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哦了声,转身继续往前院的井边走。从早上醒来,她一直在想昨晚的事,因为自己睡过去了,所以不知道韶显博给她探诊的结果。 她走到井边,把铜壶放在地上,随后提起旁的水桶扔进井里,扑通一声。 刚想探身去井里看,一只手伸过来,攥上了她手里的拉绳。 “我来罢。”韶慕看她,便将拉水桶的绳子攥进自己手里。然后探过身去看井里,晃了晃手里绳子,使得井里的水桶装上水。 昭昭往旁边移了一步,腾出井边的位置:“我昨晚睡着了,没想到就睡了整宿。” 原还想着诊断完,自己听一听的。 “嗯,”韶慕笑了笑,侧着脸看她,“有时候你是挺能睡的。” 在公主府的时候也是,早上还会有小小的起床气。还记得刚成亲的时候,她不想起,非让他答应给她画眉她才起,而他清淡的扔下一句,公主继续休息罢…… 其实,那时候,她只是想亲近他罢。 昭昭当然不是想说睡觉如何,便去看韶慕的脸色,见他面容缓和,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着神情很轻松。 韶慕一下下的往上拉着绳子,很快就将水桶跟提了上来。他提着水桶,给铜壶中装满了水。 “昨晚,父亲为你探诊过了,”他放下水桶,手指上沾了些水渍,“和吴世伯说的差不多。” 昭昭眨下眼睛,双手不觉就捏在一起:“是因为受过打击和刺激?” 她有想过,现在年头不好,是不是家人出了什么意外,她受到了打击;抑或,是她的夫君出事。若是真的深受刺激,无非就是可怕的生离死别。 然后又在心里生出个念头,她醒来后一直被人控制着,是不是家人或者夫君将她卖了,也算是莫大的打击。 “别多想,父亲会想办法。”韶慕道了声,清晰在她的眼中看到很多不解。知道自己简单一句话,并不能让她相信,“不过他说,你的记忆还在。” 昭昭胸口一跳,眼睛不由睁大:“真的?” “真的,我当时就在旁边,”韶慕点头,她眼中明亮的期待让人感到心疼,“听着你喊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昭昭迫不及待问。 韶慕心里苦笑,她当时清醒的一瞬,喊了他的名字韶慕,而不是驸马。 “宝庆。”他思忖片刻,给出了这个名字。 昭昭手指挠着脸颊,小声喃喃着:“宝庆?嗯,这样嘴里说着,的确是有些熟悉。” 说是熟悉,当然她还是想不起来。不过,因此也信了韶慕的话,他说能恢复记忆,这总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家主当真医术高超。”昭昭笑,开心映现在脸上。 她越是这样明朗,韶慕心中越不是滋味儿,更加懊悔当日运河畔的分离。哪怕,当时他听一句宝庆的劝说,一切都会避免。 “你现在放心了?以后就别乱想了。” 昭昭点头,弯腰提起铜壶:“对了,我今日要去一趟费家。不止我,费家所有的掌柜和师傅们都要过去。”她眉眼弯弯,眼中颇有几分得意,“会有赏钱和年货,届时你们每个人都有礼物。” “真好,”韶慕微笑,喉咙发涩,“正好关于丁家的案子有些事情去问费家,我们一道。” “好。”昭昭爽快应下,然后从腰间抽出帕子,“大人,你的帕子洗好了,还你。” 韶慕伸手去接,手一抬高便露出了手背上的一排牙印,新鲜的伤痕,正欲结痂。 “你的手怎么了?”昭昭低头看,分明记得昨晚他手还是好好地。 韶慕手一落,长袖盖上了手背,也就挡住了伤痕:“没什么,快回去罢。” 眼看着她狐疑转身,手里提着铜壶轻巧离开,直到转过拐角再看不见,他还是站在原地。 天冷,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水桶里剩的水便结了一层薄冰。 练完功的冯越也来了井边打水,看到立在雪中如雕像的韶慕:“大人,刚才昭昭跟我说,她会恢复记忆。” “嗯?”韶慕回神,淡淡道声,“父亲会想办法。” “那倒是,韶家的医术的确深奥,”冯越把水桶重新扔进井中,不羁的散着头发,“我觉得现在她这样挺好的,要是什么都想起来,又要变回那个娇气小公主了。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闹腾呢。” 韶慕皱眉,若是她真的恢复记忆,届时他和她该怎么面对? 不由,他又想起父亲的话,要是取不出那只蛊虫,可能到最后她再也无法找回记忆。便就会一直做着昭昭这个身份。 想了一整夜,他还是不知道,是否让她跟着父亲回栾安,诚然,去到栾安,会有更多的办法,她也不容易被发现。韶显博明日启程回栾安,是以,他今日必须做出决定,她是走是留。 。 费家是抿州府有名的富户,说是数一数二也不为过。家中产业颇大,铺面田产,也给地方贡献了不少的税银。 虽然雪大,但是大部分费家的掌柜和师傅都来到了费家。 昭昭和韶慕在进了大门后分开,她去找了等她的尤妈,韶慕则是去见费家家主。 下雪这两日,加之韶显博来抿州,昭昭没有去香郁阁,是以一见到尤妈就问铺子里的情况。 “都好,尤其是香囊最受欢迎,”尤妈道,边帮着昭昭整理斗篷,“这两日也没怎么开门迎客,雪大,干脆就和那俩娘子一起在楼上做针线。” 昭昭好奇的四下看,一边跟着往前厅走:“说起来,这两日的雪真大。” 尤妈道声可不是?便就说与香郁阁离着不远的地方,一家杂货铺被厚雪压翻了屋顶:“也是房子久了,一直没修缮,里头的东西给砸了个七八。” 一起说着话,就进了前厅。 前厅里已经不少人,有的正彼此说着话。 昭昭发现,除了她和尤妈之外,费家也有别的女掌柜,女师傅,甚至还有一位女账房。 见她好奇,尤妈耐心解释,士农工商,费家是商贾,所以聘请人方面讲究能者居之,是以并不介意女子做工。 当然,女人终究还是少,大多的仍是男子。 费家的家主出来同众人客气说了些话,后面便将事情交给了费致远,也算是对儿子的一种历练,自己说有贵客招待,便离开了前厅。 费致远做事情稳妥有序,并不因为年纪轻而畏首畏尾,手里一本册子,依着说出上面记录的事情,有赏有罚,更有来年的展望。 而厅堂的一角,费夫人端在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盏茶,含笑看着费致远,眼中有对自己儿子的骄傲。 昭昭听着,才知晓费家的买卖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就连临近的几个州府都有铺面和产业。而香脂铺,真的就是不值一提。 当无意间与费夫人撞上目光的时候,对方冲她温和一笑。 等费致远讲完自己的这些事情,又来请教极为资历老的掌柜,也是费家比较重要的产业。如此热热闹闹的说下话来,已经接近傍晚。 费家准备了宴席,留着众人一起吃酒。 不知为何,昭昭很是喜欢这样的热闹,虽说不会轮着她说话。 等入席的时候,女人们一桌,因为是常年在铺面里忙活,每人都是一副干练模样。 入座前,每个位置上都摆了一个荷包,不用想也知道是主家给的赏钱,有那嘴利索的娘子毫不扭捏的拿起来,对着走来的费夫人笑着道谢,好听的话一句接一句。 费夫人也是开心,摆摆手让女人们坐下:“今儿不用你们忙活,尽管敞开喝。” 说着,她坐在昭昭旁边的位置。 昭昭正抓着属于自己的荷包,手里头沉甸甸的,笑眯眯对费夫人道谢:“夫人的腰可要紧?” 昨日在吴家药堂,能看出来费夫人摔得不轻,可现在看她走起路来,似乎没怎么有影响了。 “好了,说这些日子不能乱动,让躺屋中修养,你说不得憋死我?”费夫人笑着,又道,“还多亏你帮我揉了肩膀,不然今日铁定是半边身子不能动。” “夫人别这么说,举手之劳。”昭昭笑,一张脸乖巧甜美。 费夫人端正坐好,手往后院指了指:“小慈在家,一会儿你过去看看她,下雪出不去,她也闷得慌。” 昭昭道声好。 一旁的尤妈看着,隐隐觉察到费夫人对昭昭态度的转变。虽然还是些客套话,可现在明明有了亲热感。 一群人围坐桌前坐席最是热闹,干练的娘子们纷纷讲着趣事儿,更有人打听昭昭的年纪,说是给帮着说一门亲。 昭昭正喝了几盏酒,小脸儿红润润的,被这样问,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有时候她也在困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过亲、有夫君?只是当初在立县,那牙婆十分肯定她已经不是姑娘家,手里一抓她的腰,没轻没重的捏了几把,最后道声可惜,是个才新婚没多久的…… “可不兴乱说,”尤妈替着挡下话来,“昭昭可是士族家的姑娘,韶通判的表妹。” 众娘子听了,也不提亲事了,反而更找到了劝酒的理由,一时间桌面一团闹腾。 昭昭架不住这么多酒,赶忙称去找费应慈,这才从酒席上脱了身。 她这个小姑娘走后,一班娘子们说话更是没遮拦了,简直是什么都敢拿出来讲。 费夫人脸上带笑,抿了口茶水,看看外面天色:“尤妈,昭昭是士族,虽说家中已无人,但是终究有这个身份。” “是,”尤妈接话,“你看她的举止就能知道出身不凡,这些可都是从小到大的教养,一般人根本都学不会。” 费夫人点头,眼中几分赞同:“知书达理,行事有分寸,是和岷州里的姑娘不太一样。” 听着这些话,尤妈心中隐隐生出什么,但是并没开口问。 费夫人转头去看自己的儿子,正看见费致远起身,绕过照壁去了后堂。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去追谁,昭昭可刚进了后堂,去后院。 她这厢说有事,离开了酒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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