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朕是说,通常不都由新郎官揭盖头?” 淳月待要讲皇家尤其君王大婚规矩,忽反应这是顾星朗和阮雪音的婚礼——最不守规矩的帝后,更多规矩都破了,还差这点芝麻绿豆? 遂一笑,恭谨道:“君上可以亲自揭。” 还听说有用秤杆的,但用手比较好。顾星朗莫名心绪荡,上前半步至阮雪音跟前,淳月和拥王侧妃齐退。 他手触盖头纱,软而微凉,初秋温度。 阮雪音看着盖头轻动,渐渐上升,十根修长手指之一半入眼帘,指甲短而整,独属于顾星朗的干净自持。 她胸中亦有些迭宕,同床共枕几百夜,原无须紧张。 却委实不知此刻要作何神情,盖头起后,怎样相对? 盖头没有继续升,十根指头停在半空。 屋内一堆女眷眼巴巴瞧。 宫人候在门口,直等着端酒案食案进屋。 顾星朗回头扫过屋内近十张脸。 “都背过身去。” 众人傻眼,皆望淳月。淳月一脸无奈,带头转身。 众人只得照办。 顾星朗确认没人在看,躬身,以冠盖位置定夺阮雪音脸的位置,再以亲热过千百回的经验定夺嘴唇位置。 隔着盖头,她感觉到了他唇瓣。 轻轻碰上来,停驻,热意过凉纱,变成温凉。 阮雪音完全怔住,双手攥在一起,想到屋内皆是人,尽管背着身,脸颊仍是发烫,一动不敢动。 “别慌。她们看不见。”唇瓣离开,但听他气声。 阮雪音羞恼,抬脚踢他,婚服太重,蜻蜓点水。 也便不痛,更似情趣,顾星朗得逞笑,终揭盖头,对上伊人嗔怪的脸,只觉世间光华皆凝于此,天下无双,半生值得。 他看着她许久。 终于清嗓道:“好了。” 没人知道这一会儿功夫君上做了什么——或该说帝后二人做了什么,但众人回身只瞧那一坐一站相对的画面,都觉噎得慌。 淳月这才感叹亲弟那句“礼数做完赶紧走”实是恩赦,忙扬声让上合卺酒,看着两人床边对坐,交杯而饮; 又上食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一样一样请二位主上吃了,众女齐曰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终于事毕,闲杂退散,至外间柴英拉淳风衣角:“殿下准备的戏弄君上,的那些招数,最后没用啊。”自知僭越,她声如蚊鸣。 淳风也有些痛心,扼腕道:“你没瞧我哥那副猴急的样子。真误了良辰,非宰了我不可!” 殿门紧合,喧嚣落尽,阮雪音只觉疲乏,向后仰倒。 头上还有重冠,她仰了一半停住,两手反撑榻上没敢彻底倒。顾星朗笑帮她摘,手笨,扯痛了青丝。 阮雪音自己也灵巧不到哪里去,只好去镜前看着摘。凤冠撤,发髻仍繁,顾星朗立身后一样样帮她除,总算拿下主簪,乌发流泻如瀑。 梳妆凳够宽,他就势坐下从后拥着她。阮雪音落在他怀里很觉舒适,头一歪枕入他颈窝,微阂眼,“成婚竟要一整日。累得人只想倒头大睡。” 三年同寝,女儿都半岁了,言成婚,她也觉可笑。 “在外应酬到方才的是我,尚没喊累。”顾星朗下巴搁她鬓角,话音丝丝钻入耳,“且新婚夜是不能睡的,这规矩你不知道?” 阮雪音阂着眼本觉下刻就能睡着,闻言一激灵,撑着他大腿坐起,“哪来的规矩?” “守花烛啊。”顾星朗一身正气,“洞房花烛的红烛不能灭,否则不吉利,须通宵守着。若一支灭了,要赶紧熄灭另一支,再双双重点燃。” 阮雪音全不信,民间或有,但皇家还能不让主君睡觉?就算有,这种事可以交给守夜宫人吧? “卿卿与我有白首之诺,自要依传统行最好。”顾星朗素知她脑子快,不给争辩机会,右手掐腰、左手探入膝窝将人横抱起,往纱幔遮掩的西侧去,“我也累了,便先沐浴,再来想今夜要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穿过重重帐幔,吸了一鼻子各处焚着的龙涎香,终到沐浴之所,阮雪音目瞪口呆。 汤池,比挽澜殿的小些,袅袅生烟,撒着木香白兰瓣,两人用顶顶够。 她骤想起两月前他声言日日在练,身形体力愈佳,只待大婚花烛夜。 一时腿软,磕巴要唤云玺先为她净妆。 顾星朗已动手替两人解衣,嘴上轻哄,须臾入水抵池壁,胸背熨帖。 热气暖香熏腾上来,阮雪音双手扶池沿,只觉身后烫得厉害,尽是他体温鼻息。然后灼烧从后往前蔓延,是他掌心,水中点火,燎原之势。 “卿卿若觉疲累,无妨歇着。为夫来。”
第七百八十四章 赴白首 是夜池水化涟漪,声震幽泉。 阮雪音不记得花烛熄没熄,只记得水渐凉,又被他抱回寝殿,起坐之间,云积雨覆。 下一日天光灌满室,阮雪音睁眼,入目紧实胸膛,几处牙印斑驳,是她杰作。 顾星朗没醒,两条长臂将她锢着,睡颜含笑,尽是餍足。 一憋数百日,其间缓解都是治标不治本,总算彻夜还债,阮雪音也觉重担卸。 遂凝了会儿他的脸,轻拿开两条手臂起身,出帷帐之瞬被再次从后抱住。 昨夜便是这样入虎口,今晨重复,像一段应和。 “想让你再睡会儿的。”她道。 “睡好了。特别好。”顾星朗把头枕她肩上,笑盈于面,仍闭着眼,“是不是特别好?” 再好也累忘了。身上酸沉,阮雪音反手掐他窄腰,又痛又痒激得顾星朗一个发力,险些双双滚回卧榻深处。 云玺的声音便在这时候传进来,问君上、殿下是否醒了。 得到应答,宫人们鱼贯入,手捧盆钵盘盏一应晨起用度,侍奉两位主上梳洗。 花烛燃到破晓方熄,是因烧尽而非其他缘故,十分圆满。 两人坐在外间厅中用早膳,听着回禀,都松一口气。 其时已近正午,更该叫午膳。几名宫人忙前忙后一再往寝殿去,阮雪音怪道:“哪里不妥么?要这么些人收拾。” 云玺一咳,凑近答:“从寝殿到后面汤池的地面皆铺松木板,浸不得水,刚有人发现那一路都湿答答的,忙着擦净烘干呢。” 阮雪音初时没想明白,见顾星朗嘴里嚼着食物还绷不住笑,霎时懂,桌下抬脚往他身上踢。 堂堂中宫,刚住进来便被合殿看了笑话,还如何服众!狐媚主君的名声,这下是证据确凿,坐得实实的了! 越想越不堪,阮雪音羞于见人,后半日干脆不出门。正好初入承泽殿,须熟悉地方,近三日都是大赦休沐,顾星朗也能陪她转悠。 哪哪都是大修大改过的。月洞的门与窗,金碧辉煌内外墙,尤其汤池——从前没有,年初开凿——便是阮雪音生产完留夕岭休养,顾星朗先回宫做的安排。 因是惊喜,算大婚礼物,他严令闭门修缮,少生动静。承泽殿距挽澜殿最近,却也隔着花木扶疏,阮雪音回宫后忙着养孩子,日常都在北边折雪殿,或往太乐署练舞,或出宫为女课办差,总归不经过,加上主君有意瞒,竟是全不知情。 因昨夜尽其用,顾星朗对汤池尤满意,牵着阮雪音各处观摩,不忘耳语她舞练得好、比从前更柔韧,“且真的与生朝朝前无异啊,好像还更——” 才闹了难堪,阮雪音听不得他讲这些风流话,拿眼狠剜,又甩开他手,兀自探索新居。走上西北角一座两层高的亭台,整座中宫殿尽收眼底,她眺了会儿方道: “这便是定惠皇后、你母后的住处了。” 顾星朗一腔春意被这句折了功,没法儿继续不正经,神色稍正:“嗯。” “我实在,”阮雪音笑笑,“不像皇后吧。先皇后若有知,不晓得会否责怪。” 此话颇多调侃,并非患得失更不是自菲薄。顾星朗听得懂,回头瞧她——其实已比从前像多了,却终究与淳月晚苓不同——清艳在皮,清逸在骨,他喜欢的样子。 “你戴着这个,”遂伸手去抚玉颈上那枚浑白莲蓬,“母后便知是我心爱之人,便不会再认旁人做儿媳,只认你作皇后。” 亭台正挨着一棵高大桂花树,九月初正花期,馨香扑面,阮雪音深吸一口,转头看他。 顾星朗离开莲蓬坠,依旧朝她伸着手,微笑着,却无比郑重:“那么,余生多指教,皇后殿下。” 阮雪音也微笑,五指纤纤搭上去,嵌入他指缝,扣住,“君心我心,白首相赴。” 当朝祁天子立后,霁都之喜三日不绝。同时蔚国都城苍梧迎来例行三年一次实则经常“不循例”的会试,举国士子入都城。 淡浮院内初秋意,龙爪槐仍茂,碧荷见颓。 世家盘根,恩荫举荐满朝堂,会试虽为国政,素来不受重视,因着今年多次朝议、又有竞先生入闱,才无端显出些阵仗来。 女孩子们居国都不到半年,日日闭门念书,难得赶上城中热闹,又与来日前程相关——诚如老师言,早晚她们也能科考入仕,所谓前程——近来个个心不静,只盼着出门瞧一瞧举国赶考的盛况。 竞庭歌忙着苦读,没功夫安排,说了好几遍过两日要去贡院交名帖,届时带上她们。 女孩子们方消停,又打起屋内那些礼物的主意。 八月下旬便开始陆续送进来,没有大礼,以竞庭歌经年伴君的见识,都很寒酸。 ——寒门备礼,自然寒酸。其中缘由,竞庭歌在连收五日薄礼之后探得了: 她此番凭主君赏识、群臣举荐得列会试,眼看是真要入仕,大展宏图了。既如此,上至国君下至考官必不会为难她,直接将试题透露甚至交付,亦未可知。 寒门子弟也分三六九等云与泥,自然便有人听信传言,存了心打点,以从竞先生这里获得些“指点”。 实在可笑。竞庭歌初闻只觉滑稽,两瞬之后冷脸,全然反应——此次赴考,起周折是必然,自己甚至在数月前同陆现交易时就说过,只是要一个机会。 也便默认了朝中任何人在其他节点上使绊子。 归根到底,偌大的蔚廷除了慕容峋,又有谁真愿接纳她以同僚身份共立含章殿呢? 会试尚未开始,已有人铺设如此舆论,叫她哪怕高中,也不是凭借真本事,也便叫女子科考入仕本身,成为笑话。 而泄题二字可大可小,真闹起来,好容易成行的会试都可能延迟甚至取消。 “都有谁送礼,名字点好,拿给我看。” 今日初六,距离会试还有三日,竞庭歌估摸礼物收得差不多,恰见孩子们围着转,干脆予任务。 孩子们喜领命,几人配合,很快整理出名册,总共三十六位,递到老师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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