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枝遥看他并不嫌弃这样的饭食,边安静地吃着自己的,边在心中思索,总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很不了解裴煦这个人。方才端饭菜进来时,她生怕这人会大发雷霆,让寺庙中的僧人重新做些荤菜。可他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根本没有她想象中养尊处优的架子。 “边塞战场,士兵们吃的比这些差得多。”裴煦冷不丁冒出这一句,之后将空了的碗筷放下,习惯性拿一方手帕擦拭嘴角,饮一口茶,再继续开口:“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受这样的苦。” 季枝遥低头看向今日的饭菜,的确都是素食,但对她而言完全算不上差。 “从前在吃的比这些差些,我觉得这样很好。” 裴煦望着她沉默了会儿,没让她这话落下:“便是只爱吃这些素的,才长得如此瘦弱。” 她有些心虚地垂首看向身体某处,羞赧地抿了抿唇。 裴煦:“若是遇到歹人,随便一个便能叫你粉身碎骨。若是孤......我不在,你当如何自救?” 季枝遥默默放下饭碗,学着他刚才的举动,有模有样的,须臾才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自救,若是深处绝境,我会自己了结。” “......” 一声惊动天地的雷响彻山林,一时打断他们。季枝遥被突然的声响吓得身体震了震,而眼前的裴煦却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她觉得奇怪,就算武力、定力再高之人遇到突然发出的声响,也不至于一点反应都没有。若非他无法掌控天雷,季枝遥都要以为方才那声响是他故意为之。 起身想关窗,却在走到窗边时留意到某人的眼神。他不说话,只沉默地盯着。可仅仅这一个眼神,就足矣让季枝遥原封不动地回到刚才的位置坐好。 “你喜欢雨。” 裴煦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一串手持,圈在手上慢慢摩挲:“若是没话说,可以准备准备歇下。” “现在时辰还早......”她弱弱反抗,却的确不知道除了准备就寝还能做什么。 “我昨日提醒过你了,若撑不过去半死不活,我不会救你。”他再次重申,语气稀松平常,却让人心中忐忑不安。 裴煦昨日同她说了自己身上的毒没有完全解掉,并且会在这段时日爆发。若是她猜得不错,他今日上山也是为了确保季枝遥毒发时不会失态而引起麻烦。 季枝遥轻叹了声,站起身向他福身行礼:“那我先回了。”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 “还想去哪儿?” 身后传来木珠撞击小几的声音,他的脚步慢慢在身后响起,靠近。越靠近,季枝遥下意识地觉得背脊越僵硬。 “你是想让那些下人看到你那副求死不能的模样吗?” 她缓缓垂下头,一直紧紧攥着裙摆的手也松开。沉默半响,她先回头,见裴煦就在自己三步之外。 心中的矛盾无解。她既想说这样荒谬,又心知眼下除了此法已经没有任何能拖延的余地。若是激怒了这个人,他能干出随便找个人糟蹋自己的事。 在门边做了许久心里建设,她才终于敢抬头看向他的眼睛。裴煦一直看着她,观察她所有神色变化,包括她的不安,排斥和无可奈何。 尽管看着有些可怜,裴煦也没有任何要放过她的想法。今日这人欢欢喜喜来观音殿求姻缘,这实在是直接挑战他的权威。 他再往前走了一步,季枝遥看着地上的影子再拉大了些,顿时慌神抖着声道:“还没毒发......” 裴煦抬手,屈起食指用背侧缓缓磨过她的脸颊,同时低哑的声音在耳畔想起:“我没这个耐心。” - 这里的床不像宫中,没有床帐,窗户还有几个是破损的,夜里风大些便能吹出呼啸的声响。 她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无力,眼角满是泪光。唇上有几道明显的咬痕,还在往外渗着血。 裴煦休息片刻,从旁边拿起自己的衣服换上,之后起身准备向外走。抬步走了几下,又折回,目光带着事后的冷漠和对她的一丝怜爱,伸手将内侧的锦被往外一扯,遮住她衣衫凌乱的身体。 确认好这个,他才再次往外走。 “你去哪?”季枝遥的嗓音已经哑的不行,虽然刚才一直在极力克制,甚至在受不了时狠狠地在他的肩膀上也留了伤痕,但似乎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 裴煦没立刻回答,走到门旁推开时,转头又再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竟让她感到离别的决绝。 而她也不知为何在那一瞬整个人意识模糊,四肢的力气弱到极致,只能眼睁睁地看他离开,做不了任何挽留。 季枝遥用尽所有力气掀开被子,努力起身想跟他一起走,却在不慎失了平衡掉下床榻时,听到不轻不重的关门声。
第18章 可能觉得心中有一丝失落,抑或是毒性发作时遍体发烫,冰凉的地面让她觉得舒适,她就这么贴着木地板,眼皮沉沉地坠着。时而觉得自己异常清醒,时而又被带到无尽的漩涡中,眼前耳边尽是她看不透听不懂的东西。 感受着浑身气血猛烈冲击四肢,耳边却传来些许脚步声。 声音离她越来越近,季枝遥确信那是冲着他们小院来的。只是声音不声张也不收敛,原以为只是路过,却不偏不倚停在门口。 她艰难地抬头,撑着软弱无力的手准备爬回床上。身后的门不知何时打开的,季枝遥只听到一阵风声,之后门迅速被关上。 没来得及回头看,裴煦便皱着眉进入她的视线。他弯腰将地上的被子捡起来丢回床上,之后手伸到她膝盖下,将人一把横抱起来。 季枝遥对他的任何动作都下意识不敢出声,贝齿再次重重咬到唇上,才干了的伤痕再次冒出血。 舌尖伸出来想快速舔掉,却意外触到微凉皮肤和小块硬物。 裴煦右手把着她下颌迫使她抬头,拇指上残留的血迹正顺着指尖弧度缓慢往下流。 季枝遥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这样的行为在他们扭曲的这段关系中显得过于僭越,更何况裴煦性子本就让人捉摸不透,虽然方才......对她有所纵容,但毕竟是动情时,事后如何便毫无关联了。 两人僵持许久,见裴煦不主动说话,季枝遥便先开口,问:“哥,方才外面好像有许多人,你的行踪被发现了吗?” 裴煦动作幅度很小地摇了下头,“来送水的僧人。” 季枝遥看向门外,确实有两个人的影子。 “盖好。”他再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才将手收回,之后把扯了扯被子,盖住她露出一小截的腿。 确认包严实了,才抬步走至门口,让人把水送进来。 夜里值守的是年纪比较轻的小僧,正是对事物好奇的年纪。知道方才去请他们的是两人中的兄长,再看到他妹妹躺在床榻之上,屋中有很淡的味道,难免好奇地再往床边看了看。 季枝遥和那人的视线对上了,却也很快看到裴煦抬头的动作。她心中忽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两个小僧犯了他忌讳。 等人走后,裴煦将门锁好,过来把她扶到木桶边。大部分时候季枝遥都是伺候人的那一方,可今夜裴煦似乎心情大好,竟然在旁边耐心地等她沐浴,还破例让她先泡了。 “陛下。”此刻夜深人静,四下无人,季枝遥还是习惯性这样称呼他。 他欲言又止,眼神复杂,最后还是没计较,“嗯?” “方才那人,应该能活到明日吧?”她委婉地试探,语气中有为他开脱的意思。 裴煦随手从旁边抓了几朵干花,之后慢慢从她身体上方抛下,砸起点点水珠,语气随意:“当然。” 听到她的回答,季枝遥才松了口气,没待太久,身边的人便解了衣物进了水中。 “今夜药毒应该过了。” 季枝遥点头,随后抱着膝盖小声说:“谢陛下。” “......” 沉默的时候,季枝遥就觉得尤其羞耻和尴尬。放在以前,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将来会同一个男子共浴,而且这人还是一国君主,性格还这么怪。 相处久了,裴煦很轻易就能看出这个人在想什么。靠在浴桶后许久,他忽然伸手往前泼去一点水,不偏不倚落在季枝遥的脸上,沾湿她额前的细发。 她猛的回神,抬眼时眸中尽是无辜和茫然。 “又在想什么?”裴煦用最不耐烦的语气问出这个关心别人的问题。 季枝遥有些心虚:“没什么......” “骂我呢?”他似乎自己也有一定认知,神态懒散地看向她,“骂出来让我听听,让我看看公主是如何骂人的。” “......我没有骂——” “季枝遥。” “冷血怪物......”她忐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得到的意思是继续。 “杀人不眨眼的......无情之人,一点声响都不许人发出,难伺候得很。” 她说着说着便没再抬头注意裴煦的脸色,断断续续冒出一大堆形容后,她忽然想起这人性子那样怪,突然停下来,试探地抬头看他一眼。 这人非但没有生气或是不满,还嘴角挂着很淡的笑意,靠在木桶边缘阖眼休息,似乎很是享受旁人骂他的过程。 “......” 季枝遥:这人真是怪! 水慢慢冷却,季枝遥觉得再坐下去就有些凉了,便伸手拿了自己的衣物走出水中用帕子擦身子。原想反正这人在休息,也不用去屏风处换衣裳了,她确实也是这么做的。只是在擦完头发转过身时,对上他一瞬不瞬的眼神,就这么平静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像在观赏。 “我先睡了。”总之,一定不能表现出过于羞愧,否则一旦被他抓住马脚,难保他日后成天用这个来威胁自己。 走了没两步,身后也传出走出浴桶的声音。他梳洗的速度快得多,等季枝遥抖开被子躲到床的最里侧,正准备要睡下时,裴煦也已经走上床,随意踢了一脚被子盖住身子。 他躺下时,还很自然地伸手将躲远的某人一把拉到自己身前,之后手按着她的小腹才闭眼。 裴煦的呼吸落在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均匀平静,听上去好像已经睡了,弄得季枝遥一动不敢动,僵硬的身体越来越酸,手压在枕下也慢慢发麻,像有上百根小银针同时在扎她。 她忍了很久,总觉得很快就能睡过去,直到越来越清醒,越来越难受,她才动作非常轻地挪了一下。 她害怕弄醒裴煦,更怕他醒后生气要罚自己。可他竟然没有,感受到手下的人动时,他将圈着人的手松开些,似乎是让她有调整的余地。等季枝遥翻了好一阵,终于消停了,环在她腰上的手又会逐渐收紧。 这样的亲密让她有说不上来的感觉,可今夜实在太累,季枝遥根本没功夫思考这些,身体缓缓放松到最松弛的状态,很快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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