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文绮在蔚南这处居所,上官宴多少知道?此二人有夙愿,那登徒子保不齐哪日就要上门。 顾星朗会限制他行动吧? 文绮一起一蹲继续热着菜,回头见她发怔,只道为了上官宴。“你同你母亲是真像。”
第580章 华荫 上官宴确被限制了行动。 边境面圣自领发落,最后举家族入祁,青川皆知。 具体如何安置无人知。世人都道上官宴从商,却不知其产业遍天下;顾星朗以不牵连无辜为由饶了上官家几十号人,天下人只道祁君一向宽宥,不知其与上官宴有旧,更因此拿下了盘踞四国 如今已成三国,数不清的产业。 数得清数不清,数了才知道。商道与兵法实有雷同处,正所谓“兵者诡道也”,商同理。上官宴的话,最多时也只能信六分,算是顾星朗能给的最大信任。 要真正将一应产业通通拽进手里,一次谈话、签字画押根本不行,得数次周旋,多管齐下,方能至少拿过来大半。 “真没有了。君上审慎,却非多疑之人,怎偏在此事上较劲,一趟趟费心思。上官家几十条命仍在君上手中,草民哪敢玩儿花样欺君。” 自一月末归祁算起,今日是上官宴第三回 入宫。没走偏门没避人,宫中有的是人猜测此花枝招展贵公子便是上官宴本人。 并不真的花枝招展,该是碍着有孝、面圣又不能失礼,他在着装上素而不缟,分寸极好;只那张多年繁华里浮沉的脸仍显得招摇,不笑亦招摇,温执从没见过哪个严行正色的男子仍眉眼皆桃花。 虽获赦,到底有戴罪之愧吧。 一如即往,面圣在溶溶轩。上官宴举步入内前看了门口的温执一眼。 温执目不斜视。 顾星朗如常拿收到的各地账本与他来回,他如常誓言再无欺瞒,除非 他未多说一字,顾星朗全然明白。“他们在麓州安居乐业,你尽管放心。” 上官宴不着痕迹回头扫门外,“温家一向不出风头不站队,在君上这里声誉极好。”确认两扇门密不透风,他压声量更低, “但他们在麓州和祁南如何一手遮天我最清楚。茫茫青川四国地界,只麓州及其所辐半个祁南刀枪不入,谁要在那里经商立业都必得先拜他温斐的朱门。何止经商立业,就连府尹安端、各级郡守县令” 他倾身向顾星朗, “从前不与你提,只因事不关己。我不愿拜他,不在他的地界行事便罢。如今我上官一族皆在其所辖,” 他言至此,忽一挑眉, “你都知道?” 顾星朗意态闲闲翻账本只如赏画,“不算太清楚。” 上官宴后倾身仰靠椅背,“大祁地界,自没有君上不知道的事。所以经年不多不少、不重不轻的恩赏,对温执不显著却分明有的关照,这般淡而合宜的分寸” “都是应该。”顾星朗继续翻账本并不抬头,“温氏兴盛于大焱后期,于太祖立祁后再不问朝纲、族人几不入仕途,且表够了忠诚与淡泊意,” 最后半句实在深意,怎么表的,显不足为外人道。而这般与上官宴谈论,实在也很不君臣,只如故交。 “上百年的家族,树大根深荫罩一方,情理之中。温斐乃当世大儒,上数三代著书立说者不少,百姓、官员、大小望族慕之趋之,也是常情。此荫究竟是当事人有意为之,还是盛名难却,待商榷。朕总不能因人怀璧,强行论罪。” 对上官宴自称朕亦是今年之前不曾有。然时移世易,他们这群人于场面上切换从来自如,君臣知交、敌或者友,瞬息而已。 “以淡泊对淡泊,以圆融对圆融。”上官宴挑一侧唇角笑,“突然觉得你对纪氏用的是同一套策略。这要是草民,君上越如此,草民越不敢妄动。” 顾星朗不认可不否定,只抬眼微一笑,“你亦出自鼎盛高门,这些事上,朕该多听。” 上官宴站起来,瞥一眼案上几册有些发黄的帐本如视敝履,“昔年我与他们家有些过节,生意钱财上的事,说大不大,却足够某些小人落井下石。你安置我族人定居麓州,知者少,温家却不可能不知。” “温家还会因生意钱财与人结怨?温斐也不是这样的人。” “他不是,他族人里未见得没有;有些事情他亦未必知。少跟我玩儿你那套帝王之术,这么些年我不信你从没查过我,偌大的祁国偏选麓州,近七年了,我自问对你八分了解。” “多了。”顾星朗坦坦看他,“你此刻言行,论斩足矣。” 上官宴定看他半刻。 “君上一言九鼎,既饶恕,草民恳请君上” 他忽跪,算上新年那日边境,第二次。 三面环窗,呼蓝湖的碧波漾着年复一年的春水初生。极目河岸上没有了昔日引筝的姑娘们,却依旧是春林初盛。而远在宁安暮春才将归的那个姑娘,仍如十里春风,一颦一笑皆落了湖光水影留在溶溶轩内。 顾星朗眺了半刻,敛思,平淡道: “东西交完,朕保上官氏无虞。你族百年高门,既幸存,定不甘居于人下。麓州好地方,祁南临白国你一向喜欢,若有来日,” 他目色忽映了窗外湖光,变得深邃, “四季轮替取而代之,造物公平,规律如此。” 上官宴目色同样骤映湖光变了几变。 “战封太子若在,应该没你做得好。” “这句也是死罪。” 上官宴垂首再拜,“谢主隆恩。” “听说姨回蔚南的居所了。”顾星朗持续平淡,“知道你还有未竟之志,早去早回。” 上官宴蓦然抬首。 “随口一说,不想去就不去。” 日头渐高,天光水影皆打在窗棂梁柱间。“但凭君上差遣。” 上官宴出溶溶轩,没再看温执,随涤砚一路沿湖畔行。 呼蓝湖景致确极好的。只是太开阔,过分阔,叫人心慌,夜里若不掌灯便只剩黑漆漆一片暗海。 翠色的宫装女子出现在湖畔,缓步走来正照面。 上官宴没见过纪晚苓。封亭关他到时对方已经回了车内,边境领罪时她依然呆在车内。 此为第一回 。哪怕不凭经年练就的眼力,今日整个祁宫能这般装扮的年轻女子,只剩一位。 礼数规矩在,两人隔着相当距离致意。纪晚苓携捧着食盒的蘅儿继续往溶溶轩去,上官宴正色跟着涤砚出宫。 “从前就是这样吧。” 涤砚不知他在说什么,知道也不能接。 “兜一个大圈最后回到原点,人生如斯。”他展眸望泼碧湖面,如海的呼蓝湖该也深藏了许多故事。 “走过的路都在身后,从来也回不到原点,想回都不行。”涤砚微笑答,“公子嗟叹,似颇可惜,却实在是痴心妄想了。” 上官宴动了动眉心,回脸瞧涤砚,暗忖十几年潜移默化本就是最牢靠的教化。“多谢大人提点。沈大人伤势见好了吧?” 涤砚一怔,稍默,也望向如海的呼蓝湖。
第581章 山盟 那日请旨过后,顾淳风日日去演武场。 顾星朗并未说什么,她更去得勤呆得久,很快由每日一个时辰到上午去下午方回,沈疾午睡她也旁侧看着。 演武场在西北城角,空阔,不多的建筑座座考究。满场兵士将领,公主最大,是以沈疾再不愿顾淳风来更不愿她抛头露面,只能生受着。 演武场的规矩,禁军四营轮流使用,每营七日,一个月正好轮满,余下两日休整。顾淳风头日来时还是虎贲营,第二日便轮到了屯骑营,一连五日,日日看沈疾还得不时应付纪齐。 薛战人在祁西,屯骑营代为理事的是副尉彭望。彭望此人,高头大马虎背熊腰,个子较沈疾低半个头,横看却宽了近一倍,素来与瘦高的薛战在一处都是最绝风景线。 纪齐也瘦高,入营后一度被戏言更合适做薛战的副尉;彭望也作此想。然禁军四校尉每人置两名副尉,通常一文一武,比如温执就是射声营柴一诺的副尉,事文;彭望这身形力量,自然事武,也就不止一次对纪齐道: 纪氏书香世家,你完全可以走文路,同时操练武艺,来日上阵也不含糊。 纪齐当然知他好意,总摆手答: 彭大人客气了,我现下是武骑尉,要升到跟您平坐,且不知要多少年呢! 听者自不敢苟同。照昔年纪平连升的路数,纪齐要升至哪怕禁军校尉之职,也不过五年八年的事。 没人敢这么回,但薛战不在,彭望理事,着纪齐帮手是跑不掉了。 这也便是顾淳风不得不应付死小子的原因。 “得了,你又不是御医,日日来我哥的腿也不会好得更快些。” 又到午休时,沈疾如常小憩,是养伤以来的习惯;顾淳风如常在屋内陪,被纪齐隔着门缝学鸟叫又学狗吠招呼,黑着脸终出来。 两人站在二楼屋外廊下把角处说话,压着声量,确保不扰。 “军营中饭菜哪比得宫里的,这现熬制的骨汤、时令的水果,我看着他趁热喝了趁鲜吃了,不比只按时服药强?张玄几都说了,药补不如食补,骨头要愈得好,还得靠饮食。” 纪齐深觉此话没毛病,撇着嘴思忖半刻道:“但你不知道,这男人吧,”声更低,“在喜欢的姑娘跟前好面子。” 说出这么句知心大哥的话他也浑身不自在,但近来观这二人别扭,实忍不住多嘴,“我哥他就想在你这里神勇无匹,就想彻底恢复了再同你,” 他两手一抬拇指相碰,相亲相爱的意思,面上止不住嫌弃,“你偏不,偏要来日日盯着。堂堂沈疾一瘸一拐下楼还要人搀,好看啊?” “那他来演武场见成千上万的兵士,还指挥他们操练,看的人不是更多,就有面子了?” “都说了说了,别人看行,你看就不行!多大的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听不明白?” “那我,”淳风脑中好一通因为所以,“我是他未婚妻子,男人们受了伤回家自来是妻子照料,谁讲面子啊?” 根本不是这个缘故。顾淳风心知肚明。 是倒好了。面子不面子的,总归小事。 一念至此,鼻尖止不住红。纪齐哪里见过这阵势,分明想哭又忍着不哭的委屈,比昔年追阿姌的嚎啕还要吓人。 “别别别别。”早知道站远些,看不清也便不受惊吓,“你也说了,未婚嘛,毕竟还不是一家人,毕竟还在相互,那个,倾慕、思念、留最佳印象的阶段。” 太要命了这些话,他边说边呸呸, “你若是伤了哪儿,比如伤了脸不好看了,肯定也想复原了再见他啊。人之常情。老夫老妻才没所谓。” 顾淳风自知没多好看,尤其纪齐不止一次说过她不好看,根本不吃这套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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