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了,“就是改变命运的意思,读书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然后这个人,也能改变一群人的命运。” “那我大兄他们...为什么不肯承认拿了我字帖还诋毁我呢?难道是我错了吗?” “古往今来读书的多是男子,但他们也不是都配当文人的,历史上也有不少读书人为保自己男性尊位,给女子泼脏水,诋毁女子的大有人在,他们就是不配的。你大兄就是这种无能者,有能者才不屑将自己过错怪到女子头上。” 他在跨院握笔教她写她自己的名字,等她的脚不痛了,他便要告辞离开了。 小昕枂追着他,要把他帮她争回的字帖送他。 “这不是你娘留给你的吗?” “是,但是、我...我想感谢大哥哥今日帮了我,而且我觉得大哥哥是个很厉害的读书人,我娘说王岳之是书法造诣特别高的人,我想大哥哥应该会比我更需要的。” “而且...”她低下头,“像我现在这样,以后肯定也保不住它的,与其让阿娘的东西被不配的人玷污,还不如送给大哥哥这样的人。” 少年笑了笑,“那好,哥哥就暂时替你保管着,以后你有能力保护它了,再找哥哥要回吧。” 谁也不知道,年少懵懂的昕枂心里,是把那字帖当作定情信物一样的存在,送给少年的。 她希望有朝一日能离开张府,嫁给大哥哥一样的人。 可等人走远,她才茫然发现自己竟忘了问他的名字。 后来还是她拿着她娘留给她的白玉镯去哀求张昕馨,张昕馨才肯透露他的身份。 “他呀,”张昕馨眼珠转了转,把玉镯塞进怀,“他叫余贵祥,一个七品城门尉的儿子,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罢了,给我阿兄提鞋都不配,不过是仗着他爹给我们张家行过方便,阿兄不想被人说他仗势欺人罢了。” 然后昕枂就知道了他的名,并且开始努力地偷偷学习,练得最多的字,就是他的“祥”字。 · 冯玉安问了所有熟悉余贵祥的人,奔走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身材、容貌都同余贵祥差不多、且满脸麻子的男人。 要不是从牢里找到正主时,正主已经因花柳病而全身皮肤溃烂,命悬一线,救回来也活不了几天,他也不用那么辛苦去找替代品。 昕枂得知今日要见祥郎,早早就让紫衣帮她梳了一个精美的飞仙髻,换上了妃红金海棠花鸾尾长裙,把自己捯饬了一番后,宫女们看自家主子的眼神都变了。 冯玉安怀抱尘拂从廊庑下走来,看见昕枂的那刻,连礼都忘了施,好半晌才屈身下去,“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 “殿下今天好生美艳,奴婢都...差点认不出殿下了。”冯玉安看见美人都抑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一边啧啧地叹完,同时心里也升起了忧愁。 长公主看来是极看重这个余贵祥的,一会若是被她识穿那不是本人,不知道会如何。 不过掌印说过,这位长公主常年被张家人拘于府内,理应是极少接触到外人的,加之余贵祥在牢狱待的时间过长,容貌溃烂,许多熟悉他的人都不那么记得他的相貌了,长公主应该是辨认不出来的。 但他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事先给长公主做好思想工作。 “奴婢说句殿下不爱听的话,殿下金玉之躯,那个余贵祥不过一坨烂泥,容貌尽毁,又在狱中待过,哪一点配得上殿下的青眼?选他,还不若奴婢在京中给殿下张罗几个英俊男子,收入公主府来得要好呢。” 听冯公公说祥郎容貌尽毁时,昕枂脑海第一时间出现的是他额角那道凌厉若刀斧的伤疤,虽然算得上破相,但那道伤反而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美态。 凌厉中带了几分邪肆,使得他不同于别的读书人的文弱感。 反正在昕枂心里是最特别的。 至于冯公公提到的“狱中待过”,她第一时间惊诧出声:“祥郎进过牢狱?” 冯玉安很高兴,以为她听说余贵祥进过牢狱会下意识生出嫌恶, 不料她下一刻却道: “祥郎有没有受苦?都说牢狱阴寒,冯公公,我能找个太医去给祥郎看看吗?完了,进过牢狱的人是不是不能读书了?祥郎的理想要怎么办?要泡汤了吗?” 冯玉安被她这一连串老母亲无脑溺爱般的忧虑给问得口瞪目呆。 “这...不、不是,公主殿下难道都不想问问他因何事入狱的吗?殿下真的想嫁给这样的人吗?” 至于那种嫖赌恶疾齐全的人为何会有个读书的理想,冯玉安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入狱的事,对他来说肯定是磨灭不了的伤痛,我不问他反而没那么尴尬,那我又为何要问呢?我只要知道祥郎现在过得好不好,他以后和我一起会不会开心就好。” 昕枂一拭泪,“哦,对了,冯公公你说,祥郎他会不会喜欢这样的我?我...我很担心自己会配他不上。” 冯玉安听着快要疯了,唇角抽搐:“公主殿下多虑了,你如今贵为摄政长公主,余贵祥来到跟前都只有拜的份,得知殿下看上他要下凡,他怕是要原地升天了!” “可...可我还是担心自己会配不上...”昕枂低着头,手指对戳着,面露忐忑。 冯玉安简直听不下去,立马朝后招手,“传余贵祥。” 正殿精工雕琢的彩绘廊柱下,一男子被押送上殿,光影交接处,昕枂长公主从满心欢喜到眸光泯灭。 “不!他不是祥郎,是不是...是不是祥郎在狱中怎么了?所以你们给我找了个替代品??” 昕枂心思敏锐地拽住了冯玉安的手,红了眼声嘶道。 冯玉安心下一跳,“公...公主殿下过虑了,是奴婢办事不力,找错了人而已,殿下再稍给奴婢一些时间,奴婢一定给殿下找到余贵祥。” 说着,他转身怒斥那男子胆大包天冒认,把人押着下去了。 冯玉安没想到这个长公主这么不好唬弄,看来真的得把真的余贵祥弄来才行。 · 又过了几天,朝臣并内阁几个阁臣再次联名向新帝上奏,要求新帝罢黜宦官的监政,正式迎长公主入朝摄政。 其实倘若有更好的办法,内阁诸臣也并不愿意由一个名不正言不顺,先帝遗弃在外的公主来摄政。 但经过那场激烈的争斗,皇嗣死的死,就连沾亲带边的皇亲贵戚也被那大奸阉或囚或杀,剩一个不问世事的太皇太后常年居住皇寺,打自内阁得知了先帝生前还曾经在宫外糊涂地留下一个龙种后,便与司礼监的人拼快找到。 谁知还是被司礼监先一步找到,让新帝下了旨去接。 不过所幸的是,内阁和朝臣齐心以头上乌纱死谏陛下,那奸阉被逼于形势,不得不落朱了长公主身死则由司礼监担全责的奏请。 现下长公主生命该是无虞的,但司礼监的人以公主殿下初入宫身子不适为由,迟迟不让臣子们面见,朝中怨声载道。 赵朗辞把冯玉安召来,问道:“长公主的事处理得怎样了?可收服她了?” 冯玉安道:“回掌印,长公主要的人...前几天死在牢里了,奴婢正在想别的办法。” “不是让你随便找个替身?” “掌印,公主殿下她...认出来了。” 赵朗辞不禁蹙了蹙眉。 这个周昕枂小时候他是见过的,不过那时他家尚未获罪,他也还没遭宫刑进宫,还未从司礼监的老人口中得知先帝同她娘这桩风流韵事。 初见她的时候,她还脏兮兮的,在花厅里被张府的儿女欺负得连亡母的遗物都保不住,后来还是他看不过眼出的头。 到现在他还记得,她人看起来不聪明,小小的一只,或许是长期被关困在府中,同人说话都十分怯卑,但她认死理,是她的东西她拼了命都要保全,却又可以轻易地交托给一个只待她好一点点的陌生人。 这样的人,又为何会倾心一个嫖赌齐全的强`奸犯? 左不过是因为那余贵祥给她施过蝇头大小的恩,再哄上两哄就哄得她把心交付了吧。 “明日我亲自去麟趾宫一趟。”赵朗辞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弹劾折子,头疼地捏了捏眉骨。 冯玉安刚从司礼监出来,拐过廊道迎面就遇上了昕枂。 “冯公公,紫衣告诉我司礼监衙门在这边,我是来找你,想问问你找祥郎的事找得怎么样了?” 又来了!而且这次竟然找到前朝来! 面对长公主一脸心焦的模样,冯玉安无比心虚,脸上却镇静地堆满笑道:“前朝是议政的地方,私事殿下差人传奴婢去麟趾宫说话就好,殿下下次不必亲自来。” “好的,我知道了,就是我昨夜做了不好的梦,所以才会急着来问的。”长公主满脸愁容,“我真担心祥郎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不然公公你的人那么厉害,怎么找了那么久还没找到呢?” 果真被这草包公主一语中的。 冯玉安泰然自若地唬弄了她几句,准备把她哄回去的时候,司礼监值房的门推开,三两个抱着文书的小太监跟在赵掌印身后走了出来。 昕枂闻声转头过去的时候,就只看见长廊尽头的背影了。 她盯着走在前头气度不凡的男子,他走路时昂首挺胸,不同于别的太监都是弓着背走,他的身上反倒看到一种文人士者走路的姿态。 她不禁嘀咕了一句:“这就是,赵掌印吗?他看着可真和别人很不一样...” 冯玉安笑了笑,一不小心多口说了句:“公主殿下也看出来了吧?咱们掌印进宫前身份可不一般啊,都是中过状元,差点成为肱骨朝臣的人,气质自然与旁人不同。” 说完,他突然想起些什么,立马道:“可掌印他不爱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往,殿下你绝对不能提,知道吗?” 昕枂听话地“嗯”了“嗯”。 可冯玉安还是不安心,“殿下千万记得这事一点都不能提,从前有个宫婢因为认识掌印以前府上的人,就在他面前提了一下,结果就被杖责丢了半条人命,公主殿下尊贵,掌印或许不会怪你,但就难保你身边伺候的人不会遭殃了。”
第4章 昕枂早就闻听过这位当权大奸阉阴戾残忍,手段冷血的事了。 以前在张府,隔房有个同她关系还不错的堂姐,同她说过很多那大奸佞谗害忠良,只手遮天,让民间百姓怨声载道的事。 所以当她得知自己要进宫面对他时,已经想好了最后会惨死的下场。 只是没想到进宫那么多天,至目前为止她还算过得舒坦,也没有单独见过他。 “我知道了,冯公公,你人这么好,定有许多宫女想与你对食。” 昕枂由衷感激道。 冯玉安但笑不语。 · 麟趾宫有小宫女闲下来坐在廊庑边聊天,聊的话被万无聊赖经过的昕枂听了一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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