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乳痈,须得内服外治方可治好。” 夫人又疼又难过,哭着低声说她夫君见她这般,已经几日不曾来看她,甚至说出要寻短见的话。 季枝遥摸了她的脉象,左关脉郁,显然也有产后气郁之症,只是她身体素虚,表现得并不明显罢了。 “待喝几服药,再外用膏药治疗,你自然便不疼了,身体好受些,心情也会好许多。”她轻轻摸了摸夫人的手背,思虑许久,才再开口道:“莫要让男子成为你生命中的全部,你也可以有精彩的生活。” “真的吗?”夫人听完后,眼眶更红了,抽抽噎噎说从未有人这样同她说过。 季枝遥轻拍她的后背,再低声安慰几句,便小心翼翼地替她衣服理好,随后让婢女拿着药方去春杏堂寻人给她配药。 这婢女待她主子极好,万事都十分仔细。季枝遥虽被她凶了几句,却并未挂怀,反而有些为那夫人高兴。 轿中女子看着便娇弱,她的夫君要做什么决定,以她的性子定然是无法阻拦什么的。只希望今日的开导真的对她有用,免得她真的哪日想不开寻短见,便太可惜了。 婢女出手确实大方,在桌上放了三个金锭。 季枝遥直接拿走两个,老头啧一声,道:“你是春杏堂的医者,所得钱财理应先全部交由我,月末再发月钱。” 她想了想,直爽道:”没问题啊。“ 老头嘴角的笑意还没扬起来,季枝遥接着说:“只是你需要同我签好工契,我接诊一个病人所得有多少获利、若是我在接诊时意外被人弄伤当如何赔偿、无故提前将我赶走,需要赔付多少倍的月钱,你通通罗列好,白纸黑字画押,我便可安心将这些前先交给你。” “......” 老头在她这占不到任何好处,心里正琢磨这要怎么打压打压她的气焰,便又听到她讲:“你身为一个男子,只有极少的机会能接诊女患者。而如今女子患病者居多,你若是不好好想当如何与我分成,我大可自立门户,根本不需要依仗你,届时别说一块金锭,你便是半块也拿不着。” “你这小丫头精得很。”老头皱眉又气又无力辩驳,低哼了声,道:“便不那么麻烦了,你在我春杏堂接诊的病人,每次诊金分我三又一,其余的你全部拿走,这总可以吧?” “有午膳么?” 老头啧一声,“你这丫头——” 季枝遥笑了两声,故意拖长音调,“那就谢谢师父啦。” “......”老头盯着她许久,气极反笑,“许久未见你这般性子的人。” 她笑着承下,当作是句夸赞。 - “她就靠这一招,顺理成章的成了春杏堂的医师,别说啊,经由那伯夫人的赞颂,寻她看病的女子越来越多。”陈观坐在桌前翘着脚,又在啪嗒啪嗒地嗑瓜子,“而且反馈都很好,她开的方子确有奇效。” 裴煦靠在长榻上,手中正翻阅岭南城中官员的名簿,对陈观的话充耳不闻。 “......” 陈观:“虽然伯夫人是妇科病去看诊的,却也引了不少男人去找她,你就不担心你夫人被人抢走了?” 裴煦这才将书卷压低了些,语气胜券在握:“她连孤都不喜欢,可见天下没什么人能如得了她之眼。” “笑话。”陈观看不惯他这幅自信的样子,直接破了一盆冷水,“她对你无情义是因为你无情又冷漠,将她看低一头,不尊重她。若是她遇到了能做好这些的人,甚至无需要爵位,普通布衣便足矣。” “她敢!” “她为何不敢?”陈观同他较上劲了,皱着眉一直呛,“你和她又不是夫妻,她根本没答应和你成亲,也不是你的皇后,不过是被人刻意安排有了身孕才不得已再在宫中待了一段时间......” 说到这里,陈观突然没了声音。低头掰碎瓜子壳,不再多言。 刻意安排。 此事他办得隐秘,甚至险些骗过了自己。 裴煦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打开桌上的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张特制的□□,换上后便可易容成另外的面孔。 “要去看她?” 裴煦不应声,却绕到屏风后换了一身衣裳。穿上后,他抬起袖子闻了闻,“去外头找些香料,除了才沉香都可以。” 陈观知他的习惯,回自己房中拿了一罐檀香,随手扔进香炉中。靠在边上每个正形,“你为了她还特意改了习惯?” “她熟悉我身上的气味。” 轻飘飘一句,莫名把陈观脆弱的心伤透了。 陈观虽然有过不少女人,没回真心付出都不会被好生对待。对方不过是对自己有所图,莫说她们闻不闻得出自己身上的气味,恐怕换身衣裳,她们便需要反应许久。 裴煦和陈观去时,迎面撞上季枝遥和玉檀从春杏堂离开。 她抬头看了眼前两人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错身时,裴煦听到她在和玉檀讨论今夜晚膳吃什么。 他下意识想停下回头,被陈观一把勾着肩膀带向前。他压低声音提醒:“你再不自在些,便是直接把‘我是裴煦’写在脸上了。走你的路,做贼心虚。” “......” 果然陈观放开他不久,季枝遥于拐角处又多看了他们一眼。那两人直接拐进了花柳巷,季枝遥才将方才那陌生男子复杂的眼神当作是见色起意。 她们两人消失在这条街巷时,陈观和裴煦又从那条人潮拥挤的花柳巷子折返,径直往回走,走到春杏堂。 里面的老头习惯早出晚归,还在架子前收拾药材。 一转头,盯着门口那双眼不消多久,他便顿时红了眼眶。 裴煦拉着陈观进了春杏堂,将门口锁上,才复又抬头与那一双苍老的眼睛对视。 “煦......”他只冒出一个字,陈观便拉开剑柄,刺眼光闪了一下,立刻被裴煦反手压住。 可老头也察觉到自己言出不妥,迅速调整后,规规矩矩叩地行君臣礼。 “老身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陈观在一旁反应了好久,才陡然眼中一震。 这人行的是......南月礼。
第60章 近日来, 季枝遥发现春杏堂的老头对自己客气了许多,有时顽劣的童子跑来讽刺她是个寡妇,老头会直接拿起边上的扫帚揍他。 偶尔遇到地痞流氓想对季枝遥动手脚, 他也会直接喊来屋里年轻力壮的学徒来给他诊治, 每一次都能听到对方叫苦不迭。 季枝遥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直到她发现这老头子开始偷偷把诊金往回塞, 她觉得真的很不对劲, 得空时特意留下来, 假装只是同他闲聊。 “师父,我们如今这关系, 应当也算熟络吧?” 老头看她模样就知道没安好心,有些提防却回答:“尚且算是。” “那你同我说说呗。”季枝遥眼中闪过笑意, “你那枚太医院授章的故事。”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哪是如今能告诉她的。 季枝遥笑着歪了歪头, “怎么, 不能说吗?” “呃......也不是。”刘奇挠了挠斑白的头发, 心中在反复琢磨当如何措辞。 眼见季枝遥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便临时把裴煦搬了出来。 “哎。”他叹了声, “你自己也看到了, 我那枚授章同你的根本不是一个王朝所制,如今太平盛世提及旧朝, 恐会被上头怪罪。” “你现在都已经在流放之地了, 想来从前定是做过错事。天高皇帝远, 只要我们不透露出去, 谁知道你说了什么。” 刘奇眼睛瞪大,失声笑了两下, “非也非也,身为臣子、百姓,应当遵循朝廷律例,你莫要难为我了。” 季枝遥看他十分执拗,眼下也说不过他,便没再坚持。刘奇趁这时候赶紧随手翻出一本以前的医案推到她跟前:”今晚回去将这些看完,明日我会提问。若答不上来,扣月钱!” 玉檀在旁边听得立刻抗议:“不行!你之前可没说会有这一条!” 刘奇丝毫不慌,伸手准备把医案抽回去:”这医案哪天可能就会被我拿去垫桌角,不看不是我的损失——“ “看!”书卷上多了一股力道,季枝遥伸手压着不让他拿回去,“师父的医案,我定然会好好研读,垫桌角多可惜啊......” 刘奇对她这样好学的模样很满意,点了点头:“行,去吧。” 天色逐渐暗下,季枝遥没弄明白这老头到底安的什么心,想着来日方长,便带上东西准备离开。 将跨出门时,刘奇在身后又说了句,“明日你师兄回来,记得莫要贪睡。” “师兄?”季枝遥回头,跟着没什么意义的重复了一遍。 刘奇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放大声音道:“怎么?我行医这么多年难道只能收你一个徒弟么?” 季枝遥一想也是,人家都这个岁数了,有几十号徒弟不是很正常的是吗。 “知道了,我明日一定早早过来!” “嗯。”刘奇收回视线,抬步走到门边,看着她们二人安全离开才将门锁上。 等再转身,裴煦已经从里面走出来。为了以防万一,他一直都戴着那个□□。只有像刘奇这样从小陪伴他的人才能一眼看出来他是谁,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一样。 “陛下,方才已经同阿遥说了你明日会来的事。” “刚才我都听到了。”裴煦温声说,过了会儿,他开口:“如今我们在岭南,不在皇城,便没有陛下和臣子。你只是我的师父,我是你的徒弟小七。” 刘奇这些年听了许多人传言,大多说南月旧太子死了。可他一直不信,果然不就便重新见到他登上至尊之位。和他聊天时,裴煦告诉他自己曾在丞相府做幕僚。虽没有言明具体做了什么,但听着便知绝非易事,也并不顺心。 如今他有想要挽回的人,眼中有珍视之事,刘奇只感到欣慰。 “你让我做什么我便配合你。”刘奇说完顿了顿,之后笑了下,“说说你和这丫头的事?没准我能给你出出主意。” 裴煦向来不喜欢倾诉,和季枝遥的事情他已经和陈观讲过一次,如今要讲第二次,心中总觉得有些膈应与别扭,便删繁就简,潦草地带过。 饶是如此,刘奇也不免在某些时候微挑一下眉。全程虽没有说什么,裴煦却也能感觉到他和陈观反应相差无几。 “你是不是也要说我将她视作宠物,对她无情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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