂主对咱的恩咱们心里记着呢。” “哼!算你识相。叛徒!” 真要论职务,罗綦跟林世蕃算是平级,各管各的人,谁也不必听谁的。 区别就在于一个有钱一个没钱,一个得自己带头干,一个坐汾水河边晒晒太阳喝喝茶还能拿银子拿到手软。 最近明争暗斗的那个新公口说到底算是左右分堂夺取势力。 罗綦拿的下也是为她的上级于晴效力,讲的是义气,用的是血汗。 这是她们码头人出来打拼的根本,无可指摘。 因此林世蕃也只敢暗地里使绊子,不敢摆在明面上,以防上头知道了不喜。 罗綦回答得八面玲珑,林世蕃再计较也没什么意思,带着稀稀落落的手下赶着去把下一船货给劫了,以免在让罗七那丫头讨了便宜。 罗綦则慢悠悠地吃饱了肚子,不心急,等日头升起来,最晒背的时候带着群手下流窜在人头拥挤的汾水边,人人背上扛着一百来斤的大箱子,没几个人能吃得了这份苦。 忙到晚上下了活儿,罗綦就在河边看见了柳怀瑾说的那几个外乡人。 正坐在面铺子里吃饭,穿得也是普通百姓的衣服,除了身材高大点儿和旁边人没什么不同。 要不是柳怀瑾注意到她们手上有刀茧还真就发觉不出什么不对劲出来。 察觉到罗綦的目光,那几个北蛮子立刻警觉起来。 有个人怒瞪了眼,冲动站起身要过来教训她一顿,随即被身边人给扯住了手腕。 罗綦没再久留,拎着刚用工钱买回来的一小袋杂面直往家里赶。 她平时的行事作风算是狠的,但比起这些从在死人堆里滚过来的还是稍显稚嫩。 身上染过多少人命,终究不一样。 听说北方现在乱得很,到处都在打仗,人饿得能互相卖孩子煮着吃。 鞑子的兵马已经突破塞北沿线,魏王魏希凌领着十万大军拼死抵抗才守住了铁骑进一步入侵之势。 罗綦不清楚这些人来幽都干什么,也不知道北边儿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境况。 她从小就生活在幽都周边,过着穷苦日子,也没什么保家卫国的概念。甚至皇座上换个人对她来说没多大不同,能多给她发粮发银子的才是天王老娘。 作者有话说: 明天放男主出来! 感谢在2022-05-24 15:28:36~2022-05-25 15:0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第28024057章chen酱 10瓶;不才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长宁 “此...此次两广赈灾共用白银八万两,黄金三万两。请...太...太女批示。” 立于御书房主坐边的清冷男子微微抿唇,安抚道:“刘大人不必紧张,按正常禀报就是。” “是...是。帝卿。” 刘端弯身笔挺站在金阶之下,长翅乌纱,一席整齐的大红色官袍,柔顺光亮不见一丝褶皱。 作为顺天十九年的新科状元,她在面对试题的时候口若悬河字字珠玑,便是见了天颜也能毫不怯场。然则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她的脑子竟像朽木一般转不过弯来,连最稀松平常的呈述也说得像个结巴,一天下来闹出不少笑话。 她此刻汗出如渖,连与上面的人对视都做不到,实在大为丢人。 突然稚嫩的童声由头顶传来,打断了她纷杂的思绪:“皇兄,这一册可以批示了吗?” 晏行星夜审阅过这些奏章,对其间内容了然于胸,只是裁决与否还需与大臣们相商再做定夺。 想来大瞿那些忠心耿耿的大臣也并不愿他一个祸国殃民的灾星来决议国事。 他点头,容妹妹晏青蔼提笔画朱,尘埃落定,将一笔笔银子拨出国库。 意图力挽狂澜。 朝廷里总还有干实事的能臣武将,并非全是蛀虫。 只是前几年留下的漏洞太多,一时弥补不过来。 他如此坚信,也不能不信。 曾经国富民丰、万国来朝的大瞿怎会这样不堪一击。 世人都道他克父害母,是他的存在才致使天灾不绝百姓困苦。当年独自被关在冷月宫的时候连他自己也曾怀疑过,是否真是因为他不祥才会害得苍生如此。 直至父君临终前将他唤过去。 曾经丰腴的双颊变得瘦黄枯槁,两鬓染白,可那双眼睛依旧闪烁着坚定柔和的光芒。 他摸着晏行的头慈爱道:“天下人总要为自己的苦难找个理由,便是你的母皇也要将所有的无能推脱到你身上来证明她的仁德。她人懦弱虚伪,叫我儿年纪轻轻便受了这么多的不公。不过不用怕,挺过去,我的星儿下半辈子定然会幸福的。” 父君突然薨逝,晏行亦来不及悲伤,抱着那份期待在冷月宫里苦熬了几年。 一只笔,几卷书,恭默守静,养成了如今的性子。 及至十五岁男子成年,他才被放出来赐婚给风头正盛的魏王府,成了魏源的未婚夫。 如今已逾三年。 “北境传来捷报,魏王已率大军收复岑山以北十五城。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晏行略一蹙眉。 几月前魏王军被敌军打得节节败退,靠人墙死守才得以勉强守住黔云关卡口,大瞿的咽喉要地岌岌可危。 一旦突破,怕是就连幽都也要失陷。 大臣们商量着迁都,建安帝却贪恋于幽都繁华,迟迟不决。 后来听闻北方鞑子各部落之间没谈拢,出现了内乱。 坚不可挡的部落联盟登时四分五裂,各自为营。 彼此残杀争抢资源城池也不在少数。 魏希凌窥得时机,逐个击破。虽然死伤惨重,但传到京城来的消息总归是好的。 晏行对内务财政方面的事情还通晓一些,这种行军打仗排兵布阵却已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想来魏王身经百战,不会如此轻敌。 殿内太过寂静,刘端抬眼偷瞧了一眼面色沉郁的男子。 即便饱读多年圣贤书,她也不得不感叹,这张脸真是祸水之相又有几个女人能够抵挡。 靛蓝素色长袍,一头青丝半披半束,以银冠绾固于脑后。未施粉黛,清雅秀美,多一分过浓少一分则寡淡。 玉佩坠在腰间,纤瘦的曲线惹人怜惜,却又不敢近前一步,生怕俗尘亵渎了他。 “那便吩咐礼部备足了仪仗,恭迎魏王回京。” “是,帝卿。臣这就去安排。” 自建安帝与君侍戏耍一病不起之后,六部大臣以及当朝首宰每逢早朝时分便会一齐来御书房向太女晏青蔼汇报政事。自上次晏行当面驳斥宰相李菀关于农耕赋税推行的新政之后,来御书房朝议的人便越来越少,到今天只剩下一个刘端。 “对了,刘大人,李丞相今日为何没有过来?” “额...这,恩师今日身体不适,托病在家疗养。” 这些老臣不愿给晏行面子,晏行从来都知道。 倒是这位刘端刘大人对他还算恭敬。 他闭闭眼,冷声道:“还望刘大人替本宫带个话,这天下还是大瞿的江山。如今国情危急,母皇沉疴难愈,幼妹稚嫩懵懂,本宫不过代行几天。若是因着是我理事,托病的托病,请假的请假,推脱不理政要,难不成你们真要让百姓自生自灭,叫大瞿亡国不成?你们的宏图抱负,要为百姓谋福祉的心,为官这么多年难道都忘了吗?” 几句不假辞色的厉色直言说得刘端面红耳热。 当年她满是志气立志投身朝堂之时,也曾上书过不少檄文批驳这位从出生就一直受到争议的长宁帝卿,就同如今许多不满他代母带妹理政的官员一样义愤填膺。 可当真见到了官场黑暗,一行一动举步维艰,谁还忍心去责怪一个无辜的男子。 朝堂早就磨尽了她的棱角,文韬武略不得伸展,要做出一番事业的雄心早就歇了火。可若是连她都狠心离开,整个瞿王朝大抵会更加不堪。 现如今,天家唯一有能力做主的只晏行一人。 “也罢,刘大人若有空不如与本宫和皇妹一起用个早膳吧。” 刘端一愣,到底被诱惑住了,顿首行礼道:“从命。” “听闻刘大人不仅熟读四书,对耕种农事、民俗百业也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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