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往陛下刚才在的位置看去,已经不见陛下人影。正好,若是他此刻还待在那里,黑熊下一个目标没准便是他。 确认陛下安全后,陈栢似乎松了一口气,面对即将发起下一轮攻势的黑熊,没了反抗的动力。 那野兽张嘴咆哮,宣誓它在此处的权力,之后再次快速冲来,陈栢知自己必死无疑,将双目缓缓闭上。 “滋——” 料想中的剧痛撕扯没有传来,反倒是听到那野兽的惨叫。 陈栢即刻睁眼,眼前立着一道勉强支撑的身体,手里持着一根粗木棍,最前端用藤蔓缠绕这一把匕首。 黑熊在他跟前立着停顿许久,他用力在其腹部一踹,它沉重地向后倒去。扑通一声,在寂静的山林中回响。 陈栢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上前,裴煦便捂着胸口猛烈吐出一口暗红的血。眉间紧紧拧着,一声不吭。 “陛下!”陈栢奋力爬起来,中途踉跄好几次,才终于到他身边将人扶起来。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回到一处隐蔽的山洞中休息。 陈栢把滤过的水留给裴煦,之后准备出去将那黑熊的尸体收回来,以免血腥味引来别的野兽。 等做完这些,陈栢回到洞中,疲惫地靠在后边用力呼吸。 “方才为何不躲?” 陈栢不敢回话。 裴煦从前训练他们时,便说过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轻言放弃。而刚才他那样自甘堕落的模样,显然犯了他大忌。 过了许久,裴煦依然看着他,不容许他逃避,他才跪在地上请罪:“属下知错,这几日实在撑得十分辛苦,见陛下不在以为您已经安全,便......没想继续——” “孤不希望你日后还有这样的想法。”他声音有些虚弱,却轻描淡写地掠过他的错处,“如今外面形势如何?” 陈栢微怔,随后反应过来立刻回禀:“属下观察过了,如今我们正处叛军包围圈当中,虽然玄幽军在极力绞杀,如今余下的人数却不是我们二人能抗衡。为今之计,恐怕要先将伤养好,否则很难活着出去。” “上京呢?” “回陛下,今日刚收到陈钧密信。如今朝堂动荡,流言四起,已经有人想替您办......丧,更有人弹劾公主,道她身为女子不应该干涉朝政。” 听到季枝遥的消息,他缓缓松了口气,可看陈栢的目光闪烁明总觉得有些不对。” 裴煦:“还有吗?她腹中孩子如何。” 陈栢其实十分犹豫,他有些不确定陛下会高兴还是恼怒。虽然孩子平安降生,过程却极其不顺利,甚至说是鬼门关中捡了条命回来。若是此时告知他此事,不知会不会影响陛下伤势恢复。 可一抬头,裴煦的眼里已经没了方才的温度,一双眼冷冷地盯着他,“说。” “陛下,公主殿下已经诞下皇子,不过......不过听陈钧来报,发现月涟居中有人放入麝香,这才导致殿下提前发动,险些便没命了。” 裴煦猛地咳了两下,用手抓住自己领口的衣物缓解钻心的疼痛,“放肆!” “陛下,眼下公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治罪是必然的,只是您现在身上伤势很重,您当先保住龙体啊陛下!!” 他话听进去了,只是平复心绪很难。原想着战事结束,他便能立刻回宫,在她生产时陪伴左右。没想到才离了这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看来还是他对这些人太宽容,太久没嗅过血的气味,便忘记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栢看着主子的脸色越来越阴郁,心中默默替玉檀和陈钧捏把汗。从前身边有许多相熟的弟兄,大多数因为触怒了陛下全部无一幸免,都是死在了他的毒下,其中不乏有和陈钧一样从小陪伴他的。 要怪就怪他护主不利,最好有些自觉,想想办法让季枝遥替自己求情,否则他也难逃惩戒。 “听说朝臣叫嚷着要给小皇子办满月宴,公主坚决不办,说没有哪家孩子的满月宴父父皇不在场的。”陈栢净挑好听的说,不断试图平息龙颜震怒。 眼看着天色渐渐变暗,他们已经在此处停留了七日有余。如果要活着出去,必须摸清楚眼下外头叛军的数量。 “明晚必须离开此处,保存体力,从水路离开。” 裴煦坐在火堆后方,身上纵使满是尘埃,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贵气。脊背挺直,绝不做任何让步与妥协的模样。 陈栢不敢说,但如果他从此处一路游回玄幽军统领区域,恐怕会直接死在半途。东栎有两支水师,平日里他们训练闭气与游水的距离远不及他们现在要离开路程的一半。身体矫健之人尚且勉强,更何况他们两个浑身是伤的人? 裴煦看出他的顾虑,然眼眸中满是不屑与坚决:“你若不敢走,孤便自己离开。只是——” 他冷声一字一顿,“孤会先杀了你。” 他不会允许一个懦弱无能之人留在自己左右。 陈栢立刻忍着伤痛,跪在裴煦跟前:“属下愿同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将那只黑熊处理过后,他们填饱肚子,趁天色刚亮时悄然离开了这座小山头。周围静悄悄的,却能听到篝火燃烧的声音。附近有叛军驻扎,一旦他们碰上,恐再难活命。 东栎人久居内陆,识水性之人不多,游惊山忽略了这一点,因此在水域附近并没有设防。 从山中到水边需要走一个时辰,裴煦清洗过身上的伤口,刻意用周围的草药熏过身体,防止野兽追踪。 只是他们的伤势不轻,光是走到岸边,便已是强弩之末。 裴煦蹲在岸边,忽然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不可控制地吐出三口血,呼吸都成问题。 “陛下!”陈栢没有裴煦伤得重,虽然伤口多,却都没有伤及要害。而陛下身上的所有伤都是致命的,游惊山生怕让裴煦活下来,每一招都下了死手。 不远处,有两个哨兵站在河边准备撒尿。其中一个眼尖的眯着眼看向他们那边的方向:“什么人在那?” “哪有人?你看错了吧。” 这声音...... 裴煦忽然勾了勾唇角,拽着陈栢直接跃入水中。 方才提出质疑的那个士兵的惊呼还没机会喊出声,便被一道极细的丝线抹了喉。 “你......你——” 那人不屑地“切”了一声,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晃一晃地往回走。轻易躲过所有人的视线,直接离开了叛军营。 水下,裴煦用幼时所学闭气,奋力往深处游。此处水很深,只要在深处,岸上之人便无法察。 跟在后面的陈栢已经有些撑不住,抬头时,迎面撞上一团带着血的水珠。 裴煦身上的伤口全部裂开,再度开始往外流血。只是他像完全感受不到痛一般,只顾往前游。当年进入裴煦身边做亲卫时,他们总在心中暗自觉得这人只会对旁人极限要求,那时候他们对裴煦的毅力与隐忍一概不知。 如今,他再次感受到。有的人,生来便是要做最强者。 方才一闪而过的退缩此刻全然消失,陈栢再次用力往前划,感受着伤口一寸寸撕裂,只会更加不顾一切地往前。 终于在他觉得自己眼前昏黑时,看到陛下开始往上游。 裴煦率先上岸,顺了两口气后,又重新下潜,果不其然,后面的人只升到有一半就没了意识。他下水把陈栢救起来,之后拽到岸边,自己也精疲力尽地向后倒下。 “哥哥!”有道声音毛毛躁躁的,从远处传来。 裴煦甚至无需回头,便知谁来了。闭上眼,沉重地呼出一口气。 - 叛军据点被发现,玄幽军直接带兵闯入,将所有人活捉。 只是那神秘人只告诉他们叛军位置,陛下仍然下落不明。想到此处,他们不免担心会不会中计了。还有一种可能,对方或许已经找到陛下了,只是想以陛下为条件向他们讨要什么。 另一边,裴煦已经在从前西澜镇的一个小村落里隐秘住下。 他被闵潇就走后就一直昏迷不醒,高热难退。而且有个更棘手的问题需要解决。 “......” 闵潇守在门口,看着柴房的两人心情复杂。陈栢已经醒过来,加上服了药,伤恢复得很快,此刻正守在柴房门口,面色不屑,懒得往屋中看一眼。 他朝闵潇这小儿扔了块石头,“血阎王,看入迷了?” “......”闵潇翻了大大一个白眼,心想之前见到季枝遥那等绝色都毫不动容,何况是这样的次等,“你再胡说,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我可是陛下近侍,你最好考虑仔细。” “可是...他是我哥哥呀——” 陈栢:...... 本来只觉得身后房中这两个女人很烦,现在整个院子里除了陛下都是恼人的。 院中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待陛下苏醒。章雪柔多次提出要去照顾陛下,可手腕上的刀剑伤如此明显,明明才换了布条,又满是鲜血。 陈栢都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更何况是陛下。 “说了不需要,你若再多嘴,当心陛下醒来直接将你舌头拔了!” 闵潇在一旁拿匕首在地上画画玩儿,听陈栢这么凶,忍不住帮那两个弱姐姐出声:“你这么凶做什么,不让伺候就不让,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季云霜一直在观望,尽管手上捏着章雪柔的把柄,却总觉得这人靠不住,恐有异心。她殷勤地想要快速靠上裴煦这座大山,许是为了自己,更是要甩掉季云霜。 “陛下不近女色,你去了只会碍他眼,还是别往上凑了。” 章雪柔侧目看了她一眼,没出声,只抱着铜到门口坐着,自己细换下的衣物。 闵潇年纪轻,对什么都好奇,便没留意抬眼看了几回。原本一切正常,他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对方拿出一间浅紫色的肚兜,他突然动静很大的站起来。 一惊一乍,陈栢身子小幅度颤了颤,随后脸上浮现极不耐烦的表情:“你干什么!” “没、没什么,这里太闷了,我去后面转转。”说完,他差点自己绊倒自己,左右脚打架似的,别扭地走开。 陈栢心中暗骂他莫名其妙,只远处门前的女人不可察觉地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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