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关上,费夫人坐去凳子上,仍旧有些犹豫,可手里也解开了衣带。 昭昭先去铜盆里洗了手,这才站去费夫人身后,低头就看见对方露出的肩膀。 “帮着揉两把就行,剩下的我回家处理。”费夫人客气笑笑,回头看了眼。 昭昭眨了两下眼睛,大概猜出了费夫人心中想法,应当是觉得她不会处理完全。再看对方的肩膀,虽说还没有反出淤青,但是已经开始发肿,瞧着就不会舒服。 “夫人你忍一下啊。”她倒也不在意,笑着道了声。 而后,她倒了些药油在手心上,另只手落上对合,轻轻揉着,掌心开始慢慢变热。接着两只手掌放去费夫人肩上,先是缓慢的揉推,耳边当即听到了费夫人的吸气声。 昭昭没有停下,渐渐加大力度。这种事情不能马虎,当前肯定是疼的,但是后面会舒服不少,总比一直积存着淤血的好。 她也相信,费夫人知道这样的道理。 费夫人坐着不动,也没说话,只是肩膀上的疼感使得额头沁出汗珠。身后少女的力道在加重,看着一副弱不惊风的样子,没想到做事情这样认真。 药油味道刺鼻,难得也不嫌弃,竟主动提起帮她推肩。 “累的话,你先休息下。”费夫人开口,听着昭昭的呼吸,便知道她使了最大的力气。 昭昭手下没停,继续揉推着:“很快就好了。” 费夫人的肩膀现在麻木着,热烘烘的,没有了刚才的疼痛。她微微一笑,也就没再多说。 又过了会儿功夫,昭昭往后一退,轻轻舒一口气:“夫人现在试试?” 费夫人说好,动了动肩膀,虽然还残存一点儿疼,但是可是自如活动了:“好了。” 她站起来,手里一提,拉好了衣襟,也就重新仔细打量起昭昭来。看着娇娇弱弱,其实内里并不是,很有想法的一个姑娘。 昭昭也很高兴,明媚一笑:“那太好了,夫人等消了汗再出去,莫言冻着。” 她本就没什么力气,这番帮着费夫人推药油,如今只觉得累得很。想着,又去了铜盆边洗干净手。 等走回去的时候,费夫人已经穿戴好,脸上没了先前的忍受。 “明日要去家里,你别忘了。”费夫人笑着道。 昭昭明白上来,说的是费家那些掌柜和师傅,一起去本家的事。会说说这一年的情况,也会讲下一年的打算,重要的是会发下些赏钱和年货。 “记得呢。”她笑着点头,嘴边甜甜一笑。 “瞧你这丫头还真爱笑,性情怪明朗的,”费夫人笑,又道声,“模样生得又俊,难怪了。” 昭昭只道这是客气的夸奖,虽然听得不太明白:“夫人要去哪儿?” 一听她问,费夫人脸上笑意一淡:“为了大郎的事儿,前日与人说好带他相看姑娘,他倒好,挑着昨日出城,去了郊外庄子上。我这不得亲自去人家赔不是?” 说到儿子的亲事,她是心里发急。费家子嗣单薄,偏的这个儿子对婚事又不上心,天天让她这个做娘的跟着上火。 昭昭最近也常听费应慈说这件事,好像费夫人给了费致远很多妻子的人选,可他一个都没瞧上。 “怕是少东家正好有事罢,”她不好去评论人家里事,就简单宽慰了声,“天下父母心,他为人子,知道夫人你辛苦的。” 这句话在费夫人这里可太受用了,好似终于有个能理解她的人,一时心里百感交集:“你觉得是这样吗?” “当然。”昭昭想也不想点头,“做母亲的,总会为孩子着想。” 费夫人不语,看去昭昭的目光中,多了些认真。从这些话里,她已然听出,昭昭并未对费致远有过心思。 房门打开,正好吴暨走上楼梯来,看着费夫人好了,便又将昭昭夸了一番。 “我回去找家主了。”来药堂已有些功夫,昭昭准备回去前厅找韶显博。 她走了之后,费夫人也准备离开去做自己的事。 下楼梯的时候,费夫人回头问:“我记得栾安的韶家和先生的吴家,并称杏林双家。” “夫人过奖了,”吴暨忠厚的脸庞上带着谦逊,“吴家比不得韶家,韶家是百年世族,祖上出过大名鼎鼎的药神,更有许多独门药方。不只是遍及大渝的药堂,韶家还有不少自己的药材种植田,若是有寻不到的名贵药材,去韶家定然能找到。” 费夫人心中着实惊讶,于是点着头:“这样啊。” 。 吴家前厅。 外面风雪稍霁,冷气通过厅门进来,那几盆炭火显然难以抵挡。 “什么?”韶慕面上冷肃,轻声问了一句。 韶显博的话,让他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昭昭脑络无有创伤,亦不是中毒,先前吴高义曾说过,她或许是受到强烈刺激和打击而导致失忆。 可现在看来,似乎也不是。 韶显博看去院中,眉间蹙成一团:“蛊术。” 两个字轻轻送出来,染上此刻的寒冷,让人不寒而栗。 韶慕眼中闪过不可置信:“这些只是传说,并没有实际的事例来证明有巫蛊的存在。” 那种阴毒的东西,她怎么可能…… “大渝是没有,”韶显博叹了声,“那南疆的几个小国呢?有些东西,不管是否亲眼见过,可它终究存在。” 韶慕袖下攥起双拳,不由开始回想与昭昭失忆后的相遇。她身上完好无损,之前被人囚禁在一座庙庵,那些人给她描绘着假的身世,还说会有家人来接她回去。 可她不知是不是当初遭受了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那段时候的事。 “可有办法确定?”他问。 而外面的院中,此时正好走来那抹娇美的身影,隔着老远,就能感觉到她在笑。 “我试试罢,”韶显博脸色凝重,心中同样复杂,“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我相信你吴世伯,他既断定她身上无伤无毒,那便没有。” 再说回巨大的刺激,谁人那样大胆跟给堂堂公主打击刺激?她从来都是被万人追捧的。 韶慕道声好,随即走出前厅,朝着纤巧的少女走去。 身后,韶显博摇了摇头,事情越来越复杂,像一团扯不开的丝线。 昭昭正往前厅走,看着迎面而来的人,笑着朝他跑过去:“大人,我适才看见你来了。” 她的笑意明媚,身上有着淡淡的药油味道。 “你去做什么了?”韶慕问,面上带着轻轻的笑,然心中依旧翻滚着父亲刚才的话。 蛊术,是真的有人给她下了蛊吗?什么人?要做什么?为什么是她? 无数个疑问萦绕在脑中,可面前的她一无所知,笑得明亮,说着她在吴家药堂里做了什么,还举起一双白皙的手,硬说自己力气长了不少。 “好。”韶慕跟着她笑,眼中忧伤一闪而过。 昭昭笑容一收,故意翘起脚跟凑近了些看他:“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她看见他眼中闪过了什么,只是太快,没来得及抓住。 韶慕将情绪掩藏干净,道声:“我没事。” 昭昭便往前厅看去,刚好见到韶显博转身:“其实家主人很好说话的,大人你就认个错嘛。” 她这样的劝说,韶慕知道她是以为自己和父亲之间有矛盾。 “知道了。”他应下,然后就见她笑开,“晚上,父亲会帮你探诊。” 昭昭点头:“好。” 短暂的停歇之后,天又开始下雪,细细碎碎的。 她仰脸看着,冰凉落在脸颊上:“真快,眼看就年节了。” “你最早的记忆是春天吗?”韶慕心中思忖良久,最终问出,“还是正月或二月?” 正月,他与她在京城运河判的分别,半月后传来她的船难,大抵算着就是差不多时间。 昭昭看他:“桃花开的时候,三月,我之前与你说过啊。” 她以为是韶显博晚上的施诊,然后韶慕过来重新确认,于是就认真的再说了一遍。 “还有别的吗?”韶慕问,“那些在庙庵中跟着你的人,你认定他们是陌生的,与你并不熟。” 昭昭低下头,双手捏在一起,开始回想:“因为口音不一样,有次偷听见她们说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 她的声音渐低,韶慕听着有些不忍心再问,但是想到了父亲说的那种可能,只能又问:“他们真的没对你做过什么?” 雪无声无息,萦绕着两人飘洒。 “有,”良久,昭昭小小的回了声,“最开始我的头很疼,他们给我喝药,可是并不见好,反而更疼。” 韶慕呼吸一滞,冰凉的冷气使他紧抿了嘴唇。听她这样简单说着,他能猜到并不是这么简单,她其实很怕疼。 昭昭吸了口气,缓缓道:“如此,大概疼了十日,他们没再给我喝药,我的头也没再疼过。” “什么样的药?”韶慕感觉胸闷得厉害,好似有双手在揪着他的肺脏撕扯。 昭昭摇头说不知,然后道:“喝下后,整个人像火烧,头痛欲裂。当时我以为他们要害我,可他们说是帮我治病。” “嗯,”韶慕不再相问,手落上她的发间,帮着扫走落雪,“知道了。” 若真是像父亲说的那样,她当日该有多害怕?她其实是被人生生抹去记忆的吗?她那样顺风顺水的长大,所有人捧在手心,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因为她害怕,便不想再去回忆当初。 他去拉开她的手,执起来看,娇细的掌心已经被她自己掐了好些的指甲印。 “你想吃什么?”他对着她笑,眸色轻和,“等回府的时候给你带着。” 昭昭一愣,前面还在问她之前的事,这厢他又问她有什么想吃的:“大人,转开话题不带这样生硬的。还有,你在我手心里看到了什么?” 闻言,韶慕是又心疼又觉好笑,手指不禁捏了下她的手心:“制止你,不然怕你把自己的手给掐穿了。” “嗯,”昭昭看着掌心的红色指甲印子,跟着笑了声,“我也不知道,有时候紧张的话,就会不自觉捏手心、搓手指。” 韶慕并没有对她说出蛊术的事,与其说出来让她苦恼,不如他这边快些查清楚:“我要走了,快说想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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