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下,长平侯夫人带着女儿落座回去,陆茹若便一旁,忙拉了拉齐鸢鸢的手。细细声道,“好了。好了。” 齐鸢鸢望着人,抿了抿唇。“不是我,哪儿能是我呢?” 众人注视之下,江随终将三皇子扶到了宋府跟前,将那柄玉如意许给了二姑娘。 事已落定,宋菡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在此之前,母亲与她议过几回亲事。从四品侍郎家的公子,门楣太低,却也举止妥当,文质彬彬。长平侯府世子爷,虽流连烟花之地,好歹俊朗风流。 而她这表哥,以往虽有几面之缘。却是今日相处些许时候,方知道是如此秉性。她此下,多有些羡慕起齐鸢鸢来… 可事已至此,哪里还有反悔可言。 她不自觉望了望母亲,母亲也温声来劝。“不碍事,殿下只是年岁还浅,过几年,会好的。” “……” 江随回了上首宋妃身边,方听宋妃道,“可多亏了掌印。” 江随笑道,“娘娘言重。杂家只是替先皇与娘娘,照拂着三殿下。” 宋妃自端起杯酒来,敬了江随一杯。只待人喝了酒,方又悄声凑到他耳旁。“掌印想要的人,臣妾已吩咐替您打点去了。” 贺兰氏的女儿,与其留着碍眼,不如毁了。便也能叫她觉着公道一些。 那双凤眸中忽闪过一丝光亮:“杂家便先谢过娘娘了。” ** 阿翡捧着玉檀宫里取来的大红袍,将将走来御花园,便见一位年长的公公迎了过来。 “阿翡姑娘,大公主叫奴才来传个话。夜里,她有些畏寒了,想叫姑娘您在玉檀宫,再取一件狐裘来。” 阿翡认得这位崔公公,是多年侍奉在庆丰殿宴上的人。又念起主儿将将病愈,方傍晚又吹了些湖边的冷风。 “主儿她可还好么?可是发热反复了?” 那崔公公笑道,“大公主还无恙。只是要件厚衣衫来。” 阿翡只忙谢过。“有劳崔公公了。劳您告诉我家主儿,我这便回去取了来。” “诶。奴才这便回去了。姑娘您慢走。” 崔公公客气,阿翡也赶着办差,便往玉檀宫中回了。 庆丰殿内,玉昀到底没喝上阿翡要取的大红袍,却是有内侍见她不多饮酒,侍奉来了茶水。 亦是上好的乌龙茶,虽不是她特用那几片茶园的,除了少了几分花香,味道便也无二。宴上牛羊肉多,点心也是及甜。一番用食下来,便觉那茶味儿解腻。她便也多用下几口。 一旁侍奉的内侍,又来与她满上。如此几道茶后,背后不觉浮起一层热汗。眼前景象竟也开始模糊。她未有饮酒,却也奇怪为何会如此。 “嫂嫂怎么了?”陆茹若就在席旁,已起身来问了问。却听上首宋妃开口道。 “那是陆左辅家的大姑娘吧?” 宋氏一旁,忙接了话去。“是大姑娘。今儿是来了,一直跟着公主身旁呢,便还未见过娘娘。” 宋妃招了招手,“好孩子,快过来给我看看。” 陆茹若无法,只好先往前去。玉昀知道自己身子恐是不妙,方与一旁宋氏道,“我有些不适,母亲。” “公主可还好?不如,先回玉檀宫歇息?” 上首宋妃招呼了大姑娘,方也开口吩咐着自己的贴身婢子,“大公主不适,你便带几人内侍,将她先送回去玉檀宫罢。” 玉昀只觉呼吸逐渐有些紧了,与早前卧榻之时症状相似。许是方在湖边吹了冷风,旧疾又发作。见宋妃身旁的婢子来,便也就跟着人起了身。她身上已了无气力,便也顾不上与在座一个交代,只随着那叫花岚的婢子,从旁侧小门,出了庆丰殿去。 “大公主殿下,您脚下小心些。” 玉昀眼前的光亮只剩下几盏灯笼之火。在眼前虚晃着,便也看不清楚。只听得身旁花岚的声音,她方扶紧了花岚的手臂。 “阿翡…她怎还未回来。”此时她已有些后悔了。这种时候,身边没有贴心的人。虽是宋妃使人送她回去,却也并不那么妥当。 花岚道,“许是手上的活儿耽搁了?殿下莫要忧心,奴婢送殿下回去便好。” “有劳…”她晃了晃脑袋,方看得清楚些许花岚的面貌。是一副清秀的生相,正待她浅浅笑着,好似也并未有什么可疑。只这么一眼的功夫,视线便又模糊起来,花岚的面容也变得重叠,她唯有不再费神去看了。只斜斜靠在人身上,脚下也渐渐失去了知觉。 再次看到光亮的时候,她已是躺在一张小榻上。眼前烛火明朗,两个婢子正都在忙碌着什么。 “星瑜,掌印喜欢的松墨你可取来了?” “这便去了。你且好生照看着人,若醒了,便再与她一杯清茶。” “我自是知道的。且不能坏了掌印的事。” “那便有劳你了,兰秋。” 那身浅紫色衣衫的婢子说着便出了门去。玉昀的视线,这时也重新清晰了几分。却发现自己并未在玉檀宫。 这里是养心殿后殿,是皇祖父用来下棋读书的地方。她儿时的黄昏多在这里度过,便是再熟悉不过了。只是除了她身下的棋榻,四周摆设早已变了模样。 不远处博古架上的兵书行志不见了去处,全然换作了些画轴。南北两面大墙上的画也换了。原来的锦绣山河图,换作了西子浣沙;而达摩苦行图,换作了贵妃出浴… 至于殿中的熏香,这时,她方也缓缓察觉得出来。原沉稳的龙涎,换作了一缕合花香,轻佻暧昧。 她恍惚着,身上的热意还未全退去。却见方那叫兰秋的婢子已凑了过来。 “大公主,您醒了啊?”
第11章 兰秋将她稍稍扶起。只是一番动作,玉昀眼前的东西,便又模糊了几分。兰秋的面容,也因此而看不清楚。只知道声音很是温婉,听来,便又叫人昏昏欲睡。 “殿下便先喝杯热茶吧,也好醒醒精神。” 玉昀一时未来得及细想,兰秋已将茶碗送来嘴边。回神过来少许,便看清了墙上那副西子图。眼前兰秋的面孔也清晰得几分,竟有十足的相似。连兰秋眼角那颗泪痣,也与图中一模一样… 她这才将方才两个婢子的话和当下情形联系起来。无力的手指,也终拾起几分气力,将嘴边的茶碗推开了去。 “撤下罢。” 兰秋却又再劝着,“殿下该得再喝一些。” “不、不必了。” 她这回气力更足了些,捉住的是兰秋的手腕。方才多饮下几口,脊背上那股暖意,便又窜了上来… 兰秋这才没好再勉强。“那,殿下再睡一会。掌印这便就要回来了。” “……他回来…做什么?” 外头忽有内侍在说话,“兰秋姑娘,星瑜姑娘唤你去库房一趟。道是掌印的松墨寻不见了。” “我这便来了。”兰秋回了外头的话,方将手里的人扶回了棋榻上躺好。 “总之,大公主您先歇息会儿。奴婢去去便回来。” 玉昀望着那抹模糊的身影走远,心中暂且松了一口气。掌印、松墨,两个长相美艳的婢子,以及墙上的美人图…她隐隐已琢磨出来些许,可眼下,身体的状况却叫她的思绪着实难以清明。 然而有一点,她很是清楚。 这间后殿,显然已被鹊巢鸠占,如今此处,是江随的地方。而她正神思不明,四肢无力地躺在榻上,还正等着江随归来。 再往后的事情,她没再往下想。不管怎样,这里都不是安全的地方。 她从榻上支撑起来,门外显然还有人在看守。庆幸的是,这间后殿她很是熟悉,大周世代君王的书房,为以防被人刺杀,曾留过后路。博古架后的小门,能通往后院。 不管怎样,她都要先离开这里再说。 兰秋从外头回来的时候,话里还有几分埋怨。 “松墨怕潮,这般湿冷的天气,我素来替掌印收在樟木小箱里。你又怎会寻不见?” 星瑜却拍着兰秋的手背,软软道,“好姐姐,我下回定是知道了。此回是劳烦您了。” 二人推门进来,却是齐齐一愣。 棋榻上的人不见了,殿内空空如也。 “糟了!”星瑜惊出声来。 兰秋转头便去问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内侍,“人呢?你们可看见人出去了?” 小内侍也顿时紧张起来。“没、没有啊。兰秋姑娘。” 玉昀也不知自己是如何从后门小道走出来的。此刻,她脚下几乎没了气力。好在这道后门通往后院的小别院,是专为遇刺转移准备的。寻常时候并不启用。 身上的热意再次袭来,脚下最后的气力,将她送进了屋子。 目光所及,只有一张圆桌,却不知何时,放着一只汤碗。 她双手支撑在桌上,指甲扣入了陈旧桌面的木漆之中。热汗顺着脸颊低落在桌面上,就在身子倒下的一瞬,耳旁一声脆响。那汤碗被她拂倒去了地上,砰呲地一声,其中浓黑的汤,便洒落了一地,却还腾起几分热气… 怎么会…有热的东西? 此时思绪已很是迟钝,来不及想明,身子已倒入一团绵软里。本能地用手拽住什么,目光却撞入一双长眸里。 深重的瞳色在微弱烛火中闪着微光,如一方不能见底的深井。 玉昀却同时听闻了急切的喘息声,不是自己的,那就是… 她被人一把推了开来,便就靠着身后的木柱,缓缓滑落去了地上。石作的地板,却是暖的。这别院里,竟还生着地龙。再认得出来眼前,一只手撑在桌面坐得歪歪斜斜的人,便也知道自己闯入的是什么地方了。 “皇叔…” 她虚弱唤出声来,那声响却叫自己都羞愧不已。于是,请人家恕罪的话,便也不敢再说了。 “你…怎会来这?” 那盏烛火,及其微弱。却衬得原本就瘦削的面庞,愈发轮廓分明。即便光是暖的,那人面色却依旧惨白。薄唇上,亦是一丝血色也没有。 自己是怎么了,她心中已有所猜测,可当着一个不大熟悉的男子,依旧无法开口解释。 她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让声音尽量冷静下来。 “皇叔…又是怎么了?” 对面人也似正极力控制着声息,指了指地上的黑乎乎的液体。“你、你说呢?” “……” 玉昀这才意识到,方才她打翻的那碗,对他来说,许是极为重要… 愧疚延续不过顷刻,便被涌上来的热意覆盖了过去。她唯有本能地寻着身后暗处去,将自己团进了角落。“皇叔、还是别过来了…” 此下若是无人,便是最好。可显然是她闯入了别人的领地。 四周似有火焰袭来,一寸寸爬过她身上的肌肤,直至蔓延过了额顶,意识早已无法控制。被火焰淹没之际,她触碰到了一丝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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