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越摇摇头,手落上韶慕的肩,开始帮着推淤血:“要不是大人你,昭昭可就摔惨了。” 想想那细皮娇弱的小公主,怕不是直接摔掉半条命。 韶慕咬咬牙根,额间渗出些细汗:“她也受罪了。” 冯越手里是用了力道的,推淤血这种事不能敷衍:“说来,她真是有些聪慧的,放在其他女子身上,早就吓掉魂儿了。到底是宫廷……” “冯越。”韶慕轻咳一声。 冯越赶紧闭嘴,现在衙门中什么人都有,万一隔墙有耳。 门外,昭昭站了好一会儿,知道院中有脚步声,她才轻巧往旁边一站,藏去阴影中。 她从冯越的门前离开,慢着步子往回走,心里泛着波澜。她适才看到了韶慕后背上的伤,整片的青紫淤血,想想就知道早上那一摔有多重。 可他一点儿都没提起过,照常的处理公务、看书,还陪在房中等她醒来。 坐在床边的时候,他总在笑,给她吃食、端药、剥橘子,还说把床给她来睡……其实他身上是很疼的。 回到房间后,昭昭发现躺椅上已经铺好被子,想来是她离开的空荡,有人送进来的。 他真要睡在狭小的躺椅上吗? 她坐去床边,想等韶慕回来。 可能是药汁起了效果,她开始犯困,也恰在这时,烛火燃尽,屋里陷入黑暗。她身子一斜,倚在床柱上睡了过去。 等韶慕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半倚半躺的少女。怕扰醒她,他干脆吹熄了手里的火折子,摸着黑走去床边。 他蹲下来,仰脸看着黑暗中昭昭,耳边有她平缓而细弱的呼吸。 “这样睡着会舒服吗?”他嘴角起了柔和的弧度,接着站起想把她放躺回床上去。 她很瘦也很轻,只需手里力道合适,也不会惊醒她。他一手托上她的后颈,一手托上她的腿弯,她便下意识像个婴孩那样蜷缩着,小小的勾成一团。 韶慕把她放去枕上,又为她拉好被子。放在平时这些都不算什么,可他现在刚推完淤血,身上很是痛疼,行动起来更是不便。 才要站起身来离去,就听见床上一声小小的呓语。 “你睡床……” 韶慕保持着双手摁床的姿势,脸正在昭昭的上方,上半身几乎全在床上:“昭昭,你说什么?” 他叫的小声,然后心中莫名期待着她会回应自己。两张脸相隔咫尺,就算再小的声音他也能听清,同时也确定她是真的睡了过去,并不会给他回应。 方才,只是她模糊的呓语罢了。 将近天亮的时候,昭昭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搭着被子。 她睁开眼,想起昨晚的事情。她本想着等韶慕回来,把床还给他,她去睡屏风后的躺椅,谁知后来怎么就坐着睡着了。 手里动了动,突然在床边摸到什么,她拿过来到眼前来,一股清雅的菊香钻进鼻息。是个香包,便是上次从另州往抿州的路上,她给韶慕的那个。 她不会针线,只用布片简单的包了些干菊花,当时有两个,因为睡眠不好,她做给自己的。因为实在想感谢他,可是手里着实没有东西,便就送了一个。 原来他居然有带吗? 那也就是说,昨晚他回来后,帮她躺上的床。 昭昭心中生出些过意不去,竟是又占了他的床。还记得与韶慕的第一面相见,他救了她,只是人冷冰冰的,像是欠了他的银钱。 想起过往种种,她不由一笑。 这时,室内响起轻微的吱吱声,是从屏风后传出来的。昭昭知道,是那张躺椅的声音,大概是韶慕躺着不舒服,或者在翻身。 她想起他背上的伤,其实应该躺在舒适的床上,窝在躺椅上,不知会不会让伤变得严重? 这种时候,昭昭不好出声叫他,只是挑开幔帐往外看。窗纸上渗进些许光线来,证明很快就会天亮。 果然,没一会儿,韶慕从屏风后走出来,手里系好最后的衣带。 昭昭缩回手,赶紧躺回去闭上眼睛。 须臾,她听见脚步声往床这边过来,接着幔帐被从外面掀起,翻动的气流拂上她的面颊。是韶慕,他站来了床边。 昭昭闭着眼睛装作未醒,只能靠耳朵听着动静。她试到自己脸旁的位置塌陷了下去,知道是韶慕的手摁在了那儿,因为有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 他的脸此时应该就在她脸的上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她心中起了急促的砰砰,藏在被下的手不禁揪住褥子抓紧…… 这时,她的额头上落下男子微凉的手,这样贴合上,动作很轻。 昭昭稍稍镇静下来,原来他是来看她有没有发热罢。 后面,她试着他收了手,然而并没有离开,好似还这样看着她。她也只能继续装着没醒,努力让呼吸平稳。 就在她觉得身体越来越僵硬的时候,撑着耳边的那只手离开了,接着又是轻动的气流,他离开了床边,出了幔帐。 昭昭轻轻舒了口气,耳根隐隐发热。她悄悄侧脸去看,正好幔帐还未完全合拢,便就看见韶慕身形发僵,脚步也不如往昔利索。 到底,他背上的伤势不轻,可能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来不适。 韶慕出了房间,将门关好,便去做他自己的事。 屋里只剩下昭昭,她已经无法再睡着,盯着帐顶发呆,直到屋里光面一点点变亮。 她看着手里的香包,果真是粗糙,想着等回去抿州,便从香郁阁给他选一个最好的。 朝食,韶慕没有回来房间,只有一个老差役送了饭食进来,将托盘放在说上。 昭昭问他韶慕在哪儿,对方称不知。 送饭老人离开后,她走到桌边,一眼就看见黑漆漆的药汁,所幸昨晚试着并不是无法下咽的苦涩,倒也没有多少排斥。 “牛乳?”昭昭看见托盘上的一盏牛乳,一碟水晶蟹黄饺,燕窝粥,包金卷,羊汤浇白菜,还有精致的酥点配玫瑰花酱…… 这可一顿似乎会花费不少银钱,她这样想着。 还没用完朝食,又有人来,这次送来了新衣,往架上一放就离开了。 一早上,昭昭没有出门,换上了送来的新衣。看着很像是费应慈送她的那件,同样华丽的很。 “昭昭。”有人重重敲了两下门,粗着嗓门叫了声。 昭昭开门,身形往旁边一让:“冯越,进来啊。” 冯越先是往房中看了眼,待看见一侧墙边的躺椅时,表情略显奇怪:“什么味道这么香?” 他迈进房里,鼻子嗅了下。 “是玫瑰花酱罢。”昭昭指着桌上的小瓷碟,“想不到抿州也有这个,这酱原产西南的。” 经她一说,冯越往桌上看,也就瞧见了这份精致的朝食。除了器皿不太对,种类少许多,其他明明就是当初安宜公主早上习惯的吃食。 他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便又往昭昭身上看。幸好,虽然衣着华丽,但是头上没有能刺瞎人眼的金光璀璨。 “是啊,玫瑰酱在这边的确是稀罕物,但架不住有心人寻找啊。”冯越道,心中不免啧啧两声,小小的河下县,找到这些不容易罢? 不过仔细想的话,这位小公主以前吃的东西的确和平常人不同,吃那一点点跟喂只雀儿似的,换做是他早就饿死了。 昭昭往门外去看,没有见到韶慕的身影:“大人呢?” 冯越从一桌子碗碟上收回视线,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儿:“他在和守备将军说话,让我过来告诉你,晌午动身回抿州。” “这么快?”昭昭问。 “其实前晚上,大人已经往军营那边送了信儿,估计那边已经准备了,等到吕知州的信过去,正好马上出发,”冯越道,“你不知道丁家盘踞此地很久,做的恶事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记不得有多少。” 昭昭哦了声,明白过来:“是不是丁家与军中的某位大人有过节?” 冯越一笑:“真看不出,你还挺聪明的。咱们大人对外说受重伤,这厢便不会在这边久留,你准备下罢。” 过来知会了昭昭,冯越还有事,就离开了房间。 午食,韶慕也没有回来,昭昭仍旧是一个人用的饭。而且,饭食依旧精致。 等过了晌午,她小憩一会儿起来,韶慕才回到房中。 他走路还和往常一样,根本不见早晨时的僵硬不适:“上路了,顺利的话天黑前就能到家。” “你的背好了吗?”昭昭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 “没事啊,”韶慕笑着,顺着从她手里接走了包袱,“走罢。” 他轻描淡写的转身,挺拔这清高的背影。 昭昭知道并不是这样,他明明跌的很重,却隐藏着伤势。心中不由生出些内疚,回神来抬步去跟上他。 马车往抿州行驶,两边还是来时那般的荒凉。 韶慕说水道的案子基本算是定板了,现在更有军中来插手,事情必然闹上京城,届时一桩桩一件件的,丁家势必被翻个底朝天。只因一个刺杀朝廷命官的罪名,就让焦灼的形势逆转。 所以,河下县这边已经无需韶慕再多插手,剩下的水到渠成便是,再过多去碰,反而画蛇添足。 “有了大人你,当真是抿州的百姓之福。”昭昭由衷说道。 她从失去记忆开始漂泊,如今也有好久,见多了贪官污吏,如立县那姓顾的之辈,着实不少。所以像韶慕这样清明之人,着实难得。 。 这两天的抿州府,每个人都在谈论河下县丁家的案子。 先前就是丁家猖狂,低价强买田产,后来更是擅改水道,搞得一方百姓怨声载道。后面通判法人亲自下去县里勘察,那丁家直接派人刺杀,好在人只是伤了,性命无忧。 而韶慕这两日都留在府中,不管刺杀是真是假,戏份儿总要做足,况且他身上也是真的有伤。 是以,这两日总有人来府中探病,衙门里的同僚也好,受益的百姓也好。 吴暨也来了,带了些跌打的药膏:“冬日里跌伤了可不是小事儿,会留下病根的。” 经过两日修养,韶慕的背伤已经好了许多,只是那些皮下的淤血正好也全部表了出来,一张后背看着着实骇人,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皮色。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0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