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四个女使脱得只剩下一件肚兜时,纷纷冷得缩成一团。 桑云清晰地看到她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伤,大多是陈旧伤,有掐伤,有烫伤,还有鞭打伤,竟没有多少块完好的皮肉。芙蓉身上的伤最多,臂膀上的伤仿佛还是新伤。 桑云凝视芙蓉时,芙蓉下意识背过身子去,还拿手挡住了肚子。 “你们快将衣裳穿好。别人可以走了,芙蓉留下。”桑云道。 芙蓉一愣。 当屋内剩下芙蓉和桑云二人时,桑云问芙蓉道:“潘大姑娘死前,还打过你吗?” 芙蓉正在系腰带,听到这一句,手上动作一顿,随后冷笑几声,“这有什么奇怪的。” “所以,你不恨她吗?”桑云继续问道。 “她是主子,我是下人,主子要打要骂,我都得认。你是看我身上的伤最多对吧?那是因为我同她关系最亲近。大姑娘这人,谁同她越亲近,她就越是折磨谁。”芙蓉自嘲道。 “我问的是,你是否恨她?”桑云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动的手?”芙蓉挑眉道。 “老实说,你确实很有嫌疑。”桑云坦诚地说道。 芙蓉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你有证据吗?” “那倒是...” “潘大人,里头正在问话呢。”外头的响动,打断了桑云的话。 随着门的推开,身着官服的潘行之步入厢房内。 “原来是桑姑娘在问话,倒是我叨扰了。”潘行之态度谦和,可他急促的脚步与别有深意的眼神,都出卖了他。 潘行之从进来时,目光就一直在芙蓉身上打转,而芙蓉看到潘行之的一刻,像是看到救星。可当二人目光交接之际,又纷纷移开目光。 很不巧,二人之间这种奇怪的氛围,被桑云捕捉到了。 “桑姑娘现在问完了吗?还有需要我配合的地方么?”潘行之又道。 “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多谢潘大人。”桑云身子略弯,随后走出厢房。 “怎么样?问得怎么样?”钟大看见桑云出来,忙凑上去,小声问道。 桑云看了眼身后,声音更小道:“回去再说。” 两人出了潘府,桑云见钟大实在好奇,便将自己的一个猜测告诉了他:“我觉得,潘大人和芙蓉的关系很不简单。” “这个我早看出来了,一个下人能那么嚣张,必定是有人撑腰。这个时候,潘大人不好好上衙,听到我们来了,就急匆匆跑回来,当然是为了护她呗。”钟大说完这话,露出鄙夷的神情,“当老子的,把自己女儿的贴身女使睡了,怪不得女儿要发疯,还真是...” 钟大话说一半,突然顿住,他看向桑云,两人目光相接,似乎都意识到了什么。
第115章 潘大人的心事 今儿天不好,所以只要门窗都关上了,屋子里就是黑漆漆一片。 绘儿端了汤药进屋,这才有一缕光线,像烟似的,浮在床帏外。绘儿一步一步靠近床榻,一阵风起,她袖中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寒光一凌。 刀起刀落,匕首却是插在了一处软绵绵的东西上。 绘儿觉得不对劲儿,将被子掀开,发现被子下根本没有许遵的影子,只是一块枕头。 “怎么会?”绘儿喃喃自问。 屋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伴随许遵一声冷冷的话语,“不得了,新买的女使原来这般能干,能文能武的,是我小瞧了。” 绘儿下意识抽出匕首,向许遵的方向刺去,许遵微微侧过身子,他身边的下人就直接向前,将绘儿按倒在地上,拿麻绳捆了。 “二公子,这名女使该如何处置?”伯爵府的院卫问道。 “送去嫂嫂那儿。”许遵低声道。 说罢,他连看也懒得看一眼,就回到屋内。 这时,钟大和桑云刚巧来到,看到了这一出大戏。 “大人,这...”桑云眼看着一名妙龄小娘子,就这么被五花大绑,还被几个大老爷们儿抬出去,感到目瞪口呆。 钟大见人都撤走了,忙向自家公子禀报:“问过黄仵作了,参汤里的黑色粉末,是曼陀罗。” 许遵听后,倒不觉得惊讶,反倒是桑云在一边问了几句,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什么。 “什么曼陀罗?曼陀罗是干什么的?刚才那个小娘子又是谁?犯什么错了?” 许遵没有直接回她,而是目光幽幽地看着院子,低声道:“官宦人家,确实没什么人情味儿。我与母亲一再隐忍,他们居然想要趁我病,要我命。” 钟大看看院子,再看看自家公子,突然反应过来,手握成了拳头,“太过分了,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公子您没了,对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处?” 桑云听着这对主仆打哑谜似的对话,又联想到先前在许遵屋内抓到的那个图谋不轨的女子,慢慢反应过来什么。 可是这深宅大院儿里的恩怨,她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对他们有何好处,竟一而再再而三地来寻事儿。”许遵冷声道。 钟大嘴快道:“可能就是伯爵夫人想把娘家的那个嫁不出去的侄女儿硬塞给您,结果失败了,还闹了个没脸儿,心存怨恨吧。这伯爵夫人总来这一出,就没点别的本事了么?公子您别不高兴,他们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的。” 嫁不出去的侄女儿? 原来那天自己一通教训的女子,竟是伯爵夫人的侄女儿?桑云讶异不已,心中顿生出后怕的情绪,慢慢的,又有些得意。伯爵夫人的侄女儿都被自己教训了,还只能吃哑巴亏,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厉害呢。 许遵没有说话,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钟大这才将今日在潘府所见一五一十地告知他,桑云也蓦地回过神来,与钟大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但将所见所闻悉数托出,还将自己的猜想一并说了。 “我当时见芙蓉下意识捂肚子,并未多想。但当潘大人急急忙忙进来时,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再见二人眉来眼去,我敢断定,这二人关系一定不一般。”桑云绘声绘色地讲着。 许遵看着她,眼底露出笑意,像是寒冬腊月的天气,终于融进一丝春意。 “当时,属下在门外候着,桑姑娘在屋内,检查那些女使们的身子,发现她们身上都有伤痕。但多数是旧伤,唯独芙蓉身上有新伤,聚集在臂膀上。属下和桑姑娘当时就觉得,潘大姑娘生前最后一次发病,莫不是发现了自己的贴身女使同父亲的关系?”钟大接着道。 “新伤聚集在臂膀?”许遵重复了这一句,他想了想,看向钟大和桑云道:“你们俩的猜想应当是对的,无论是扭打撕扯,还是上刑罚,伤口都不可能集中出现在一个人的臂膀处,除非...” “除非她用臂膀下意识护住肚子!”桑云反应极快地接道。 “所以芙蓉是怕潘大姑娘发起疯来,伤害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先下手为强?潘大人知情不报,也是为了护住自己的孩子?”钟大觉得这一切好似能解释得通了。 提到「孩子」,许遵突然想到了什么——当那个在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再次出现时,他几乎一怔。 “去,将芙蓉带回来,再找一名郎中过来。”许遵命道。 “是,公子。”钟大直接应下。 “大人,您这是要验明芙蓉到底有没有怀孕吗?”桑云问道。 “不光如此,还要验明她怀胎几个月了,是不是男胎。”许遵说道,眼见桑云和钟大都有些疑惑,他又解释道:“潘大公子患有暗疮,若是不吃药,便要生得面上都是。我大宋选拔官员,须相貌端正,潘大公子的病若是止不住,恐怕此生难得重用。潘二公子又是个不争气的,潘夫人又难生养。如今,芙蓉若是怀上男胎,潘行之能不重视吗?” 这清流官宦人家和世家大族,或是勋爵人家,终究不同,世家大族根基深,勋爵人家有爵位可继承。但清流官宦人家若是没有出色的子孙,那家业便难以继承。 桑云和钟大恍然大悟。 另一面,绘儿欲行刺许遵的事儿,早在伯爵府的下人口中传开了,纪氏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儿。 只见她领着一众下人,气势汹汹进入何氏的院子,见绘儿被绑住手脚,丢在地上,上去便是朝着她心窝踹了一脚。 “母亲。”何氏从屋内出来,见到这一幕,惊了一惊。 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婆母,向来只在乎吃穿玩乐,对待下人也是宽容得很,像现在这样满身杀气的,还是头一回见。 纪氏见了何氏,几步走过去,「啪啪」两记耳光,干脆利落地扇在了她脸上,何氏被打懵,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什么,何氏身旁的女使则惊呼出声:“大娘子!”
第116章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母亲!”何氏被打,已然动怒,与纪氏四目相对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儿媳的身份。无论内心如何不服气,总不能宣之于口。 “母亲要打,我自然甘愿,但请问母亲,我做错了什么?”何氏仰着脸,强行压下怒意道。 她指着地上被踢得差些呕血的绘儿,“府里采买人口,也不是我一一去挑了来,她要杀你儿子,你把她拖出去乱棍打死就好,为何要撒气撒到我头上来?” “呵。”纪氏冷笑,“我心疼昌儿幼时便没了母亲,也心疼你娘家破落,嫁到府里之前,吃了些苦头。所以我将管家权交由你,你明里暗里克扣油水,去贴补你娘家,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养出了你们这对白眼儿狼的夫妇。我遵儿是两榜进士出身,有他的理想和抱负,根本不屑同你们争这伯爵府的花架子。” 何氏脸色青一块白一块,原本,她想当着下人的面,将这事儿撇除得干干净净,没料到,事儿没撇干净,自己的底裤都快叫人给扯落了。 不过,令她感到难堪的事儿还不止这一桩,纪氏又当着大家的面儿宣布道:“堂堂伯爵夫人不擅管家,从今往后,这个家便由我来替你管。不论是每日的账,还是人口进出,或是其他杂事,都先来禀我,若有不从,家生子也好,外头买来的也罢,一并提脚发卖出去。” “母亲!”何氏惊得倒抽一口气。 “你若是不服,可随时叫昌儿来找我。”纪氏一字一顿道。 何氏倒退一步,被身旁的女使扶住了。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今日的纪氏让她觉得格外陌生。 “至于这个下贱蹄子,将她绑到柴房去,不许给吃的喝的,拉撒都由着她,她什么时候想说实话,再派人来回禀我。”纪氏看着绘儿,魄力逼人,“多派两个院卫和能干的婆子看着她。若是有个闪失,譬如人死了,或是跑了,你们就都跟着一道死。” “是,是。”一旁站着的院卫和婆子们纷纷冒出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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