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腿伤需要医治,最近的只有抿州,那里有药材和郎中。 一口木棺,并挡不住寒冷,昭昭冻得牙齿打颤。 突然,棺盖被重重拍了下,接着是陆季同的低笑:“殿下,刚才的烟花怕是会引来不该来的人,这厢你受点儿罪,等我和韶慕清算完,就回来接你。” 昭昭浑身一个激灵,听这话的意思,是韶慕追来了? 可是他病了,在衙门中昏睡,而且没有人知道她不见了。陆季同就是算准了这些,才从东门带她出来。 下一刻,她试到木棺被搬起,整个晃动了下,很快,又被平稳的放下,像是落在低处。 接着,棺盖上落下哗啦啦的响声,是无数的砂石砸在上面。 昭昭蓦的警醒过来,陆季同是想把她埋了,他们正在铲土,快速的掩埋。 “放了我!”她大声喊着,手用力的拍打着木棺,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陆季同眼中微微一诧,随即咧嘴笑开:“殿下放心,属下很快回来。要是万一回不来,你记得做鬼去找韶慕寻仇,是他害死你的。” 说完,脸色彻底沉下,被人搀扶着从土坑上下来。 昭昭还在拍打着,可是周遭再没有声音,完全的死寂。无数的恐惧袭来,将她寸寸包裹,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埋掉,会死在这里。 唯一的活路就是陆季同回来,可是他若回来,那便代表着韶慕会死。 终于再也忍不住,她哭出声来。 荒野的风又狂又冷,黑夜里无边无际。 。 韶慕醒过来时已经是过晌,第二副药,吴暨显然加大了药量。 大概都知道他生病,是以并没有人进来打搅他。他能醒过来,完全是因为墙外的一声鞭炮响,可能是谁家的孩童因为年节而高兴。 屋里当然没有昭昭,连桌边的水壶都是凉透的。钟伯刚好过来,想看看他的状态,他才发现昭昭不见了…… “大人,在那边,”冯越指着东南方向,“亮了一枚烟花。” 荒野中,韶慕坐在马背上,皱眉看去漆黑的远方。仅仅是一枚烟花,很难断定就是陆季同,毕竟年节,指不准哪家村子里就会燃放。 “走,就朝那边去。”他说着,声音里满是冰冷。 本来一切都算好了,陆季同伤了腿,一定会想办法找药,只要城门不开,人便跑不出去,他只需顺着线索抓到他。 可谁料想,他这时候病倒,而吕知州偏偏又开了东城门。 冯越骑马追上韶慕:“大人,睦月在西南,他们真的会往东?是不是故意引错咱们。” “不会,”韶慕淡淡道,眼睛始终盯着前方,“东面有海,他们想走海路,而且往东会更快地离开抿州地界,而我身为抿州通判,不能随意离开任职地。” 一切算下来,陆季同是会选这条路。 他身体伏低,紧贴在马背上,在旷野中骑马飞驰。 冯越很是担忧,因为现在的韶慕病很重,吴暨说过他不能在奔劳。 睦月人不善骑,所以,韶慕带人终于追上了陆季同。 在一处山坡下两批人对上,对方人少,并不是对手,很快被逼到坡上。陆季同腿伤,更是行动不便。 面前混乱成一团,喊杀声、惨叫声交织。而这一切,韶慕只是看着,端坐在马背之上。 人群中,他并没有看到昭昭的影子。他再也按奈不住,策马冲上去。马蹄腾空,在主人的控制之下,迅速截断了睦月人的退路。 前面不远的坡上,便是与临州的边界,身为抿州的官员和差役,是不能越过界线的。 韶慕从马上下来,冷风扬起他的斗篷,在空中展开。 “大人!”混战人群中的冯越大喊一声,焦急的冲着,想去拦住韶慕。 他是朝廷命官,更是韶家唯一的公子,决不能出一点的意外。而这些睦月人最擅阴毒之术,越是接近就越危险。 韶慕完全听不见别的,只想知道昭昭在哪儿。这些人一直跟到抿州来,目的就是带走昭昭,可现在不见她的人影,他的心像被人死死攥住,蔓延开无尽的撕扯。 他手持一柄利剑,病重的身子撑住敌人砍下的宽刀,一个转身用刀尖抹了对方的脖子。 一直都读圣贤书,明白人命可贵,更想过用一身的才学转变什么。可是他现在不去想那些,只想知道他的妻子在哪儿。 面对着残酷和死亡,男人丝毫不畏惧,哪怕受伤的手臂再次鲜血粼粼。 眼看如此,差役们也是愈战愈勇,很快占据了绝对的上风,那几个睦月喽啰死的死伤的伤。 韶慕手持长剑,剑尖一指,抵上瘫坐在地的陆季同:“她在哪儿?” 他问着,每个字像带着尖锐的冰刺,寒冷无比。 “不知道。”陆季同笑着,他的腿已经彻底动不了,麻木的如同一块石头,“韶通判出身杏林世家,竟也学会用毒害人了吗?” 韶慕居高临下,剑尖恨不得现在就刺进对方喉咙:“那又怎样?就只准你们害她、伤害她?” 他才用了一点点毒,可这些人丧心病狂的给昭昭下蛊,想要控制她做傀儡。 陆季同冷哼一声,眸底尽是阴沉:“她本就是我睦月的王女,我带她回去是做女王。” “冠冕堂皇,”韶慕呵斥一声,“你不过是利用她,来助你成为睦月的国师,归沽。” “居然让你查到了,真不该低估你,原以为也是个虚有其表的驸马郎而已。”陆季同见此,也不再隐瞒,“对,我就是睦月的归氏一族,按理来说,也是下一任的国师。” “归氏早被赶出睦月,别做梦了。”韶慕不想与归沽废话,剑尖刺进对方脖颈,“说,她在哪儿。” 归沽仰起脸,任脖子上流淌着鲜血:“咦,她毁了你的前程,你不该恨她吗?你看,我带走她,你便可摆脱驸马的身份,去走你的仕途,做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男儿郎。” 他笑着,好像一直贪婪的蛊虫,专挑着人脆弱的地上去啃噬:“我是在帮你啊。” 韶慕眸光清冷,闻言一字一句:“她,是我拜过堂的妻子。” 他怎么可能放弃她?一次错误已经让他懊悔不已,他不会再伤她第二次。 “哦?”归沽闭上眼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如此,你这辈子也别想找到她了。可怜哦,她没办法过年节了,往后每年的今日就是她的祭日……” “住嘴!”韶慕厉喝一声,手里不禁使劲儿。 冯越忙上前来阻止,劝道:“大人不可,得留住他。” 事情很多蹊跷,眼前这个归沽虽然罪大恶极,但是要留住,后面关于安宜公主的事,才会有证据。 归沽现在全身麻木,虽然动不了,但知道自己死不了,更加猖狂的笑着:“瞧,你救不了她!” 他故意的喊着,歇斯底里,想要激怒韶慕,继而那把剑刺透他的喉管。 韶慕手在发抖,心里的不安越发扩大,蔓延着无边无际。 有那气恨的衙差,上去就狠命踹着归沽,大声呵斥着,想让他说出昭昭在哪儿。可是归沽此时咬紧了牙,就是不说,阴冷的眼神直直盯着韶慕。 韶慕攸地收回长剑,手一松,吧嗒掉去地上,随后转身走开。 身后仍旧是混乱的,他踉跄着从坡上下来,胸中撑着的那股气急切的想要泄出来。可他紧紧咬住牙关,不想自己此刻倒下。 突然,他看见坡下阴影中的牛车,那头老牛哞得叫了声。 。 昭昭不再拍打木棺,她已经没有力气,指尖好疼,不知道是不是指甲断了。她原想着年节了,涂一次丹寇的,特意把指甲养得好看。 还是黑暗,最终陆季同没有回来,是不是说明韶慕他没事儿? 说起来,她没想到自己失忆后还会与他有交集,上元节后,她是想和他彻底断开的。不过,以后她不会再过什么上元节,会无声无息的永远沉睡在这儿,没人知道。 她呼吸越来越困难,头晕沉得厉害。她爱美,可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不知是不是时限快到了,她耳边响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就像在敲鼓。现在也觉不出寒冷了,眼皮越来越重,她干脆阖上…… 旷野无边,天空中几颗星辰挂在那儿。 一辆半旧的牛车停在地里,老牛走了许多路,正低头在荒草丛中啃食着,只是寒冬里哪有嫩草牙儿? 不远处,一个人影跪在地上,双手拼命的刨着土,细长的手指被砂石划破,他仿若未觉。 “昭昭,昭昭……”韶慕一声声的唤着。 手里的土又冷又硬,可见埋了有些时候了,可他仍旧拼力的挖着。 从没有一刻,让他觉得如此害怕,怕她在下面,又怕她不在下面。也是第一次,他在心里祈求着神明,想要得到他们的救助。 这时,他的手碰上一片坚硬,他慌忙扒拉开沙土,见到了木棺的一角。 韶慕用力的拍着棺盖,大声叫着:“安宜,安宜,你别怕……” 没有人回应,只有木棺单调的咚咚声。 他快速起身,跑回牛车旁,想要寻找工具。是这头老牛,大概是想回家,他便跟着找到了这里。 幸好车底别着一把镰刀,韶慕当即抽出来,重新跑回木棺那儿。 他努力撬着钉子,一颗颗的拔出来。这样大的动静,可里面仍旧安安静静。 终于,最后一刻钉子拔掉,韶慕用力掀开棺盖,右臂的伤口越发裂开,鲜血汩汩流出,顺着滴进了棺内。 咔咔,棺盖被推开一半,他迫不及待探身进去。昏暗中,看见了身体勾成一团的少女。 她静静的,一动不动,头发散乱开,棺内是浓重的血腥气。 “安宜!”韶慕唤了声,双手伸进去,抱起了软绵绵的少女身子。 悲伤再也抑制不住,他潸然落泪,将她抱紧。 昭昭恍惚着,觉得有温热贴在自己脸上,耳边还有伤心的呼唤声。 空白的大脑还未反应上来,胸口憋得厉害,她下意识的想别开脸,并忽的吸了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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