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抽回自己的手,不好过多去问别人的事,只是站了这一会儿,觉得有些冷。才察觉自己适才从床上跳下来,没有披外衫。 “去床上罢,我帮你试过脉,身体还有些虚弱。”韶慕往旁边一站,伸手帮着挽起幔帐,收进铜勾中。 他刚好擦着昭昭的身旁,说话间,呼吸落在她的颈侧。烛火摇了下,两人的身形跟着闪了闪。 她双手捏着,然后轻巧的回到床上去,扯了被子搭在自己腿上:“我去应慈房中罢?” 总不好占着他的床,前面不知道的时候觉得没什么,这厢知道了,总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她跟着费致远回抿州了,”韶慕说着,便收起了另一侧的幔帐,“现在那间房住着军营来的一位将领。” 昭昭看去那张屏风,记得头晌沐浴的时候,墙边有一张长躺椅的:“军队来了,这么快?” 这下看来,丁家是彻底完蛋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送了饭食进来,韶慕在门边接过,随后端着托盘走回到床边,脚下勾了把凳子坐下。 “我下床去吃罢。”昭昭觉得不要自在,其实身体现在已经缓了上来,并没觉得多疲乏。 “坐着就好,一顿饭食而已。”韶慕道,把托盘放在床边的高脚几上,手里端起一个白瓷碗,逐渐试了下温度,“不烫了。” 说着,他把碗给了昭昭,并着送过去的还有一柄银勺子。 昭昭接过来,低头看着碗里的汤羹,竟比早上费应慈送的粥还要好:“蜂蜜和银耳?” 嗅着气味儿,她是能辨别出来的。 “燕窝银耳蜂蜜羹。”韶慕道,手里又将一小碟芙蓉鲜虾饺端过去,“晚上吃些好消化的,别吃太多。” 昭昭捏着银勺子,又看看汤羹,试探问到:“这很贵罢?” “不贵,快吃罢。”韶慕笑,对上她明亮的眼睛。 着实不能算贵,因她从小就是食用这些山珍海味。 昭昭半信半疑,做好的食物不好浪费,便也就安静的开始吃。吃到嘴里的时候,自然是美妙的感觉,入口即化。 然后,她又看见托盘上还有一碗苦药,不用想就是给她的。韶慕正拿着调羹搅着,让药汁散热。 等她吃完,果然韶慕那药碗端给了她。 “我给你换了些药,应该不算苦。”他说,细长的手指卡着碗沿,“别一口就喝下去,容易呛到。” 昭昭接过药碗,抿唇一笑:“你现在有点像钟伯。” “哪里像?”韶慕笑问。 “嗯,喜欢看着别人吃饭。”昭昭笑出声,随之端着药碗送至唇边。 药气钻进鼻子,带着一股清苦气。入口的药汁并不似之前那眼苦涩,减轻不少,至少舌头和喉咙没有以前那样的抗拒,有些柔和。 她喝完之后,面前送过来一方雪帕,顺便接走了药碗。 昭昭动了下身子,面对着韶慕这边坐着,看他正低头剥着手里的橘子。似乎不管做什么,他看上去都是那般清雅高洁,哪怕是白日里他黑着心算计别人的时候。 “给,”韶慕掰下一瓤橘瓣,往前一送,“吃了嘴里就不苦了。” 橘瓣上的白色筋络已经被剔除干净,晶莹的橘黄能看出橘子的多汁。 昭昭两指一捏,接过橘瓣:“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一个从五品通判这样在她床前“伺候吃喝”,总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韶慕手一抬又送来一瓤,烛光中脸色柔和,一贯清淡的嘴角也微微勾着。 “我知道钟伯为何喜欢看你吃饭了,”他看她,话语一顿,“你吃东西的时候,很可爱。”
第32章 韶慕不是个会说好听话的人, 从小跟着祖父的教导,养成的性情一板一眼。 可是现在,他是觉得她真的可爱, 也就明白为何钟伯和冯越都会向着她,因为她真的很好。 “大人,”昭昭朝着他眨下眼睛,纤长的眼睫好似蝶翅轻扇,“我已经喝完药了,你不用学钟伯来故意夸我。” 韶慕手里握着一半橘子,闻言清了清喉咙:“钟伯也这样吗?” 看她吃饭, 哄着安抚她情绪……嗯,好像的确是,他在做着钟伯做过的事。 “不止,费致远也这样, ”昭昭嘴里甜味蔓延, 眼睛盯上韶慕手里的橘子,“让我做制香师傅,先是话里捧上一番。” 听到费致远的名字自她口中说出, 韶慕皱下眉, 托着橘子的手落回到膝上:“他都跟你说什么了?什么制香师傅?” 这才几日的功夫,她在香脂铺都成师傅了?先不提她的制香和插花本就拔萃, 单说这做工坊店铺的师傅, 没有一定年限的经验,绝不可能被主家重用,她才十七岁。 心中一直埋藏的那个念头重又冒头, 并迅速开始生长蔓延。 并不是冯越说的,昭昭看上费致远之类, 而是她这丫头惹起了别人的心思…… “嗯?”昭昭看那半只橘子,便就简单说了香郁阁的一些事情,更说费致远现在很看重那间铺子,下了不少本钱。 韶慕听着,总觉得十分不对劲儿:“你都答应他了?” “当然,不少银子呢,再说他说我做得很好。”昭昭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笑容淡了下去,好像打一开始他就不太赞成费致远这个人。 “这样啊?”韶慕缓缓说出三个字,心中明了几分,“难怪搞起来如此顺手。”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昭昭好生疑惑:“怎么了?谁顺手。” 说着,身子往前一探,手肘支在床边,另只手伸着去抠韶慕的手指,目的明确在那半只橘子上。 韶慕眼帘微垂,少女半伏半趴,干爽的里衣贴合在她纤巧的后背,勾勒出玲珑的线条来。她的手指在勾他的手指,柔柔的软软的,像一只调皮又可爱的软猫儿,叫人好想伸手过去抱住。 想要亲近。 “想要?”他故意收紧手指,就见她抬起脸看他,然后点头。 “只是半只橘子,这样也不算吃多。”昭昭继续半趴在那儿,根本没吃够橘子,“不会积食,大不了我一会儿下去走走。” 韶慕伸手落上她的肩头,扶着她坐正,她的头发从他的手背上滑过,留下柔软与清香。随后,把半只橘子给了她。 昭昭满意的接过,开始低着头掰橘子,一瓤瓤的摆在自己手心里:“大人你吃吗?” 她借花献佛,侧着脑袋问他,还拿手指捏了一瓤。 “好。”韶慕想也没想的应下,从她指尖拿走橘瓣,直接送去嘴里。 昭昭一笑,本以为客气一句,不想他真的拿走且吃了。以前他可不这样,给他吃的东西,他会冷淡道一声:我不在路上吃东西。 可他现在都在床边吃了。 “大人,你还没说是什么搞起来顺手。”她低下头吃橘子,想起刚才韶慕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韶慕嘴里残留着橘子的清甜,正拿帕子擦着手:“便是你想要什么,就顺着给你。” 诱人深入而已。就像方才她想要半只橘子,他顺势而为,费致远自然也是如此做的。 “听不太明白。”昭昭想他可能是说些案子的事,便没再深想。 韶慕从凳子上站起,顺手端起高脚几上的托盘:“你睡这儿罢,屏风后有张躺椅,夜里我在那边睡。” 说完,没等昭昭回应,他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昭昭嘴里咬着一瓤橘瓣,看着人走出门外,接着关紧了房门。 屋里静了,她瞅向房中的三者屏风,于是下了床来,踩着鞋子绕到屏风后。 里面的浴桶已经搬离,留出一部分空间,靠墙的地方支着一张躺椅,那是供人小憩所用。说起来,躺椅做休息来用是可以,但是夜里睡觉着实狭窄,尤其韶慕那样身形高挑的男子,躺在上面委实伸展不开。 昭昭吃了橘子,找了衣裳穿好,白日里睡足了,现在精神很好。 她走去桌边捞起上面的书册,是韶慕看得那本,正好开着他看到的书页。 是本医书,上头的字迹看进昭昭眼中,记载的是关于离魂症,也就是失忆。 大概是这种病症罕见,上面只是记着关于别处听来的事例,实际上,韶家没有诊治过失忆症。 昭昭站在烛光中,现在可以知道她的脑络没有创伤,也不曾中毒,是不是唯一的可能就是吴高义所说的,受了莫大的刺激或打击? 她晃了晃脑袋,突然一阵晕眩过来,身形忍不住倾斜,眼前更是一阵的发黑。她忙伸出手臂摁去桌上,这才稳住了身形。 混沌的脑中映现出模糊的影响,有清脆的银铃声,以及一个并不清楚的声音:“走罢,我带你回家……” 昭昭大口吸气,终于从不适中缓了过来,眼前变得清明,一切就这样转瞬即逝。 她揉揉自己的脸,觉得是躺久了的缘故,想着干脆去外面走走,活动活动,消消食也好。 披上厚实的斗篷,昭昭出了客房。 外头天寒地冻,好在夜里无风,倒算安静。 她走过庭院,看见前方一个高壮的身影走过,大步流星,脚下带风,正是冯越。 只是昭昭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他,人就走进一间房内,大喇喇的用脚往后一踢关门。然而门并没有关上,仍开着一条缝。 她跟了过去,走到门外想进去找冯越说话,手才要敲门,却听见了里面的说话声,是韶慕在屋里。 里面的灯火映出来,投在门外的这一小处。 刚好,昭昭站在那儿能看见里面的两人,也就知道适才冯越手里拿的是一瓶药油。 “大人,我手劲儿可有些大。”冯越把药油往手心上一倒,对起双掌揉搓着,“照我说,找个郎中来给你瞧瞧。” 韶慕背对门边而坐,手里解开扣子,上衣一拉露出后背来:“不过是涂药油,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随着上衣的解落,他后背上的青紫淤痕也就彻底显现,密密遍布,着实骇人。 冯越浓眉紧皱:“怎么摔成这样?大人说得轻松,这要是把满背的淤血推开,可是遭罪。” 其中的疼痛,不下于在牢狱中受刑。 “莫要多说。”韶慕道声,看着跳跃的烛火,神情清淡。 淤血推开,会更快地好起来,如若不然,明日可想而知身上会有多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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