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狗儿,你要看吗?”昕枂蹲在他面前,小皇帝满脸泪痕,眼中惶惧逐渐被惊奇取代,耿直地一点头。 幼帝被哄好后,昕枂又笑着把他抱回皇座,在宫人惊讶以及欲言又止的目光下揉了一把幼帝的头发,直接把他的十二旒冕冠弄歪了。 “昱儿是个好皇帝,好皇帝就不该随便罚人,那位大人看着年纪很大了,二十板子打下来,骨头都可能会断裂,我们不要打他好吗?” 小周昱望着昕枂的时候,内心充满了安定,“好,那阿姐不要走,陪朕好吗?” 昕枂笑着点头,转头的时候不经意瞥到赵朗辞,他倒是没有任何谴责的意思,只是一直不咸不淡地看着她笑,看得她莫名心虚。 她咳了一声,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冯玉安,“那个...冯公公,陛下说了好。” 冯玉安抿笑了一下,看向赵朗辞,得了他眼神同意后,就尖着嗓子对锦衣卫道:“没听见?还不赶紧放了肖大人?” 锦衣卫立马把人放了。 笼罩在殿堂中的阴翳散去了一些,陆首辅把寄予希望的眼神投向长公主。 他把一本百官签署的折子呈上:“启禀陛下,既然我朝长公主已经回归,那辅政之权当立刻交由与陛下血脉紧连的长公主殿下,司礼监监国之权,与我大晋太`祖遗训有悖,恳请陛下准予长公主殿下立刻收回监国权,以慰太`祖之灵。” 他此话一发,满朝文武都将希冀放在了长公主身上。 此时只要长公主硬气些,说一句同意的话,司礼监就算万般不愿,也不能阻挠事情发展。 可阉党把持政权时日已久,宫中盘根错节都是他们的势力,就算明面上收了他们的监国权,恐怕在干政一事上,还有很长的路要对抗。 但能让他们明面上收敛一些,总归是好的。 殿内屏息凝气,几乎所有关注力都集中在昕枂身上了。 昕枂站在那里有如芒刺在背。 退朝后,昕枂准备回麟趾宫,走到崇正门的时候,被陆钟迎面截停。 冯玉安等人阴阳怪气道:“陆阁老在朝上占不到便宜,就来堵我们殿下说些酸腐的话吗?” 昕枂朝冯玉安道:“冯公公,本宫有话,想单独同陆阁老说,你们能不能先回避?” 冯玉安为难,掌印让他送长公主回宫,就是不想她被内阁的人纠缠,他怎么可能放他们单独说话? “殿下,掌印有命...” “冯公公,本宫求求你,只说两句,本宫...有亲戚在阁老府上做事!”昕枂硬着头皮扯了个错漏百出的谎话。 冯玉安见长公主求他,又想起那天公主殿下眼眸含情,泪水汪汪抬头问,为何不能嫁他,他不由心旌神摇。 鬼使神差之下,点了点头。 冯玉安等人走后,陆钟一拂广袖,“殿下今日为何失信?” 他竖眉看了眼冯公公那些人的方向,“他对殿下似乎是言听计从的,老臣前些日子曾听到一些宫廷轶事传出,说殿下在宫中明目张胆豢养内侍,还曾有宫人看见赵掌印光天化日之下单独从殿下寝宫出来,衣衫不整。” “这!”昕枂惊得瞪大眼睛。 “本来臣还不愿意相信,认为殿下只是为迷惑别人做出的烟幕。可现在看来,殿下倒真的是同那帮阉党走在一起了!” “既然如此,殿下那天为何答应老臣,给予老臣和满朝臣子希望?!” “不!阁老,你听本宫解释!”昕枂刚想开口,又觉得百口莫辩。 被陆钟愤慨地盯了一会无话可说后,终于叹息道:“算了,阁老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本宫吧!” 陆钟哽住。 “殿下,你贵为大晋公主,难道忍心看着周氏江山被阉人把持吗??” “阁老你别说了,本宫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你就当本宫同阉人同流合污,危害江山社稷,是罪人,人人得而诛之吧!”昕枂鸵鸟地捂住双耳。 “你!” 今日站上朝殿的那刻,昕枂内心还是犹豫的,她答应过陆阁老要一同对抗阉祸,守护心上人的读书初心,可谁知道,昔日的心上人却变成了与之相对立的阉祸! 这教她怎么做?! 她不是那些寒窗苦读只为一朝施展抱负回报朝廷的读书人,她甚至不明白一朝公主的责任和担当,她只是一个挣扎在主母手里苦苦求生的孤女啊,是因为心上人给了她活着的勇气,她才能咬紧牙关活到今时今日,她从来就是为追逐他而活的啊! 更何况,她到现在还不能接受,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活在大家口中的毒瘤了。 “殿下,殿下你听老臣说,现在只有你才能挽救社稷,地方建立三司的革制被司礼监留中,迟迟耽搁下来,各地贪污成风气,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殿下不能只顾自己,罔顾天下百姓,叫天下学子寒心啊!” 陆钟一边追着昕枂,一边进谏,不远处的冯玉安等人已经看见,准备前来抓人了。 “阁老!阁老你快别说了,本宫做不到,本宫做不到啊!阁老,如果本宫同你说,赵掌印他本来是和你们一样的人,你会相信吗?” 昕枂停下脚步来,内心挣扎下已经喘`息连连。 陆钟听后呆了一呆,嘴唇嗫嚅,“是...老臣知道...” 这下昕枂反倒有些纳罕,反问道:“阁老你知道?你认识赵朗辞这个人是吗?本宫说的是以前的他。” “是...老臣知道...一切事都怪老臣,是老臣害了他,和他父亲,愧对他们赵家...”老人浑浊的眼球里溢出苦涩的泪,一滴滴沿着他饱经沧桑的脸庞沟壑往下流。 昕枂还想继续问,可冯玉安等人已经来到,在她面前把陆钟拦住。 “陆阁老,不得对长公主无礼,你这把年纪,可经不起东厂的板子啊...” 陆钟默默垂下斑白的眼睫,哑声:“请殿下恕老臣的无礼,老臣只有一句,老臣可能做不到对得起每一个人,但一定会做一个不负天下百姓的人!” 说完他就拂袖走了,昕枂愣在原地好久好久。 回麟趾宫一路上,昕枂一直在想一些事。 她记得以前那个大哥哥眼神里有正气,浑身上下散发着光芒,不像现在这样暗沉戾气,仿佛被扔进地狱重塑过似的。 她以前曾偷偷记下大哥哥看的那些书,后来她偷偷去认字后,就开始偷大兄这些书来看,那些大都是教诲读书人以家国社稷为己任,谈如何报国实现抱负的书。 朗郎他...应该是被狠狠伤害过,才会扔掉这一切,走到与之完全对立的极端处的吧? 这些年来,他到底受了多少苦?
第7章 昕枂想着想着,泪水就流了出来。 “公主殿下怎么一见臣就落泪,难道是臣在朝殿上冒犯殿下了吗?” 不远处,一个清癯高挑的身影擎伞而来。 “暑天阳光猛烈,臣送殿下回宫吧。” 他们的掌印都发话了,冯玉安他们只得主动屏退。 昕枂泪光中看着他靠近自己,俊美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长睫垂下在下睑投下一小片阴影,使得他的目光看起来更阴翳。 “殿下似乎同陆阁老很熟?嗯?” 昕枂看着他眼底那片鸦青,越看越心疼,压根就没仔细听他的话。 “掌印,你昨晚没睡觉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憔悴呢?”她长睫一颤,准备又有一滴泪要凝落。 赵朗辞哑笑:“因为臣在思考着,如果殿下今天不听话,臣要先烹你的手,还是脚。” “你为什么现在对生命没有一丝敬畏了?是因为生命曾辜负过你吗?”她似乎在故意找偏关注点。 “殿下还真是有趣,是臣这些年遇见的算有趣的人了,你可比诏狱里那些宁死不松口,要死要活的犯人强多了,不若臣再明白地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之前曾私下接见过陆钟?” “不说臣可要对你用刑了。”赵朗辞笑着掐住她下巴,逼她正视他的问题。 昕枂的脸被他掐得变了形,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是不是本宫回答了你,你晚上回去就能睡个好觉了?如果是的话,好,本宫是见过他。” 赵朗辞被气笑,“什么时候偷偷见的?” 昕枂说完才反应过来,陆阁老私闯后宫禁地是死罪,于是道:“不是你让本宫这么回答,你才能睡好觉的吗?怎么现在还有下一个问题?” 这话说得跟他故意要这么个答案,她才被逼这么回答似的。 “臣是让殿下老实回答问题,不是要让殿下取悦臣。”他依旧好脾气。 “是这样啊,可既然你已经产生了怀疑,本宫说没有,你不就觉得本宫故意隐瞒你吗?本宫故意隐瞒你,你不就又要胡思乱想,晚上睡不着觉了?” 他好笑也好气:“所以臣睡不睡得着,到底跟殿下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她脱口而出,“你睡不着的话...”我心疼。 这句话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不是因为难为情,而是因为听多了太监身份卑贱,被人表达好感也大概率会认为对方只是想攀附他权势的话,几乎没有一个正常人会选择嫁给一个太监,他这样心思敏感的人,说了只会被他认为是想玩弄他罢了。 她喜欢一个人不能说出来,得默默地对他好,让他自己感受。 “怎么,殿下编不下去了吗?”他嗤笑,“不若臣帮殿下编吧。” “殿下可以说,臣殚精竭力辅助朝堂,殿下对臣膜拜不已,臣要是睡不好,不怜惜身子的话,殿下是要心疼伤心的。” 看吧看吧...她就说他不信。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臣一年到头听得可多了,殿下若是想不到讨好臣的话,臣可以教教殿下,可是,殿下不要想在臣这里生出小心思来,不然——” 他皮笑肉不笑地用指甲划过她脖颈的嫩肉,激起她阵阵痉`挛,“你不是很宝贝那个余贵祥吗?你也不想他...” “不宝贝!一点也不!本宫不要他了...哦不,不是不要,是一直就没想要他,是本宫认错人了,你千万别误会本宫和他!” 昕枂立马激起澄清。 赵掌印愣怔地咽了咽沫,继续:“不然的话...” “你想烹本宫前请提前同本宫说好,本宫会尽快了结心愿,本宫现在一个人,无牵无挂,死就死了,只要你开心。” 他一窒,把话咽了回去,再想说些什么胁迫她的话时,却发现确实找不到拿捏她的事了。 “殿下厉害啊,”他气笑,“都懂得同臣对抗了!臣就不信殿下没有怕的事,没有拿捏得住殿下的东西!” “没有对抗,有,本宫当然有怕的事,当然有能拿捏本宫的东西,只是你现在不会知道,也不会相信。” 昕枂一气呵成、认真地回答了他每一个问题,然后有所意指似的,深情地望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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