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径直回了县城内,蝇子山那边,既然于知县打了包票,便不会有事,丁良翰被抓住只是迟早的事,后面便是连带着丁家一起。 绑架朝廷命官家眷,刺杀朝廷命官,这不是胆大包天是什么? 回到县衙后,昭昭住进一间客房,里面已经备了浴桶,来供她清洗沐浴。 她提心吊胆一整夜,现在是浑身虚的厉害,抖着手褪去衣衫,整个人没进水中。 瞬间而来的温热,包裹了每一寸肌肤,松缓着她紧绷的躯体神经,以及带走了一直缠绕的颤抖。 哒哒哒,敲门声响起,外面一个急促的女子声音传进来。 “昭昭,昭昭,你没事吗?”是费应慈,门上的封窗油纸映出淡淡的人影。 昭昭此时正泡在水里,不好起身去开门,只道了声进来罢。 接着,一声开门响,随后脚步声进了房间,停止在隔着浴桶的三折屏风外。 “我回来了。”昭昭趴在桶沿上,对着屏风道。 外面响起轻轻抽泣声,以及费应慈浓浓的鼻音:“是我不好,就该听你的话留在安家,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丁良翰既然存了歹意,即使呆在安家,可后面他总能想别的办法。毕竟,那就是个心术不正的人。 “别哭了,我也没事啊。”昭昭没办法出去安慰,只能这样说话,“万幸的事,你和丁良翰退了婚。” 说起这个,费应慈存在心中的那根刺彻底消除:“昭昭你说得对,这种人我真的不该去在意。” 昭昭嘴角一弯,通过这件事情,费应慈也会变得坚强一些罢:“我应该没办法和你一起回抿州了,我要在这边等着表哥。” 不知为何,她现在称呼韶慕表哥,好像越来越习惯,已经完全没有开始的不自在。 “好,”费应慈在外面应声,心里仍觉得过意不去,“那我跟大哥先回去,到时我去韶府帮你送个信儿。” 昭昭道声好,随后松缓的整个泡进水里,只剩下一颗小脑袋露在外面。 费应慈确定了昭昭没事,稍稍松口气:“那你好好休息,我去帮你熬些粥来。” 一说吃的,昭昭肚子不争气的咕噜两声,手里落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揉了揉:“好。” 昨夜一场惊险,现在慢慢缓上来,又累又饿的。 等清洗完了,昭昭穿戴好,便绕到屏风外面来。桌上,费应慈已经让婆子送了吃食进来。 坐下吃完东西,她身上有了些力气。 外面有脚步声经过,窗纸上闪过高挑的身影,以及熟悉的清淡声音。 昭昭放下水盏,快步跑到门边,双手拉开门扇,正见着走出去几步的韶慕。 从回来到现在,他没有得空休息,一直在忙碌关于丁家的这件事。身上还是那件沾满尘土的衣裳,步履较平常,依然那样沉稳端方。 昭昭注意上他的后背,回来路上她并没有看到,现在才发现他后背的衣裳根本已经破损了几处。是他抱着她倒下,后背着地,那些砂石磨破了他的衣裳…… 一定很疼罢。 好像感受到她的目光,他转回身来,与她的视线对上。 “快进屋里去,”他正站在一处高墙下,声音轻和,“一会儿把药喝了。” 冬日的晨光照耀着,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清冷,那样好看,芝兰玉树。 昭昭看着他,脑中隐隐的觉得这幅场景似曾相识。她不动,眼睛也不眨,想要抓住脑中那一丝缕的感觉,哪怕眼睛已经酸涩得不行。 然后,她看着他折步回来,走到门边。 “快进去罢。”韶慕手落上昭昭的手臂,带着她的手松开门扇把手。 昭昭仰脸:“有时候会觉得有朦朦胧胧景象,我在想是不是要想起以前的事了?” 韶慕看见了她发红的眼角,手指落上去,心中突地一跳:“想到什么了?” “一个模糊的身影,可又不确定。”昭昭如是说。 “先进去休息一下,我一会儿就过来看你。”韶慕嘴边起了个柔和的弧度,手里带着她转身,轻轻推送回屋中。 回到屋里,身后的门被关上。 昭昭往床边走,想着可能是自己太累了,毕竟昨晚经历了太多,一时半会儿根本缓不上来。 如此,她躺去了床上,拉了被子盖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 近晌午,冯越匆忙回了县衙。 “大人,”他急匆匆冲进韶慕办公务的小厅堂,一身的尘风,“丁良翰抓到了。” 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的韶慕停了笔,抬头看去门边:“好。” 单单的一个“好”字,用他好听的声音说出,冯越听了莫名觉得想打寒颤:“丁治还等在衙门的前堂,说要见大人你,主簿正在和他周旋。” “想见我?”韶慕慢悠悠搁下笔,轻巧放置与青瓷笔架上,“我现在重伤昏迷,自然是见不了他的。” 对外,他放出风声,说自己在蝇子山受了伤,现在躺在县衙之中。一来可以迷惑丁家,二来也可腾出空来做些别的,比如睡在边上客房中的昭昭。 这些事情,冯越知道,也便知这次韶慕是铁了心办掉丁家。 “费家公子也来了,等在后院儿,说想进来探望你和昭昭。”冯越又道。 韶慕透过半开的门往外看:“探望就不必了,让他们尽早离开河下县,留在这里容易出乱子。” 冯越心中了然,昨日安家那般对费应慈,事后昭昭又出事,费致远不会轻易放下此事,定是会去安家讨要说法。这样一来,难免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费致远行事有些分寸,你说了他会明白。”韶慕动了动身子,后背的伤现在已经完全反上来,很是不适。 “是,我这就去。”冯越应下,快步离开了房间,关门前看着书案后的韶慕,“大人,你身上有伤,还是多休息罢。” 虽说男儿体健,可是今早那一跌是实实在在,冯越觉得即使自己跌成那样,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韶慕低下头道了声好,便再次拿起笔来,在纸上书写。 衙门后院儿,费家兄妹听了冯越的解释,决定离开河下县。 费致远经历的事多,自然看出现在是什么形势,他带着费应慈留在这儿,帮不上什么。便说,等以后回了抿州,他再登门致歉。 冯越送走了费家兄妹,匆匆去办韶慕交代的其他事。 他看得出,韶慕想以最快的速度办了丁家。原本用的方式比较稳妥,时日会长些,这厢突然速度变得猛烈,他猜想八成是因为昭昭的原因。 昨晚,他看得清楚,一向沉稳的韶慕如何乱了脚步,甚至冒险的独自去望月楼。还有早上的那场拼死相护,一时让他有些迷糊。 他十分的清楚,韶慕与安宜公主的夫妻关系冷淡,几乎名存实亡。若是以前,安宜有点病痛,韶慕甚至都不会在意到。 事实的确如冯越所料,韶慕想快速办下丁家,本来给他自己定下的时日是年前,可现在,他要的是这两日。 。 不知是不是在药汤里加了助眠的药草,还是昨夜一宿耗尽了心力,昭昭这一觉睡了很久。 等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下黑。 床边一个身影走过,去了墙边点燃烛火,屋中有了光亮。 她躺在床上,透过轻薄的幔帐看出去,那人端烛台放去桌上,轻着动作坐下,拖椅子都没发出声音。 被窝中着实暖和,柔软的被褥此刻让人无比满足。 昭昭静躺了一会儿,盯着帐顶看。昨晚藏在墙缝中时,有一刻她想过会死在那里。没有想到,韶慕会那样快找到她,救她。 他做事情不喜欢多说话,总是默默的实干,所以细想,他为她做了许多。 她莞尔一笑,弯起的眼睛璀璨着,真的可以有这样一个表哥吗?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她醒了,桌边看书的人往床帐这儿看过来。他是看不到里面的,但是昭昭能够约莫的看到他,因为他身边有光。 她侧了侧身子,勾着手指去挑开了幔帐一角,慢慢掀开,如此更加看清楚桌边的出色郎君。 他换了新衣,头发也洗了干净,身形板正坐在那儿,手里翻着一本书,看了有一半的样子。也不知,他在房里坐了多久。 “怎么不说话?”桌边,韶慕转过身来,问了声。 昭昭一吓,就和他对上了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她干脆把整颗脑袋探出帐外,笑着问他。 韶慕合上书,身子一转正对床榻,少女有些调皮,脸上笑意岑岑,一头乌黑的头发倾泻而下,落于床边。美得像个纯净的精灵。 “外面都知道我受伤了,正在房里养伤。”他回她,而后站起来,走过去。 昭昭看他走进,几步就到了床边,便抬头看他,后知后觉:“这是你的房间?” “不然呢?”韶慕垂眸,身侧的手终是落了过去,轻揉了下她柔软的发顶,“一个小县衙能有几间客房?” 昭昭下意识缩脖子,跟着嗯了声。想想也是,韶慕一行人要住,昨晚费应慈又住了过来:“等等,你受重伤?” 她蹭的从床上下来,两脚踩在脚踏上,伸手就去拽韶慕的手臂,想知道他伤在哪里? “没有,”韶慕抓上她的手,轻着力道制止,“用来做障眼罢了。” 他这样一说,昭昭瞬间明白上来:“大人这招,真够黑的。” 堂堂通判遇刺受重伤,了不得的大事了,就算丁良翰跑出去,丁家人为了保全也会把他给绑过来。 韶慕眉尾挑了下,眸中映着身形单薄的少女,有趣的一笑:“我够黑?” “不不,”昭昭赶忙改口,眯着眼睛笑,“你是白,白雪皑皑的玉树郎君,不怪与公主感情那样深。” 她还记得早上他慌乱下,叫错了一声安宜公主。可见妻子虽然亡故,但是他一直都没忘记对方。 可这句话说出来,她便见着韶慕的笑淡了下去,眸中的复杂一闪而过。才发觉自己是说错话,勾起他的伤感了么? “你,”韶慕喉间滚了下,手中仍握着那只柔柔的手儿,“觉得我和她感情深?” 昭昭点下头,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你和她是夫妻,定然是喜欢才会成亲罢。” 这不是人之常情吗?郎才女貌,两情相悦。 “嗯,”良久,韶慕看着她点了下头,“你说的不错,是喜欢。她,其实远比我想的要好太多太多。” 只是他以前眼瞎,不愿去看她。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0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