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旁侧纪齐。 “不是一家人不逛一条街。”上官宴粲笑,遥向淳风点头致意,又捏掌中竞庭歌掌心,“你弟。” 竞庭歌惊得手一抖,旋即反应是“你弟”不是“你爹”,再刻反应自己的脸十二分周全,一颗心方落,低着嗓骂: “再敢吓我晚上回去有你受的!” 上官宴喜欢听她这些话,轻笑告饶,便见淳风驭马过来,纪齐紧跟。 “这位夫人有孕,今夜人多,少扎堆为妙。”未免对方行礼、张口殿下,顾淳风先道。 上官宴即刻会意,“多谢大人提点。”又向纪齐一礼。 两人只在边境时见过一面,而纪齐对上官宴的态度正是大多数祁人对上官家的态度:憎恶不成只能鄙夷。 “为安危故,阁下还是回驿馆闭了门窗早歇。”纪齐懒眉眼,“我等食君禄、忠君事,自不会对阁下动手;但大祁幅员辽阔,侠义之士遍国都,若被人发现阁下身份,难免闹出不快,平白坏了天长节喜庆。” 你此刻便在坏天长节喜庆。顾淳风微蹙眉,余光剜他。 竞庭歌在旁,上官宴莫名有种姐夫自居的优越,闻言不恼,只放眼四下:“怎样的不快?” 纪齐眉尾竖起来:“你想试试?” 人群便在这时候涌动起来。 该是今夜最后一茬烟火将燃,循例,会有惊喜。 “不知今年又是什么新花样!” “猜不到就别猜,好好看着!” “劳驾,看着些路!这有孩子呢!” “哎你别推人啊!” 竞庭歌心内紧张,护着肚子与上官宴十指相扣,因不愿同纪齐顾淳风对视,一直深低头,“看个烟火而已,赶哪门子集,大惊小怪。” 这般说,声愈低。上官宴换手牵她,另一只胳膊整个将她圈进怀里,随人群挪步如顺流的鱼。 “你不懂。这霁都城内观烟火,有个绝佳处,在正安门外一座阔台上。” 淳风与纪齐忙着履巡防护卫之职,已是驭马行在人群外围。竞庭歌不是没从正安门入过宫,只记得那条宽阔笔直的城道,再片刻拾起点印象: “是主街东侧一条窄巷,穿过去,临水那片?” 自然是了。 人群东涌,往皇宫方向。竞庭歌下山即跟着慕容峋,从未这般有些狼狈又说不上哪里叫人踏实熨帖地赶过凡俗烟火。 上官宴就像一辆车载着她往那些烟火中去,她心里生出一些快乐,头回没有强行将它们抹开去。 临水的阔台上已经乌泱泱全是人。 他们过不去,干脆站在街边等,反而离正安门近,依稀能望见明光台。 明光台上灯火灿,自有许多宫人侍卫伺候护驾。竞庭歌眯眼看了会儿,“好像没见纪晚苓?” 上官宴随她视线眺,“那小子不会不带她,多半她自己不来,或要迟来。” 这般答,蓦然扫到了温抒的脸,人群中一里外正仰头看天,烟火下坠,余芒落进她眼里。 “仿雪吧。”纪齐并淳风与整只队伍立马宫墙下,也望夜空静候,“最初那波不就有一种?落雪似的。珮夫人喜育龙嗣,造办司讨君上的好,必拿雪做文章。” 这般道,回脸向淳风, “还是仿星又仿雪?” 淳风没继续看天,扭着脖子正朝宫阙间至高处挥手。 他挑眉再望明光台,有人回挥,自不是君上,珮夫人? “怕谁不知道公主今夜当值么?”顾星朗看着阮雪音奋力摇绢子的背影,好气又好笑,“回来坐好,将为母亲的人,像什么样?” 【1】179一夜看尽梅周花(下) 【2】361东归
第六百四十章 盛世烟火(下) 今非昔比,却到底还是阮雪音。周遭宫人护卫无数,顾星朗这般招呼,她不敢忘形,被云玺小心搀了坐回他身侧,余光瞥身后空荡荡曲阶, “瑜夫人还不来?” 习惯了重要场合不止她一个,真只她自己一个,莫名有些慌,倒不是怕,更像—— 传统终破的刹那惘然,站在昭昭日月万千臣民前的一点薄脆。 薄脆是暂时的,甚至也是刹那的,她知道该做的是适应,培育新的习惯,就像孕育腹中那颗芽,或者庭院中的一朵花。 “她说昨夜刚回,连日奔波疲惫不堪,人也有些染风寒,不好过来传病气给孩子。”顾星朗将掌中茶盏盏中茶吹起涟漪,终嫌烫,让涤砚换凉的来, “下午我去瞧过了,脸色是差,人也瘦了一圈。她没这般出过门,再兼劳心,是太辛苦了。” 顾星朗所谓劳心自是指各城女课事宜,纪晚苓此行公务;阮雪音却觉得她该不是为这个生病。 该来的已经齐聚霁都,说明麓州那头暗战达到了顾星朗预期,否则他不会如此刻般—— 浅蹙眉只为纪晚苓风寒,寻常关心,全不见运筹思虑。 “也没见你,招呼几位王爷上明光台赏烟火。”她不知今晚有没有戏,只作闲话。 “明光台虽高,却非赏烟火的最佳处。这东西与奔星不同,更低,更大,站在地面仰看锋芒炸开又坠落,比较壮观,我验证过。” 阮雪音遥望东侧那片水域,青砖砌的阔台上人声鼎沸。“就是那里?” 顾星朗点头。“都说那里最好,我们打小无缘见识,每年此时,不过奉父君母后的旨相伴共赏在这里。只一年,” 便是纪晚苓被赐雀翎华裳那年,他十二岁,顾淳月十五,破天荒得了恩准出宫。 就是七月十四,这样的夏夜,他跟着去了才知是长姐的约会,同样不识抬举锃亮在纪平身边的还有纪晚苓。 就在那阔台上。顾淳月与纪平皆着常服,只如寻常人家的公子小姐,将挨未挨,看水看灯看烟火。他和纪晚苓把着阑干踩在镂花的空格间,不时探头瞧一眼,两人都莫名紧张,又窃喜。 后来他们又伴过几次兄姐的约会,都不如那次印象深刻。那夜烟火便如回不去的少年梦,镜花水月般的,荡漾又模糊。 他停在这句“只一年”,阮雪音知是些没法明言的往日心绪,自己也有,并不追问, “也好。看来是都往那绝佳处去了。” 顾淳月和纪平在车里。 车停在窄巷口一侧,距阔台三里,掀窗帘望天的视野不如水边台上,差得倒也不多。 “想去可以去的。我遣了福伯一家阑干边占位。” 顾淳月笑摇头,“年纪大了,怕吵闹,车里看就很好。” 纪平细察片刻她银盘样的脸、明月般的眼,颊侧不如十几岁时鼓胀,肌肤依旧如凝脂,泛起比少时更柔润的光。“却未见容色改。可知岁月从不败美人。” 淳月笑意更浓,伸手平整他襟口,又摸一摸其上柏枝,确认针线密匝无有不妥,“可知岁月也不曾磨损小纪大人这张嘴,还如昔年,抹蜜只作无心。” 她这般说,食指轻点他的嘴,便在缠磨将起之瞬听见有人叩车窗。 谁胆大包天敢叩相府车窗?不认得就更不敢叩,叩了也会立时为家仆拦阻。 看来是位高的熟人。 顾淳月稍后靠,纪平掀起窗帘一角,果见宁王摇着白扇笑晏晏。 纪平忙见礼,淳月探头笑:“除你也没别人了。可是寻摸了好位置?” “俗气!都说那阔台临水处最好,我曾去,不过尔尔。”他未称臣弟,自因身处闹市,“倒是烛楼之上小露台,高低正宜,人又少,才是赏烟花的好地方!长姐要不要随我一起?” 他们出门时纪宸还在睡觉,怕错过今夜最后一场烟火只得先行,但约定了,待孩子醒,送来此处同沐节庆。 顾淳月看一眼纪平。 “你先去。”纪平道,“接了宸儿我来寻你们。” 烛楼是间酒楼,又迥异于寻常酒楼,每层极小只够摆四张桌,每桌间相互看不到,隔着花里胡哨屏风,共三层,第三层有个小露台,便是顾星延口中绝佳之所在。 此楼以烛命名,因蜿蜒向上的曲阶边墙壁上尽是烛台,拾级而上,如坠暖光浮梦。顾淳月不是第一回 随顾星延来,仿佛第五回还是第六回,仍觉惊艳,上得曲阶整个人连脚步带心绪都慢下来。 顾星延了然,随之慢,隔着四五级走在后面。终至三层,空无一人,两人极谙熟往露台,不远处人头还在攒动,夜空沉寂,静备最后一波哗然。 “这些个风雅处,只你晓得。”淳月很觉知足,每年随这弟弟上来一回,卸半柱香最多一炷香时间的长公主行头,又能支撑好几年。 “想晓得都能晓得,你们不探天地宽罢了。咱们这个家啊,长姐带头自缚。” 也只这种时候淳月不斥他胡诌,“皇室本为茧,不自缚难化蝶,你不也为着家族基业与四弟在呼蓝湖家宴上进言?今日又为何故?” 无事不会请她同登烛楼,有时是正事,有时是闲事,一向如此。 “瑜夫人在麓州时传信臣弟,若君上责相府,请臣弟帮劝。” 顾淳月意外转头,“晚苓传信给你?” “臣弟也意外。或因不久前在海边奏了三哥昔年曾学的《凤求凰》。” 此事顾淳月最近才听闻,并不知顾星磊一段缘由,此刻亦没功夫细问。“君上为何责相府?” “说是因温先生对上官家赴祁颇多质疑,书信给了纪相;而瑜夫人认为麓州情形远不似看起来明朗,怕纪相御前多话,惹君上不快。” 麓州近来事端确叫人摸不着头脑,而她相信纪晚苓的观感和为此书信的郑重。 又能是怎样的不明朗? 底下人潮像是倏然间止了涌动。 两人都受此骤临的感召,回脸去瞧。 立高处,看得也更清,水中小岛上分明有人,像是拥王并侧妃。 临水阔台阑干最北角乍看不出,其实被围了,中间两大一小,该是信王夫妇并世子。 明光台如月宫,这般看仍是高,须仰望,一双人。 宫墙下一匹黑马眼熟,淳月眯望半晌,“那是纪齐?” 顾星延却被照夜玉狮子绊住了目光,“旁边是淳风吧。她竟出来巡城了。” 烟花破空,几乎是在所有人都认为要再等一瞬的一瞬。 莹白的光炸开,初如奔星,方向同一;渐渐坠落,夏夜飞雪。那白色烟火太透彻而不似烟火,耀得满城清冷,叫人想起前年冬夜听雪灯。 “我说什么来着。”纪齐得意哼,“造办司拍马的功夫炉火纯青。” 顾淳风展眸望许久,想及点灯第二日的上午在御花园爬树,是棵白千层。又及去冬槐府陪沈疾值夜,整晚落雪。 半晌无人应,纪齐复转头,却见她又扭脖子在眺明光台,只没挥手。 他紧接着意识到她在看谁,也扭脖子眺。沈疾自然在,天知道有没有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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