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旋即反应,“九哥来消息了?” “你九哥的鸽子或快马哪及我们蓬溪山神鸟。跟殿下说过了,他们几个厉害着呢,这便要来接二位了。” “既如此,”纪晚苓放下碗与勺,“也不必草率守岁了,本宫同殿下去边境等候便可。” 她这般说,人已经站起来。 “都同行一路了还同车,瑜夫人这般不给面子。”竞庭歌粲笑, “这里是蔚西南、祁西北,说是祁蔚边境,其实距崟东北的国境线也不过几十里。坐在屋子里等和去边境等,远不了多少,却是暖多了;守岁之夜,”她一顿, “祁国是叫照岁吧,何必耗在赶路上,大家热闹些共度不好么。” 顾星朗一行真的出现在了客栈门前。 厚帘起,几个人身上都裹着风。顾淳风一个弹跃几乎是飞过去,却掠过了顾星朗直接奔至沈疾跟前, “怎么受伤了?”立时上下其手一通乱摸,“还有哪儿?谁干的?!” 在左臂,像是刀伤,已经被处置妥当,隐见血迹。再是边陲客栈毕竟场面上,顾星朗实觉不像话,咳一声;阮雪音忙道: “无大碍,天冷也容易保养,按时换药护理,很快能好。” 淳风心疼得紧,找不到行凶者置气只好气咻咻看顾星朗。 顾星朗坦然回看一脸“他首先是我的护卫然后是你的夫君”。 阮雪音赶紧拉了他往里走。“沈疾受伤你也火大,何必在淳风面前秉公。” “情分是情分,道理是道理。沈疾之职,日后有的是受伤时候,她因此恼我,是不是搞错了次序?” 大风堡之后顾星朗的心气便没彻底顺过,与祁国兵士牺牲有关,与阮仲有关,与自己有关。阮雪音心知肚明,总想着找机会喝酒深聊—— 没机会。也不过一个白天的事,忙于赶路,又兼其他人同路,午后还遭遇了突袭。 是些什么人,看样子他不打算查,也没有必要,以时局计多半草莽恶徒。 “当初就不该一时兴起赐这个婚。”阮雪音晃神的功夫,顾星朗继续叨,“这么些年虑及沈疾身份都没考虑他,临到关头改主意,瞧瞧,应答来得这样快,战事未起,已是掣肘。” 是为淳风掣肘,必得用沈疾又护沈疾,不能让他少一根毫毛。 确实乱了次序。“没有这么严重。”眼看近筵席,阮雪音快声,“淳风不过情急,不是真怨你;沈疾的实力,伤也是轻伤。” 她没说完,纪晚苓出现在几步开外。两人遂敛色,走近,顾星朗温声: “还好吧。” 纪晚苓轻点头,上前半步,“我担心死了。” 阮雪音莫名觉得该走开,移步去桌边,竞庭歌和慕容峋先后站起来。 后者自是为顾星朗才站,两位国君见礼,落座,上座空着,留给姗姗进来的阮佋。 阮墨兮伴姝夫人最后进屋落座,热腾腾盘碟方上桌。舟车劳顿,人人专注进食,吃到一半方反应除岁夜宴,竟是半句吉祥话都没说。 “长辈在场,便由圣君讲两句吧。”顾星朗淡声。 慕容峋算东道主,随声附和。 阮佋似半晌才听懂,放下碗筷,喉音滚动,慢慢有了笑意,“好久没说了。也不知是否最后一回说。崟宫里,很多年没有过这么多年轻人。” 崟宫里永远有许多年轻人。他是在说他膝下,除岁时该坐在筵席间的人。 “朕祝你们,”他颤手举杯,语势顿住, “一生走到头方觉短,少年时在准备在筹谋,中年时在践行在试错,反反复复,终于稍觉通透,却没时间活个明白了。” 他抬手再举高,杯中酒微微洒出来, “年轻人,朕祝你们,岁月漫长。” 整间客栈明晃晃亮着恐有百余灯烛。 是竞庭歌说祁国规矩为点灯照岁,远来是客,在蔚国地界上便该全一全贵客习俗。 那悬于空中再普通不过的酒盏里洒出琼浆,两三滴溅落在碗碟边,被灯火映得剔透,所有人应声举杯。 下雪了。 北国冬雪常驻,如此晚间来雪稀松平常。用膳毕顾星朗与慕容峋同上屋顶,对饮一壶酒望苍茫大地。 边陲房屋顶并无视野可言,莫说边境驻军,隔着雪雾便是十余里外的树都有些看不清。 但两人都深谙前方景观,从小到大不知默记了多少遍,慕容峋更多是眼见,顾星朗更多是读图。 “青川尚武,四国林立军事不可费,背地图算童子功吧。”慕容峋慨叹,“我也是认识了竞庭歌才知道,世上竟有女子比男子还谙地形深浅优劣,讲起用兵之道,屡出高见。” 顾星朗执杯小酌,席屋顶而坐分明豪迈,坐姿也豪迈,偏小酌之姿翩翩如在华庭, “此番你打算让她做军师?” 慕容峋自觉没听懂,“哪番?” 顾星朗没答。 “不是说不打?那晚跟你——” “行了这么远的路,排了这么大阵势,半分不动手,总觉浪费。” 以慕容峋迄今对他了解,此话也真也假。“因为阮仲言而无信在大风堡屠了你的人?” “他从未说过不灭阮氏,不算言而无信。要成此计必须杀光我的人,也无可厚非。” “无可厚非?”慕容峋转头看他,饶有兴味。 “于他无可厚非。”顾星朗闷尽杯中酒。 慕容峋听懂了。“都说你脾气好,我以为好到送了人头还替对方正名。” “竞庭歌有数吧,我在祁崟边境的排布。以山河盘运行道理,这种大动静显而易见。”顾星朗也转头, “所以才邀我入蔚,从长计议。” 原来。慕容峋恍然。“说到这个,”他忽一咳,“你上次建议,很有用。我该谢你。”
第539章 照岁(中) 顾星朗完全不知是何建议。 为君之道?没有过。 边境驻军?也没有过。 而慕容峋此刻神情分明眼熟。 他在下一刻抓到了数日前崟宫福熙暖阁的夜。 他建议他仍以君臣礼待竞庭歌,徐徐图之。 又是竞庭歌。 顾星朗胸闷气短,一腔上屋顶议事的热血如遭冷水泼。 “怎么就有用了?”对方主动说,必得接上话才能聊下去。国君议战事却以女人切题,这慕容峋也算前无古人。 “总之,很好。多谢。” 顾星朗冷眼观他说“很好”时眼角眉梢的春意。 十分不忍直视,更衬自己这头一团乱。 “话说你打算对崟国动手,矛头自然指向阮仲。对你家那位好交待么?” 正中靶心插在顾星朗当胸。他彻底转身,“为何不好交待?” 慕容峋自觉相识以来没见过对方这般杀气,不由得矮了气势,“就,阮仲不是喜欢她?” “他喜欢,她却不。我对她有何难交待。” 慕容峋心道你这副样子可不像是成竹在胸,分明窝火,至少也捻着酸。 “据我所知,”慕容峋同样大转身与顾星朗面对面,难得轮到自己说教,格外起劲, “这女子对于自己的爱慕者,多少软着三分心肠。喜欢即肯定、即欣赏,谁不乐意被肯定欣赏呢?这感谢、感动里就有柔肠,对方有难,多少是在意的。尤其阮仲实力并不差,比起你,” 他瞧着顾星朗面色越发不对,平实道: “模样自然比不过,青川此代应该没几人比得过。脑子也比不过。身形,你们俩各有千秋,他自幼攻武艺,稍比你健壮些。整体来看,” 顾星朗威慑之意已是呼而欲出。 “还是你更好。” 顾星朗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她对阮仲有柔肠这种说法简直雪上加霜。 “她不是一般女子。她这个人,”冷性情,又无虚荣心,对于是否被喜欢,从来不在意。 更像在说服自己。阮仲与她有相似少年经历,同生于皇室而长于孤冷,再兼兄妹名分,某程度讲,是能相知甚至相惜的。 这是他最不舒服的地方。终于在这个雪夜捋得分明。所以大风堡那晚她乍听他判断时那种神情,那种不信阮仲会行此事反而是他顾星朗心思深沉的神情,格外让他着恼。 中庭落雪里传来人声。 屋顶上两人回身望下去,是顾淳风;淳风感觉到目光也朝上望,但见两个大男人对坐甚是推心置腹,暗道怪哉,嫂嫂不是说国君们有要事相商? 何等大事,商量成这副阵仗? 客栈大门开,有兵士二三进来,一手一个盆,盆中有花,看不清形貌,只每盆颜色各异。 宁安冰河上的除岁玫瑰。 花盆被分别交到了其主手上,顾淳风满意,向屋顶招手: “九哥!蔚君陛下!你们的也都拿进来了,一起行守岁礼吧!” 不在宫中,如何行守岁礼? 顾星朗素知淳风花样多,无甚反应。慕容峋一拍他肩, “守岁之夜,消停些吧。阮仲新即位,定也在应酬筵席。便给这大陆一夜安宁,接下来如何,明年再说。”慕容峋展眸望雪雾中天地, “可怜了上万将士,不能共家人守岁,还要安营扎寨,寒夜里干等。” 顾星朗瞥他一眼,“你没安排么?饮食、歌舞。我还将几位主将的家眷接过去了。” 慕容峋一脸叹服,“人心是这么收拢的。”便同往庭中跳,继续道: “临战最怕军心散,你这般莺歌燕舞还送家眷,若突然打起来——” “好几万人,自会轮值,有肉没酒,我的兵我有数。最重要还是你刚说的,除岁之夜,青川还没剑拔弩张到要利用这种时候偷袭的地步。”双双落地,顾星朗闲看他, “且你真觉得现下阮仲敢跟我打?你们联手,尚可一战。” 以国力兵力论,此为实话。慕容峋一向务实,不以为忤。 室外也秉持了“照岁”之俗,灯火满中庭。暖黄灯色自檐下廊间洒出来,晕在飞絮和初积雪的地面上如午夜日光。 “听雪灯亮那晚也在下雪。”顾淳风站在阮雪音旁边低声,“但不是黄暖灯光,洁白的,比飞雪更白,美极了,可惜你和九哥都没看到。” 分明是佳话,但这是阮雪音最怕听的话,实在没脸见人。 如有神助,顾星朗遥遥走来一壁问: “又是什么花招?” 顾淳风即刻来劲,一指廊下排好的除岁玫瑰, “我问了嫂嫂这除岁玫瑰的习俗,原是用来祈愿。子夜到来之前说下愿望,置于月光照得见处,” “愿望便再不能实现。”竞庭歌快口接。 “才不是呢!”顾淳风干瞪眼,“嫂嫂说你们崟国的习俗是,第二日清晨去看,那玫瑰若还盛开不见败色,便是愿望可成,来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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