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雪大,铺子都没开门。”昭昭指着纷飞的雪。 “你告诉我就好,”韶慕道,松开了她的手,“要是有的话,我就捎着。” “芙蓉酥。” “好,芙蓉酥。” 。 雪下下停停,一直到晚上戌时,才稍稍停歇。 昭昭房间的桌上,放着一碟芙蓉酥,是韶慕傍晚下值回来给她捎的,刚解开的时候还带着温热。 如今她坐在床边,看着站在桌前的韶显博,他正将自己的针囊铺开,上面整整齐齐的一排银针。 而韶慕则站在她的旁边,一生朴质的青袍:“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昭昭抬脸冲他一笑,瞧瞧抬起小手指指着桌上那一排银针,“就是看着瘆人,比大人你的那套还要多。” 闻言,站在桌边韶显博倒是先笑了:“他的那套是小时候学基本用的,我的这套更精细,谁知他放弃了行医。” 说着往事,好像抽出了深藏心底的不满,顺着瞪了眼韶慕。 韶慕淡淡一笑:“父亲,我的那套可是祖父给的。” “呵,”韶显博哼了一声,抽出一柄银针,“那我手里的这套,将来也留给我的孙儿。” 父子俩简短的对话,让昭昭的紧张感减轻不少,随后喝下了边上的药汁。 躺去床上的时候,她看见韶家父子站在桌前,好似在商量着什么。迷迷糊糊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最后隐约看见韶慕转过头来,清淡的脸上满是担忧。 韶慕走到床边,看着沉睡过去的少女,手落上她光洁的额头:“父亲要怎么做?” “确认,”韶显博还在决定,自己到底用哪根针,“来看看她是不是真的中了那东西。” 韶慕皱眉,手没有撤回来:“若是真的,可有解决的办法?” 在从父亲这里得到可能是蛊术之后,他抽空找了些书籍来查,确实找到些蛛丝马迹,那种术法虽然大渝少见,但的确存在。 “不知,”韶显博实话实说,最终确定了想用的针,“我们韶家行医济世,可不会巫蛊之术。” 韶慕不语,默默站起退到一旁,将位置让了出来。 韶显博走到床边,探下身去,手里摁上昭昭的头顶。后者陷入沉睡,完全不省人事,丝毫不觉自己刚才惧怕的银针已经接近她的颅顶。 “她失去了记忆,若真是蛊虫作祟,必然是藏于颅腔内。”韶显博道,随后手里银针找准地方,轻轻施下。 韶慕懂得医理,便坐去床边,抱起昭昭,让她倚靠在自己身前,手里托着她的后颈,好方便韶显博施针。 “人的记忆皆存于脑中,难怪她会记不得。”他大概能猜到父亲的意图,是想试探那蛊虫的存在,以及它藏于哪儿。 只见韶显博神情严肃,接着又是往昭昭头上施了几针。他虽然对人体的各处脉络不能再熟悉,可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所以十分小心。 终于,在又下了一针时,韶慕明显的感觉到昭昭抽搐了一下。 他不禁屏住呼吸,侧着脸来看她:“昭昭?” 昭昭并没有回应他,而是身体更加剧烈的抽搐着,嘴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两条秀眉紧紧蹙着。 “父亲,快帮帮她!”韶慕不敢随意去碰触她头顶上的针,只能紧紧地抱着她。 而怀里的女子似乎想要逃脱般,头一侧咬上了箍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 “嗯!”韶慕手一疼,被昭昭咬住,两排整齐的贝齿使着力气。 他没有松开她,也没有抽回手,任她这样咬着。 韶显博见状,赶忙回到桌旁去,想要挑一只银针来:“千万别让她碰到头上的针。” 桌上的烛火晃了晃,外面风雪骤急。 “昭昭。”韶慕唤着,另只手揽在她的腰间,避免她乱动。 渐渐地,她没了气力,身体亦停止了抽搐,软软的趴去他身前。 韶慕大惊,忙拿手去试探她的鼻息,刚放下去,感觉到她动了下,嘴里若有若无一声轻吟。 继而,少女的双手撑着他的胸前,借力坐起在他面前,并缓缓睁开了眼睛。 “韶慕?”幽幽的声音自昭昭嘴边唤出,在安静的房内那样清晰。 韶慕仿若被雷击中,注视上女子的眼睛,这一刻他确定,自己抱住的是谁。 “安宜,”他喉间发涩,被咬出血的手拂上女子面颊,“告诉我,你怎么了?” 突如而来的情况,让韶显博亦是忘了反应,手里捏着银针站在原处。 谁知下一瞬,昭昭紧紧抓上韶慕的手臂:“救救我,你救救我,我,好疼啊……” 话没说完整,她便双眼一合,重新软倒在韶慕的身前。 这些只发生在转瞬间,可韶慕清楚的确定,短暂的时候,昭昭恢复了记忆,她还记得他。 “安宜,安宜……”他抱着她,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自来清淡的眼角晕出几丝猩红。 韶显博走到床边,手落上昭昭的手腕,试探几下:“她没事,只是重新睡了过去。” 说完,皱着眉头,开始取下她头顶的银针。 韶慕看着昭昭的脸,几个字轻着从嘴边送出:“醒了后,她还是记不起来,是不是?” 到了这里,他可以肯定,正如父亲所说,她被下了蛊虫,在脑颅中。 “嗯。”韶显博略显疲惫,耳鬓的白霜似乎更加明显。 见着自己的儿子抱着昭昭不放,恍惚和多年前的自己重叠。彼时,他也抱着自己的妻子,一遍遍唤着名字,想把人叫醒…… “父亲,”韶慕抬头,眼眶泛红,“能有办法治好她,取出那条毒物,是不是?” 韶显博沉默,多年来,父子之间说的话不多,坐下来好好聊话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印象中,这个儿子很有主意,一旦打定主意做什么,便不会手任何人阻止。 如今,倒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忧伤。 “取不出,”韶显博道,他是医者,并不会蛊术,“乱用方法,更可能伤害到她。” 韶慕手攥成拳,被昭昭咬的伤口流着血,自指间留下:“一定有办法,我会找到。” 韶显博在屋中来回踱步,最后停在墙边,回头:“这样,让我带她回栾安罢。”
第36章 怀中的女子一动不动, 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鼻息间进出着轻弱的呼吸。 “带她,”韶慕嘴唇蠕动两下, 手臂依旧坚实的揽着昭昭,“回栾安?” 安静的房间内,父子俩目光相对,面容上几分相似。 韶显博收回视线,低头将银针一枚枚的别回针囊中:“让她留在这里做什么?你是一州通判,不少眼睛盯着,焉能保证哪日有人不认出她?” 虽说抿州远离京城, 可是事情总有个万一。 韶慕低头,发现自己的袖角被昭昭抓在手里,脑中一直回荡着她刚才清明的那一瞬,她眼睛里是惊惧无助, 她说让他救她。 “可她已经熟悉这里, 回韶家,要给她什么借口?”他道了声。 韶显博仍未抬头:“可是回去韶家,找到解决办法的机会更大, 书阁里, 总能找到关于蛊术的记载,我也可以安排人去南疆那边打探。” 什么事情都能更方便。 韶慕摸上昭昭的发顶, 柔软顺滑的发丝擦着指尖, 像上好的绸缎:“我这边也可以让人去查。” 闻言,韶显博动作一顿,手里针套往桌上一放:“你还要留在身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极力压低着声音, 额头突突的发疼。似乎,这种决定, 不像他那个一向冷心冷肺的儿子能做出的。 韶慕薄唇抿紧,不语。 “还有,你一个朝廷命官去查蛊术,”韶显博道,眼底布着倦意,“是没想过别人发现,告去京城吗?别忘了,丁家在京城的靠山,他们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知道。”韶慕淡淡开口,理智上来说,他认同父亲说的。 昭昭去到栾安,可能会更稳妥,也能得到照顾,可是,他又觉得想让她留下,因为一旦放她走,便是远隔千里,想知道一点儿她的讯息都很难。 而他身为抿州通判,无事是不能离开任职地的。 韶显博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等着韶慕做决定,他重新拾起针囊,准备离开。 “父亲,”韶慕唤了声,看去已经走到门边的韶显博,“要是不取出那毒物来,她会怎么样?” 韶显博一手握着门把手,没有回头:“不知道,或者久而久之的,她以前的所有记忆慢慢蚕食干净。” 说完,拉开门,走出了房间。 房内静了,桌上孤独的烛火燃着,在桌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韶慕抱着昭昭,久久未动,手上的血迹也已干涸,手背边上一排清楚的牙印。 “真的会全都记不起来吗?”他小声问着,知道她不会回答他,仍是一直看着她,“还是,一开始我就该跟你说实话?” 他自言自语,因为心里此时的纠结,该不该让她走? 。 翌日,雪停了,但是天空并未放晴,依旧压着厚实的云层,好像是在酝酿着更大的风雪。 昭昭清晨起来,和以前一样神清气爽。 她要去井边打水,一推开房门就冷得缩了脖子,可走路的时候,偏还是选那雪厚的地方。 一脚踩上去,脚会深陷进软软的雪中,吱吱的声音,莫名觉得好听和有趣。待提起脚来,雪里便留下个鞋印子。 正在墙下练功的冯越不禁就看过去,眼中尽是不可思议:“这时候也不觉得怕冷了?” 闻言,昭昭提着铜壶走过去,先是打量着对方单薄的衣裳:“你不冷吗?” “我?”冯越大掌养自己胸前拍了两下,啪啪作响,“你看像吗?咱这体格,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刀枪不入。” 为了展示自己的强健般,他还故意撸了撸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全是紧致的肌肉。 然后还故意看看包裹严实的昭昭:“一会儿别让水桶拽进井里去。” 昭昭也不在意,晃晃手里的铜壶:“我去打水了。” “你知道家主明日回栾安罢?”墙边,冯越捞起外衫往身上一披。 “明日,”昭昭停下脚步,回头来,“这么快?” 冯越利索穿好,继续活动着双肩:“天不好想早些上路,毕竟年节前要赶回去,我到时候会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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